天灵的审判

　　一
　　弃儿面对着空荡荡的殿堂，失去血亲的悲伤和身上被灼伤的痛楚此起彼伏，轮换着折磨他的身体。哦不，刚从邪魔手中捡回了半条命的女王还坐在王位上，看样子，是昏死过去了。
　　在弃儿合眼的一霎那，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娇小的身子，男孩打扮，刚见到她时，还是短头发，不知打何时起，她的头发已经渐长，还扎起了小辫子，“小......小。”
　　再等弃儿醒来，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离海边不远的一处木屋之中。
　　“醒了......醒了，姑娘，他......他醒了！”有人朝楼下喊。
　　弃儿撑起脑袋朝喊叫的人看了看，“原来是账书先生。”
　　“小伙，别急，你家主人正在给你熬药，你先躺下，别动。”
　　“账书先生，请扶我起来。”
　　“这......”
　　还没等账书先生劝，他就已经起了半程，账书先生见状，只好再送他半程，把他扶到了木凳子上。
　　这时，小小端着大碗药汤来到了弃儿身边。
　　“怎么样，伤口还疼吗？多亏了边岸长官给的药方，说这药方可救活了不少水户。”
　　“多谢账书......哦，多谢长官大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我老邱就行，你家主人都跟我说了，嗨，我也是有眼无珠，跟错了主子，小伙子，我的福气不如你哦。”
　　弃儿刚开始愣了一下，而后又看着小小笑笑，小小也捂着嘴巴笑了笑。
　　“对了，女王没事吧？”
　　“不知道，那些军人护着呢，死不了，就是查曼斯......唉。”
　　“还没叫他一声哥，他就没了，他也算是为帝国而死，是个大英雄啊。”
　　“是啊，听说女王要把王位传给他，追认他为灏瀚王，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国王不能是一颗骨玉啊，现在尊龙无嗣，可就轮到象子争锋喽。”账书先生叹息说。
　　“看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弃儿说。
　　“你们走了，这里的百姓怎么办，邪魔谁来对付？”有人在一层拦说。
　　“谁这么胆大敢闯我木屋？”账书先生大吼道。
　　“是霁。”小小在一边回说，她怕弃儿泄露身份，有礼貌地支开了账书先生。
　　弃儿刚想离开，就被拦住了路，心里堵得慌，原来已经愈合的伤口又露出了血丝，只好闭上眼睛继续平躺在竹板床上。
　　窗外雪花不断，水户们都已经躲进帐篷睡去，岸边的一个个火堆仍然冒着黑烟，不过很快就被雪水浸灭。
　　小小捅了捅炉子，火沫子飞扬。霁卸去身上的铠甲，在炉子上烤了烤手。
　　“年纪虽轻，但能耐大，该抗事还得抗事，你既然能击退邪魔，为何不斩草除根？”霁拿起弃儿刚喝完药的碗，自己盛了一杯茶喝。
　　“我更本不知道邪魔在哪，你所见的，是邪魔玩的把戏，它就像水，到处都是，但只有汇成河海之时，你才知道那是水。”
　　“我已经分不清这世间上的人谁真，谁假，甚至你......他，还有我，都已经不再是原来的自己。”小小说道。
　　“听说纹绳人个个都是战士，一百个纹绳人可以击败比桑帝国一个军团的军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霁说。
　　“为什么......”
　　“他们总喜欢躲在暗处偷袭敌人，偷袭，当然有优势，你在明，他在暗，暗箭难防，但久而久之，纹绳人终将会落败，你可知道为何？”
　　“比桑帝国的军械比他们厉害？”
　　“埃利奥特给了纹绳人全世间最精良的军械。”
　　“他们人少？”
　　“能同时停靠在蛇岛的船也不多，一批只够三百人上岸，只能一批一批往岸上送。”
　　“那是为何......”
　　“送上岸的死士多了，军队里的长官知道了纹绳人弱点。”
　　“你是说，纹绳人不与敌人正面交战，是怕暴露致命弱点？”
　　“没错，他们躲起来，就是怕暴露弱点，所以只放暗箭，绝不面战。”
　　“他们怎么会事先知道自己的致命弱点？这一点似乎说不通，按理，是敌人发现才对。”
　　“也不知道是古时曾与岛外的人发生过战争而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还是在狩猎时突然自我觉醒，总之，这个致命的弱点差一点自己把自己从历史的卷轴中抹去。”
　　“什么弱点？”
　　“纹绳人大多患有一种眼疾，不致命，也不会觉得哪里不适，就是能看到的色彩比我们要少，绿和青，橙和黄，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颜色，所以，当军队里的长官发现了纹绳人的这个弱点，只要在铠甲上抹上草木的色料，纹绳人就等于瞎了眼，等待他们的，是逐个被斩杀。”
　　弃儿沉默了一会儿，支起身来说：“你是想告诉我，邪魔之所以躲在暗处，怕是有致命的弱点，不想被我们发现，对吗？”
　　“我也是猜想，但十有八九，否则，它们为什么要躲起来，为什么不一口气将我们抹除？”
　　“如果真是这样，它们怕的，一定是天灵玄术。”
　　“哼！该死的天灵，派些疯犬来对付我们，你不觉得我们很可悲吗？”
　　“不用激怒他，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小小插言道。
　　弃儿双手抱臂，看看小小，又看看自己的伤口，想说话，却欲言又止。
　　“你别想明日就与邪魔斗去，先给我把伤养好。”小小猜到了他的心思。
　　“我是在想，如果嵬在就好了。”

　　二
　　当一行人抵达王宫时，谁也没想到，王宫已是一片废墟，整座王宫被大火烧成了泥瓦。
　　在王宫附近的一条小溪边，落着几个金色帐篷，那部督大人一打听才知，国王也染上了死疫，正在最大的一个金色帐篷中垂死挣扎。
　　卫军把所有人都挡在了离帐篷百里远的一处驿亭中。整个神圣汗迦帝国的王族危在旦夕，随时可能全族暴毙，这是所有官员都不愿看到的，包括那部督大人。
　　他下马走到了红的跟前，伯婴看到他向红低语了几句，红冷漠相对，又摇了摇头，他双手抱臂犹豫了很久，终于，红点了一下头，在他从一个红色小木箱中拿出一块泛着银光的物件并交给她后。
　　“你发誓仅此一件？”红一边问一边领着那部督大人朝他们仨走来。
　　那部督大人坚定地回答说：“是的，更何况，发明这东西的人已经被我灭口了，这世间仅此一件。”
　　“既然如此，你自己向三位小玄师解释吧。”
　　花儿能猜到，发明那物件的人，定是夷，他已被眼前这个露着一脸殷勤的家伙给杀了，她恨不得上前给他一掌。
　　“三位小玄师，请驱离吾王身上的邪魔，救王于生死，我便将从你们身上窃取的玄法归还予你们。”那部督大人指着红手里的那个泛着银光的物件。
　　“邪魔固然要除，至于你们的国王，是该去天灵那接授审判了。”伯婴说。
　　“这话可不敢在此处大声说，是要灭九族的，三位祖宗还请留我一家子的性命。”
　　“我说的不对吗，要不是他，我们也不至于来这鬼地方。”
　　“是我下令绑三位祖宗来这的，与吾王无关，事到如今，唯有救王除魔，你们才能离开这，如果吾王被邪魔害死了，我帝国上下定会动乱，一乱，死疫就是出王城，残害整个世间，我想三位祖宗也不想这事发生，还是尽快想办法救吾王除邪魔吧。”
　　红将那物件递给了伯婴，伯婴仔细翻看了一遍，“用无形场将玄法刻在了这物件内，这物件装下了整个环灵笼窟内的天灵古籍，神圣汗迦帝国的机械术确实要高胜一筹。”他心想。
　　“让你和你们国王见鬼去吧。”花儿气愤地说。
　　“你们还真是天真，让你们来这，是为了让你们除掉邪魔没错，”这时，橘走来过来，“我听红说，橡木帝国的新国王萨伦布尔将冥卜司改成了帝国七九府，现在全府上下都在极力拉拢其他帝国，想要站成一线，共同对付上天派来的魔鬼，你们可以不救那顶帐篷里的王，反正你们也不顾大局，王死了，这里所有人都死了，萨伦布尔就失去了一个盟友，而邪魔却得到他们想要得到，你们就是它的侩子手。”她俯下身，对着花儿说，她冰冷的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
　　“好，我答应救你们的王，不过......”伯婴回头看了看红。
　　“不过什么？”那部督大人问。
　　“如果三位玄师成功驱逐了这里的邪魔，也救了你们和你们的国王，你们必须说服国王不准对任何其他帝国动用军力，发起战争，如果不遵守这个约定，邪魔再次来袭之时，我们也不会再帮你们。”红说。
　　那部督大人一生血洒战场，而如今，战场和墓地之间只能二选一，他转过身，双目垂地，背着手说：“我帝国，就是一部战车，如果不滚滚向前，就只能等着被别人当作麦穗窃割，我神圣汗迦帝国不是白沙帝国，自然资源丰富，百姓无需耕种，只需交换货物，就能腰缠万贯，也不是贵瀧帝国，三面环海，沼泽丛生，没有人惦记那泥烂之地，也不是比桑帝国，国富民富，人杰地灵，还能在强国之间合纵连横，更不是橡木帝国，历史悠久，百姓众多，时有南界之人混迁，更为幸运的是，还获得了南界天灵秘术之力，成就了冥卜之鬼魅威慑，我汗迦帝国，土无杂草，河无肥鱼，地无焦矿，天无雨露，半载雪覆，半载日烤，邻国可侵，他国可掠，就连天阶帝国的流僧，带着欺人的经文愚我百姓，把我百姓当成奴徒，被其鱼肉，贱做苦力，我帝国注定不能停下脚步，否则，就是在原地等死。”
　　空气中一片寂静。
　　“这么说，你是不想停止对外的战争？”伯婴问。
　　“小玄师，不是我不想，这个世间，有些事是注定的，我左右不了，躺在帐篷里的人也左右不了，除非神圣汗迦帝国不复存在，就不会有当即这个问题，但可以肯定的是，还有第二个神汗迦帝国，第三个汗迦帝国。”
　　这些话冲击了所有人的心灵。突然，远处跑来一个卫军，打破了这场死寂。
　　“不好了，不好了......” 卫军上气不接下气。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国王他......”那部督大人急切地问。
　　“大人，不好了，国王他......他不见了。”
　　“什么？”

　　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髻香身上的香味，他们走到哪，都会引来一些蜜和蝶的追随。等到他们走入密林丛，湿冷的风吹在他们身上，加重了他们前行的步伐。青知道，海就在不远处。
　　青边走边打探着四周。他时不时地看到有一朵两朵仙女木孤零零地开在某处，更有一堆堆白骨躲藏在随处可见的湿土之下。此时的他，更希望看到仙女木而不是悚人的尸骨，因为他怕身边的髻香会感到害怕。
　　“知道吗，师兄，我们得谢谢这些遍地的物种的尸骨，是它们为我们指了一条安全的路，否则，很可能我就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墨似乎猜到了青的心思，想安慰他们说。
　　“这些可怜的物种，却被生它们养它们的大地给吞噬了。”髻香说。
　　“还要多久才能到？”青问。
　　“这请帖中说，往西走三百里，看见海了，再往北走二十里，就能到达塔塔的一个手下开凿的一处秘密的伐木场。”
　　“你确定这不是陷阱？”
　　“来之前我打听过，确实有这么个伐木场，这个私凿的伐木场很隐蔽，但离海边不远，守伐木场的人身上绑有军旗，还拿着火器，是塔塔下面的人没错。”
　　“或许你打探到的消息也是塔塔布下的可就糟了。”
　　“师兄就是师兄，见的果然比我们广，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到了我们好好观察一下，先别急着进去，在场外找个合适的‘酒肆’，万一有诈，也好有地方退守。”
　　“瞧，是海。”髻香指着前方说。
　　邪魔降临后，天与地之间的距离似乎被拉近了许多，远眺海平面，被乌云遮挡着，闪电穿梭其中，随时要击中海面，可海面出奇的平静，又或许是在隐忍，如果是这样，那总有一天会无情地爆发。
　　他们又往北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有一小片空旷地，地是结结实实的黄土，上面散落着一些树木的残骸，还有几个被高高架起的木屋，在空旷地边沿一字排开，木屋周围有携有火器的，头上裹着军旗的军人守着，他们个个皮肤黝黑，胡子和胸毛连成一片，好在目光慵懒，并没有发现青和髻香他们。
　　他们在空旷地的东面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处，那里可以看到军人的一举一动，又不至于暴露自己。
　　观察了许久，就是没有看到这些军人的头的身影。
　　“难道塔塔派他的部下与我们商谈？”墨自言自语说。
　　“这样的大人物一定不会轻易出面。”青说。
　　“我有办法让你们看清整个木屋群。”髻香小声说道。
　　墨很是诧异，青倒是挪动了一下身体，好让髻香有地方施展玄术。
　　髻香开始舞动手指，手指带动金链制动了手臂上的玄器，随后，前方整片空旷地就像一幅画一般被折起向空中，整个空旷地的虚影竖直地落在了青和墨的眼前。
　　“这......这是怎么回事？”墨托着下巴惊讶地问。
　　“这里湿气重，可以通过湿气将前方的光影折叠朝向我们的眼睛。”髻香解释说。
　　“是复影术的一种，说了你也不明白。”青又说。
　　眼前的画面就像海市蜃楼，可又比海市蜃楼清晰许多，能看卫军脸上的表情，而且，还可以缩小虚影。
　　“快看，打北面来了一伙人。”墨说。
　　“会不会是塔塔？”青问。
　　只见有个玉面郎生侧躺在一架马车之中，长发盘起，发尾小卷下垂挂在脸旁，丝制的衣袍紧裹着修长的身躯，脚上没穿鞋袜，车篷上挂着风铃，因为只是虚影，听不到风铃的奏响声。
　　马车后跟着一支独角兽军，军人个个身穿铠甲，手持弓箭，□□是灰白的巨大的独角兽，它们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朝木屋群走来。
　　“应该是他没错。”墨回说。
　　看清了四周的人和景，髻香收了玄术。青和墨欲起身前去拜见，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兽啼声。
　　“不好，后方有状况，我们先躲树上去。”
　　三人轻轻一跃，挂在了一棵大树的枝头上。
　　也就是一泡尿的功夫，打南边来了一队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高八丈有余，手臂如马腿粗细，上身灰铁铠甲，下身轻装布衣，绑着长辫，驾着一头巨大的轮齿兽，身后跟着一小队轮齿兽军。
　　很快，这支军队也踏入了木屋群外的空旷地。
　　树上三人正想着这两队人兽会不会就是贵瀧帝国的两大军头子贵族，却未注意到树冠上有三双尖利的禽目注视着他们。
　　趁他们不备，躲在树冠上的巨大飞禽如铁骨箭一般射向他们。他们被飞禽的强壮的利爪牢牢抓住，一眨眼，三人踪影全无。
　　飞禽的翅膀遮天蔽日，在空中呼啸盘旋，原来是三头巨蝠。
　　只听一声哨响，巨蝠将他们三人扔在了空旷地上。
　　三人的皮肉被巨蝠抓得紫一道黑一道。
　　青和墨从腰间夹出一颗药丸，迅速放嘴里咽下，青又往髻香的嘴里塞了一颗，“赶快咽下去，否则会染冷热病。”
　　“三位，是来收木头的不是？怎么还备着解冷热病的药丸？这冷热病可不易得，除非被洞穴里的阴兽咬上一口。”那玉面郎生嬉笑着问道。
　　“呦呦呦，我说塔蛮子，今天叫我来，不会又是让我看你扒鬼皮吧？”那魁梧的领头人说。
　　这是，墨已经慌了神，青和髻香倒还清醒。
　　“或许他只是在探我们的底。”髻香低语道。
　　青微微点头，随后站起身来，对着那玉面郎生说：“这都是老商人们交代的，进雨林，得备好三件东西，马蹄铲，防身刀和破皮药丸。”
　　“是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你就是雨林中人，这三件东西对你来说当然不重要。”
　　“你们是哪国的商户？”
　　“塔蛮子，你要是做生意，我就不作陪了，害我大老远来这，临走前，你怎么也得送我点礼，否则，我身后的弟兄们可不答应。”那魁梧的领头人说。
　　“忽罕老哥，等等。”那玉面郎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光着脚踩在泥地上，举止仍优雅翩翩。他回过头又问青：“哪国来的商户，要收购如此大批的名贵木材，如果不是要建王宫用，没有谁能买得起用的起。”
　　青立刻回答说：“没错，是白沙帝国国王的弟弟蔡钰大公，想在王兄退位后，将王宫修缮一翻，特命臣下前来先行购之。”
　　“哈哈哈......原来是蔡氏王族家的人，这买卖得做。”那魁梧的领头人说。
　　“是啊，买卖得做，木材从砍伐到装运怎么说也要三十日，如果这雪霜要是不停，恐怕要半载，不过，你必须用黄金一笔付清这木材的钱，否则，还是赶紧滚吧。”
　　“你是卖主不是？这天底下哪有没过货就一笔付清的买卖？”
　　“在这片地上，我就规矩，不按我规矩，这买卖也谈不拢。”
　　“没错没错，塔蛮子老弟说得对。”那魁梧的领头人附和道。
　　“可我身上并没有带这么多的黄金。”
　　“哼......”那玉面郎生走到青的跟前，用手指抬起青的下巴，“来做买卖，不带黄金，难道是来做鬼的不成？”
　　“钱留在忏悔楼的钱铺了，就是来做买卖的。”青镇定地看着他说。
　　“既然是这样，那就有劳忽罕老哥派手下去一趟忏悔楼了。”
　　“什么，要我的人当押运的伙计？”
　　“忽罕老哥，如果他们的黄金在钱铺，就当弟我送你的礼，黄金都归你所有，要是没有黄金这档子事，他们三是鬼无疑，我就把他们困在这里当奴隶使。”
　　“好，也好，那我亲自走一趟。”
　　“让这老头跟着你去钱铺取黄金，收不到黄金，你把这老头剁了也不打紧，我这不收没力气光吃饭的奴。”
　　墨一听，顿时吓得四肢发软。青侧身一靠，用腹语对墨说：“你自己脱险，不必管我们。”
　　墨也用腹语回说：“这险不好脱，你们保重。”说完，那魁梧的领头人的手下走过来一把拽起墨，把他扔在了轮齿兽的背上，接着整支轮齿兽军很快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青和髻香被五花大绑，关在一处木屋内。
　　“这两军头子一起露面，看来他们早有准备。”青背对着髻香说。
　　“难道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嘘......小声点，他们应该不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只不过想抢夺我们的黄金罢了，不过，我不明白塔塔为何要将所有的黄金送给纳忽罕。”
　　“或许是为了讨好纳忽罕，塔塔不诚心做这笔买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
　　“塔塔显然比纳忽罕精明许多，没准，这是在吊纳忽罕的胃口，让他知道白沙帝国遍地是黄金，说服他一起劫掠白沙帝国。”
　　“你不是说是神圣汗迦帝国和贵瀧帝国想要联合起来吞并白沙帝国吗？动用帝国军力，不就是国王一道谕旨？”
　　“之前我也这么认为，可是墨说了有关贵瀧帝国的军权力的分布之后，我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贵瀧帝国的国王应该已无军力，所以权力也已旁落，要不要吞并白沙帝国，就是帝国内的军头子贵族们说了算，所以国王和军头子贵族们应该各有各的打算。”
　　“他们有分歧？”
　　“不是分歧，是都想出最少的力，得到最多的好处。”
　　“如果是这样，我想你也说服不了他们放下眼前的金山银山，与你一起去对付邪魔。”
　　“是啊，一条只知道进食的虫，在食物富足的情况下，是不会想着去忍饥成茧，蜕变成会飞的蛾蝶，寻找更为丰富的食物。”
　　“我们就这样一直被困在这里？我想去找孩子们，至少天劫可以将我和他们一起带走。”
　　“髻香，你在这里等我，我偷跑出去看看，如果一点希望也没有，我们就离开这里。”
　　青用臂器里的细刀割断了绳子，然后将自己虚像化，他穿过木屋的墙，又爬到了附近的一颗树上，从一棵树的树梢跳到另一棵树，这棵树的下面也有一处木屋，木屋四周围满了卫军，青猜想那玉面郎生应该就躲在这处木屋之中，他用臂器中的钢爪丝索将自己倒挂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接着缓缓下落，直到耳朵能紧贴住木屋的蓬顶。
　　“你确定他们是橡木帝国派来的冥卜？”青听到有个声音沙哑的男子说道。
　　“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冥卜的气味儿，只要我闻过一次，就知道是冥卜。”他听出是那玉面郎生回答说。
　　“那你为何还......”
　　“不能打草惊蛇，被我关起来的这两不一般，得先稳住他们。”
　　“纳忽罕迟早会知道并没有大笔黄金，乔装打扮的冥卜看不到明日的晨光，被你关起来的冥卜一定会反抗，你有把握对付他们？”
　　“要反抗，他们早动手了，我想这三人与之前的冥卜来这的目的不同。先前我们的一举一动橡木帝国了如指掌，就是因为萨伦布尔到处安插眼线，我得知后很快除掉了他布下的冥卜，这次来的这三个冥卜，毫无新意，想必不是打入我帝国内部这么简单，否则我也太高看冥卜了。”
　　“那，为何他们又傻傻送上门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还是让他们自己说来的简单明了，我本以为他们会动手，所以我请了纳忽罕这座战神，谁知，他们还想继续玩，就由着他们吧，反正纳忽罕手里捏着一只弱驴，他们等不了多久。”
　　“既然是这样，本王还是先行离开为好，有消息了，你就派人送信给我。”
　　“吾王，且等片刻，我想他们应该快到了。”
　　青一听，原来他们一直在等自己出现，想想再好不过，就解开丝索，静悄悄地穿过蓬顶，落入了木屋之中。
　　青环顾四周，发现木屋里就只有刚才说话的那两人，一人是塔塔，他看一眼便知，还有一人身穿狩猎套服，上身棉麻上衣外绑着轻甲，下身裹体棉裤上绑着袜带，腰上还围着一条兽皮短裙。年方不大，但一脸老城。
　　“哦，怎么就你自己，那女的......”塔塔说。
　　“睡着了，就不唤她一起来这里喝茶了。”
　　“来人那，上茶待客。”
　　宅外跑进一军人，给宅内的三人都沏上了一晚热茶。
　　“这位想必就是贵瀧帝国的一国之君吧。”青对着那说话沙哑的人说。
　　“这......”
　　“正是，吾王今日来此地游玩打猎，赶巧有冥卜作陪，我这破地方好生热闹啊。”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冥卜的身份，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请求。”
　　“放了那乔装打扮的不是？放心，我纳忽罕大哥并未离开，那乔装打扮的冥卜，就在其中一处木屋之中歇息。”
　　“你......你费这么大的劲就是为了糊弄我不成？”
　　“你把我也给糊弄了。”贵瀧帝国的国王也一脸不快。
　　“我不知道你和那女的有多厉害，所以，我总要抓个把柄在手上。”他挑着眉毛对青说。
　　青有些全身不自在，回了回神继续说道：“我并非来与你们交战，是有一事相求，此事事关这世间所有人的生死，如果你们帮，世间还有一线生机，你们还有活着的可能，如果不帮，这世间将只剩花草虫兽，再无人迹。”
　　“什么？”国王毛发竖起。
　　“哈哈哈哈哈......”塔塔的笑声更让人发怵。
　　这时，突然刮来一阵风。
　　“不是风，是我！”
　　“髻香？”
　　“塔塔身上有黑火，快撤。”
　　青和髻香又一阵风跑到了木屋外。
　　塔塔身上的黑火已经蔓延到整个木屋群。
　　夕阳刚落，可黑火还是黑的发亮，穿透了整片密林和海面。随着一声沙哑的惨叫，国王所在的木屋瞬间化为了灰烬，沾着血沫的木尘在黑火的映衬下，就像烈焰花子，四射喷散。
　　“糟了，是邪魔。”青喊说。
　　“我和凌骨侍交过手，明仪玄术对付不了黑火邪魔。”髻香说。
　　他们四处找寻邪魔的附体，塔塔，可他就好像溶入在了黑火一样，竟消失不见。空地上人兽惊叫逃串，就连纳忽罕也驾着轮齿兽逃跑了。
　　回过头，青和髻香看到墨面无表情地走向他们，墨一边走一边指着海的方向说：“嘿......嘿......看！”
　　青和髻香面朝大海望去，几片雪花落在了他们逐渐放大的瞳孔上，眼睛竟眨也不眨一下。
　　不知何时，海面上多了一道无比巨大的墙，不，是巨浪，正遮天蔽日而来。
　　刚刚还悄无声息的巨浪不再沉默，它正在席卷吞噬周围的一切，巨蝠在头顶上嘶喊，已无力飞向密林深处的巢穴，岸边的水位迅速下沉，空地一多半已经坍塌沉陷，整条海岸线就快要消失在巨浪的底部。
　　“髻香，看来这里就是我们的墓地。”
　　“屁话，我才不会死在这里，这一定是灾变邪魔施的灾术，它到处播撒仙女木，正好，我让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说什么？”
　　她不再说话，而是舞动起手指，想要试着释放更多的明仪，去控制遍地的仙女木草。可是，仙女木草寸步未移。
　　“黑火吸走了你的无形场，没用的，髻香。”
　　“你给我闭嘴。”她继续加大术力。
　　“我其实一直在幻想这一刻，有一句话，我已经在心里练习了千万遍，这一刻临近，我必须告诉你，髻香。”
　　“你快闭嘴！”骂完，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
　　他也猛吸了一口气，对着她喊道：“我喜欢你，髻香。”
　　喜欢二字直穿她的耳朵，她一晃神，精气窜入了血液之中，脑子突然一片空白，但很快，她召回神魂，好在那口气没散，只不过，从地底冒出了许多发光的土尘，并在她的玄器四周聚集，渐渐地，她手臂上的玄器被发光的土尘包裹，土尘团逐渐暗淡，随后飘落，而耀光则汇向玄器，耀光泯灭，玄器重生，所制之玄力，如在空中画水墨画，纹图腾纹，黑火之焰，肆意燎原。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不过遍地的仙女木开始听她的使唤。
　　青看呆了眼，更不敢再发出声音刺激她。他看到整个密林深处的，广袤的大地上开着的所有的仙女木草都飞到了半空中，一片仙女木云漂浮在头顶，奇异的景象从来不曾见过。
　　她双臂交叉，手指不停地抖动，随后又高抬秀手，玄器发出了悦耳的响声，一击落幕终曲凑毕，她左手直指巨浪，头顶上的仙女木云眨眼变成箭云扑巨浪。
　　箭云扎进巨浪之中，就好像男人的舌头伸进了女人的嘴里，女人血脉膨胀，致使四肢不能动弹，巨浪被无数朵仙女木草冻住了躯体，最后变成了一座冰山，在靠近海岸线前，停住了推进的步伐。
　　巨浪之灾随着黑火的消散渐渐平息。髻香却已昏倒在地。

　　四
　　嵬冲到二层时，发现二层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干干净净，空空荡荡。
　　当他用燃着黑火的手杖敲击墙面后，四面墙突然显现出了不同的景象，而景象中，出现了他熟悉的面孔。
　　他站在二层的正中，看向四面，“她，应该是蔡郡主蔡小小，左边这面墙上的这两孩子，是花儿和牧儿，右边那面墙上的人，是青，身后的，墙中没有人，但墙那边，是他至死都不会忘记的地方，环灵笼窟。”
　　正当他为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无比震惊之时，突然从一层传来了人马声。
　　“嵬，这是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洛带着一队人也冲到了二层。紧随其后的，是藏和沈崇子。
　　“国王令洛长官前来助阵，进到龙城后发现一片寂静，活人不见一个，死人遍地都是，以为都被你斩杀了，洛长官怕你抢来他的功劳，就冲来这里了。”沈崇子笑说。
　　“国相这是哪的话。”洛有些不悦。
　　“洛长官都杀进来了，我们也想进来看看邪魔的样子。”藏说。
　　“邪魔跑了，不过......”嵬说着说着，好像发现了什么，“我知道了，这每一面墙都是一双眼睛，瞧，这面墙是弃儿的眼睛，左边的是伯婴的，右面的是髻香的，而我身后的......”
　　“是霍恩师父......”洛瑟蹦出来抢说。
　　“这难道是邪魔布下的？”藏问。
　　“我想这是黑火的术力，当我们可以控制黑火的时候，我们就得到了玄术的另一半力量，这是天灵从不曾传授的，暗仪玄术，可要比明仪玄术强百倍，暗仪玄术不仅可以控制世间万物，还能操纵时空，或许，暗仪就是时空本身......”
　　“孩子们都还活着，不管怎么说，这倒是个莫大的好消息。”藏打断道。
　　“是啊，能看到他们的面孔，我也算安心了。”沈崇子说。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都刚经历了一场大难，尤其是髻香，总是迷迷糊糊的，眼睛时睁时闭。”
　　“会不会都跟邪魔交手了？”洛问。
　　“没错，他们都发现了黑火的秘密，肯定和邪魔交过手。”
　　“邪魔这么不堪一击？”洛又问。
　　“不清楚，或许已经被打跑了，或许只是躲了起来，又或许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我想它们应该不会再出现了，你刚才说暗仪玄术比你们之前的玄术要厉害百倍，现在你们都拥有了这般术力，它们不成了过街的野猴？”洛点燃了一根烟卷，继续说：“来人哪，去禀报国王，就说这里很安全。”
　　“国王正乘坐飞艇前来，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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