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的审判

作者:黑夜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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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面危机


      一
      次日清晨。弃儿醒来后走出里阁,发现过道上有一男一女正在和查曼斯王子说话,走进一看,原来是呼敕子家族的二公子和那个叫娇娇的女子,他们换了装饰,昨晚还穿金带银,衣着华丽,今早却变了个摸样,一身麻布长袍,看着就像是农户家的闲子。
      弃儿回身去里阁收拾行李,正巧,和刚从里阁出来小小撞了个满怀。弃儿连忙说声“对不起”,而小小倒是大方,回了句:“是本姑娘鲁莽了,不怪你”。
      这时,查曼斯王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慌忙上前,小声告诫道:“别忘了你们此时的身份。”
      弃儿这才想起,进了比桑帝国的国界,他和小小可是一对夫妻,小小也意识到自己忘却了什么,她偷瞄了一眼弃儿,见弃儿一脸害臊,她的小脸也通红了起来。
      收拾完行李,在前堂吃过粗食,弃儿和小小跟着查曼斯王子上了一辆远途马车,马车由四匹马儿拉着。没过多久,车子就远离了喧嚣的街巷,来到了人烟稀少的郡郊。
      不知为何,那对男女也跟着上了车,那男的在车架外,驱马指路,女的则坐在小小身边,脸冲着窗外,吞吐着烟云。
      “这小子喜欢你。”那女子突然开口说。
      “别胡说,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小小诧异地解释道。
      “当然,你对他也有好感,不过,一般人看不出来,因为你藏得很深,就像一个高贵的女人看到了一件只是用铜铁打造的却很精美的镯子,喜欢,但不情愿戴在手上。”
      “你......”
      “好了,好了,娇娇你就别拿他们解闷了,我们必须在天黑前跨过十字河,你们万一要是打起来,恐怕今晚就得在河边吹西北风了。”查曼斯王子打断说。
      那女子所说的,弃儿似懂非懂,也好在他并不在意这些,“查曼斯王子,我们这是去哪?”
      “去一座小岛。”
      “什么?你答应我......”
      “王城固然要去,但还不是时候。女王所依附的贵族大人之中,埃利奥特的势力最为强大,也甚是跋扈,如果不先去他邸上打声招呼,我们也进不了王城。”
      “为什么?”弃儿问。
      “他的宅邸在一座小岛上,那座岛离比桑帝国的东海岸有二十里,埃利奥特控制了整个比桑帝国的东海岸,其实,橡木帝国的东海岸也在他的掌控之中,因为他有一支近十万水户的船队,埃利奥特的船队一直做着甲板上的买卖,他用权力以几乎盗抢来的价格收购两个大陆帝国的麦粮和铁器,还有军械,运到纹绳帝国,从纹绳帝国那换取金石,然后运到他自家的岛上,炼成金币,再把成箱成箱的巨量的金币借给橡木帝国的王族和我的家族,以供养军队控制帝国,偿还的时候是要算上利息的,如果无法按期偿还,王族就用国储的麦粮和铁器,还有军械来抵债,可想而知,埃利奥特应该是这个世间最富有的人,两国市面上的金币或许都是他们家造的,他控制着两个帝国的经济命脉。”
      “所以蛇岛上的纹绳人建立了纹绳帝国,蛇岛原本是我比桑帝国的一个边郡,从蛇口郡,往东到达埃利奥特的家岛,一直蔓延至蛇岛岛链,这几个地域拼凑起来就像一条蟒蛇。”那女子补充说道。
      “娇娇说的没错,纹绳人日渐强大,我们两国还曾几次发兵,想要灭了纹绳人,可惜为时已晚,说白了,这都是埃利奥特功劳。”
      “他与我们进王城有何干系?”弃儿问道。
      那女子知道查曼斯内心仍犹豫不决,便直言说:“你想,查曼斯回国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搅动贵族势力,把这些贵族大人们连根拔起,那么,谁最忌惮他,当然是埃利奥特,女王虽然也不想他回国,但绝不忍心杀他,可埃利奥特就另说了,他可以买通女王的军队,来对付他,为的就是让他在这世间永远消失,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一旦他母亲年迈而不得不退位,埃利奥特就有可能会窃取整个比桑帝国,国权书维护着王族的国权力,假如没有纯正血统的继承人,王位可以传给那些王族旁系血统但属外姓的人的手中,这外姓,鬼知道是真是假,埃利奥特随便找一个尖下巴的庶子来也没人能否认。”
      “所以贵族要想方设法杀你?”小小问查曼斯。
      “我还记得,女王在象牙坛前起誓将查曼斯放逐的时候,一并告诫在场的所有贵族大人绝不能害他性命,可最近我们收到消息,女王的军队正在到处捕杀长着长下巴的年轻人,王城内,已是人心惶惶,都说女王已经完全丧失了王权,就连王威也不复存在,贵族们,尤其是埃利奥特已经骑在了女王的头上,才敢肆意杀害王族血统的人。”那女子继续说道。
      “或许是女王之意,她想杀我。”查曼斯王子自言自语道。
      “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你别胡思乱想,杀了你,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一定是被迷了心智,现在最紧要的,就是干掉埃利奥特,用他的财富为女王收回王威,如果王威丧失,你夺回王位也于事无补,按照我们的计划,必须先清除掉贵族,再借女王之手撕毁国权书,让王族的尊威回到从前,至于女王,我们可以慢慢对付她,你绝不能买通军队直接对付你母亲,这将会是一步遗臭万年的棋,你又是弑母,又是撕毁国权书,民众可不买账。”
      说到这里,车内突然变得安静。弃儿明白,查曼斯王子害怕直接面对他母亲,害怕知道是母亲想要杀他,这让他感同身受,他也害怕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害怕知道父母狠心将他抛弃。
      “对了,昨夜大伙散去后,你与呼敕子说的有关邪......”那女子还未道尽,查曼斯王子便发出“嘘”的一声,并摇头示意她别再往下说。
      弃儿清楚查曼斯王子隐瞒了什么,为了不引起小小的好奇,让她受到无妄的惊吓,他随即开口问说:“查曼斯王子,你要怎么对付埃利奥特,就凭我们几个?”
      “不,是你,我们几个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呼敕子和娇娇都是养尊处优的大氏子弟,虽然满腔热血,但连街头的混混都打不过,况且,他们都是大氏家族的后继之人,大氏家族的香火绝不能断,所以,就靠你一人了。”
      “我?你说得倒轻巧,其一,我凭什么要为你们这些大氏家族冒这个险?我的身世,凭我自己也能找到答案,比起对付一国贵族可简单多了。其二,即便我答应了,可万一要是失败了怎么办,你就这么信任我?”
      “我母亲,还有埃利奥特这些贵族大人们,与萨伦布尔可不是一路人,你该知道,只要他们控制比桑帝国一天,萨伦布尔的大计就一天无法实现,现在世人们,可都指望着萨伦布尔,虽然他们都还不自知。这其二嘛,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我想你一定能行。”
      弃儿低头想了想,觉得自己恐怕已经深深陷入到了一场帝国内的权力纷争,而这场纷争,又干系到嵬口中的那场劫难,他不知道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劫难,又将何时来临。此前,萨伦布尔没有伤害任何人,古堡密会后,这些人又都成了他的拥护者,弃儿不知道萨伦布尔有何大计,这些高高在上的拥有权力的大人们隐瞒了一切,就如他对小小所要隐瞒的,或许是为了保护弱小的人,以及心爱的人。如果玄师,还有青和嵬与萨伦布尔和这眼前的查曼斯王子是一伙的,那么所谓的大计,他也能猜到。想着想着,他第一次感到肩上有一块沉重的石头,死死地压着他,让他不能自如而随意地撇开一切,逃离一切。他抬起头,问:“你有法子对付埃利奥特?”
      “埃利奥特所在的岛上有一个地火口,就在小岛中央,看似一座山,我祖象口传那山曾喷发过一次地火,喷发之时地动山摇,黑烟漫天,滚烫雄烈的地火如泉柱不断涌射,短短几日内,地火吞噬了整座岛屿,岛上万物俱灭,甚至波及到了海中众灵,海面上尽是众灵尸首。如果玄术能将一座宗寺拔地而起,并扔入深空,定也能控制地火,破山而出。”
      “只要地火重现,就能把埃利奥特的老巢一锅端了,到时候,他一定会将他毕生的财富装船,运至帝国边岸,我们只要假借女王之口,命帝国军队劫其船只,取其财富,我们不仅毁掉了最强大的一支贵族势力,也让女王重获王威,稳住王权,之后,把查曼斯送上王座就只是时间问题,因为地火一并摧毁了女王与贵族之间的信任。”那女子补充说道。
      “这只是眼前的计划,如果女王对权力的贪婪已经超越骨肉之情,我会用埃利奥特的财富笼络帝国军队直接推翻女王的暴政,能不能成,就看弃儿你了。”查曼斯王子说。
      弃儿见那女子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和那女子一样,他也看到了一个内心充满仇恨的人,不顾王威和帝国,一心想要了结仇怨。这会不会也是自己最终的命运,他不敢继续往下想。“要想控制地火,我们必须上岛。”
      “这岛,戒备森严,我本想让娇娇冒充蔡郡主与你一起上岛,不过埃利奥特见过娇娇,我怕计划会失败。”查曼斯王子不知是用恳求,还是用怜悯的目光看了一眼蔡小小。
      “你......你已经把我算计在内,不能再让一个手无寸铁的外国姑娘卷入其中,更可况她是一国的郡主,你想争位想疯了吗?”弃儿突然怒火中烧,他才明白过来,这查曼斯动动嘴,就把别人往火坑里推,一步一计,到时候死的全是外人。
      “如果想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们,当初在白沙帝国流浪,我早已放下所有,走到今日这步,还不是形势所逼,我大可以与天阶高僧一道坐禅念法,何必整日提心吊胆,处心奔走。”
      “不打紧,弃儿,查曼斯王子,我毕生的心愿就是能成为一个与我父亲一般的外交大公,作为一名外交大公,不都是游走在生死线上的蚂蚱,走错一步,就会坠入死亡的深渊,我知道该如何上岛,请让我试它一试。”蔡小小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弃儿。
      事已至此,弃儿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按计划行动,但是蔡小小要跟着上岛,他必须想好退路,保护她毫发无伤地离开小岛。
      比桑帝国境内的十字河穿过蛇口郡时已是一条狭窄的小溪,四夏之季马车正好可以淌过溪水而不需要渡船倒车。过河后车子继续前行,直到夜空深邃,马儿不见道路的走向。
      他们在原地休息了一晚,等到次日天明,都被鸟儿的叫声唤醒后,查曼斯王子便与弃儿和小小分走两路,离别前,查曼斯王子嘱托道:“弃儿,小小,再往东走,就是埃利奥特的水户驻扎在帝国边岸的漕运庭,庭中有一位账书,是埃利奥特众多家丞中的一个,他能直接面见埃利奥特本人,你们可要小心行事。而我,将径直南下,去王城的北城门,那有帝国军队驻守,如果一切顺利,明日此时,我们在边岸汇合,到时候,我会把军队引到边岸,等待埃利奥特自投罗网。”
      “如果我没出现怎么办?我是说,计划失败了的话。”
      “北城门的守军长官曾是我的贴身护卫,只要我能见到他,就能从他口中得知究竟是谁想杀我,如果是埃利奥特想杀我,你失败了,我还有第二套计划,就是借女王之口命北城门的守军长官上岛抄了埃利奥特的家,同时救你们出岛,我只能放手一搏,毕竟他们愧对我王族,假如是女王想杀我,你失败了,我也就只有死路一条,北城门的守军长官提着我的脑袋去女王那邀功好过于违抗军命背叛女王,同时得罪女王的靠山,除非你把一船船的金币放在他们的眼前,这些军人心里的那杆秤定会偏向于我,到手的财富不取乃是圣人,一旦他们劫了埃利奥特的船,就只能听命与我,为我所用了。”
      弃儿没有再说什么,他转身,带着小小步入了朝东的迷雾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他们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就看到正前方有一座繁华的港庭沿着边岸平铺开来,港庭的另一面是茫茫大海,边岸上还停靠着密密麻麻的货船,一字排开,随浪起伏。
      港庭之中人来人往,甚是繁忙,驮工的号叫声四起,映衬着货船上的水户们的出海歌,在空中来回飘荡。
      他们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港庭内最为中心的一方木宅前,木宅架在海滩上,有两层楼高,顶上椰叶当瓦,横竖交错,干枯的叶脉垂入二层窗台,就像一座海景宅邸。
      “嘿,来者何人?”几个一身咸鱼味的莽夫拦住了他们。
      这时,小小站了出来,她从衣兜之中掏出身帖,递给了其中一个莽夫,“拿着我的身帖,快快上报你们的账书,就说是一位来自白沙帝国的外交大公,有要事面见。”
      那人一听是外国来的贵族大人,急忙爬上木宅,朝二楼奔去。
      很快,那人下楼来,把小小和弃儿请上了二楼。
      上楼后,他们看到一位身子瘦小,白发苍苍的驼背老人,正坐在一张堆满了泛黄账册的大木桌前,双目紧盯着胸前的那本,一只手快速翻动账册,另一只手熟练地拨弄算盘,口中还念念有词。
      他们站着等候,直到老人翻完那本账册,抬起头来,打量他们。老人一看到弃儿的下巴,眼皮一蹬,随后捋了捋胡子,说道:“两位贵客请落座,木宅逼仄简陋,莫嫌弃......莫嫌弃。”
      “先生,有礼了。”小小回敬说。
      “两位找在下,有何要事?”
      “先生应该见过了我的身贴,我不远千里而来,是要面见埃利奥特贵族大人商议国事,还请先生转告一声,就说......关乎我白沙帝国的国运。”小小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掏出一块美玉,想要偷偷塞给那账书。
      “既然是国事,为何不去王城,面见吾王?我家大人已经卸去国相官职,如今只是一个边岸理官,不问军政之事久矣。”那账书不动神情,拎起一根竹竿将美玉推还给了小小。
      “这......”小小万没想到,还未上岛就吃了闭门羹,她心有不干,继续说道:“君王是君王,贵族是贵族,如果不是君王的命令,贵族绝不能私自面见他国君王,这是规矩,更何况天下贵族是一家,就当向家人问个好,还请先生成全。”
      “我家大人不常会客,除非大人有交代,否则一律不让上岛,这位大公,你就别为难老夫了。”说完,那账书拿起另一本账册,准备继续查账。
      那账书是在逐客,小小看得出来,但她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正当她在绞尽脑汁寻找对策之时,那账书唤来了他的小徒。
      那账书大骂小徒道:“你这头蠢猪,我说了多少遍了,水户不是农户,是不需要向郡里纳粮的,为何还会出现水户纳粮这款条目?你倒是说说。”
      小徒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师......师父,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女王的税令要求水户只缴些碎银,无需纳粮,但是......你也知道,这些水户其实都还是农户,都还有家田三亩,因为靠天吃饭常有饿死鬼,所以他们就背井离乡出来做......做水户,自家的家田就......就荒废了,不过有家田的水户还得照常向郡里纳粮,为了能收足税粮,郡里的官员就和这些狡猾的水户串通,说......说埃利奥特贵族大人雇佣农户,做的是苦力活,按照女王的税令,贵族......雇......雇佣农户,为自家生产,贵......贵族就得承担农户的税粮,所以......”
      “混蛋,都是些混蛋。”
      “因为有女王的官员撑腰,所以他们才......才敢如此胆大妄为,水户所在......所在的几个郡的郡守,一到收取税粮之日,就会派大大小小好几个官员到这来取税粮,要是不给,就是不守女王的税令,是要......要进地牢的。”
      小小一看,竟然还有这出戏码,她顿时有了对策。“我说账书先生,我倒有一个办法,能抹去这笔开支。”
      “果真?愿闻其详。”那账书一改先前冷漠的态度,瞪圆了眼睛问说。
      “将水户闲置的家田登记为死田,水户就无需再承担家田税粮,据我对贵帝国税令的了解,郡里需要上缴的除了税粮,还有布帛和商银,王城的税收官不管这三类税目哪头多哪头少,总价值够数就行,所以,因死田导致的亏空可以转嫁给布户和商贾,如此一来,埃利奥特贵族大人就省了一大笔开支,而且,如果水户想要回乡用田,再把死田变活即可。”
      “我怎么没想到,田主死了,或者耕田贫瘠至极,都可登记为死田,那么,水户就不用再缴纳税粮,不过......如何说服当地的官员做假税账?”那账书又问。
      “死田,实为可耕之田,可以将使用权赠予当地的官员,官员下面穷亲戚多,不用上税的耕田可谓是意外之财。”
      “妙,甚妙,可是,万一......那些布户和商贾向王城的税收官检举此事,官员不都......”
      “嗨,你可是堂堂的账书先生,这笔账还不会算吗,官员家的穷亲戚有了意外之财,布户和商贾不也更富有了吗,他们所要缴纳的税,不自然而然地多了吗,谁还会去检举此事?”
      那账书一拍脑袋,随后又拎起小徒的衣领,“那些官员是否都还在?”
      “在附近的郡里吃喝。”
      “赶快派人过去,把......把这位贵客所说的每一句话传达给那些官员,如果官员答应了,就把税粮拉回来,我好向大人禀报此事,快去。”那账书一脚踢走了他的小徒。
      回过头来,那账书用钦佩的眼神看着小小。
      “这位贵客,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高深的学问,老夫有眼不识屋脊雪山啊。”
      “先生言过了,小女也是跟父亲,白沙帝国的外交大公学的。”
      那账书先生转了转眼珠子,知道眼前这两人恐怕不是什么寻常之客,刚刚又帮着自己办了件美差,也不好意思再赶他们走,便问:“两位找我家大人究竟为何事?”
      小小见那账书先生主动开口,心想:看来,上岛有望了,原来这老头如此忠心,好在有刚才那一出,否则定会无功而返。“不瞒先生,我白沙帝国危在旦夕,那贵瀧帝国和神圣汗迦帝国正在扩大军力,想要联合起来吞灭我帝国,我帝国无力抵御,只好求助他国,小女父亲去了橡木帝国,但橡木帝国国内已爆发内战,无心管我家国之事,所以,我只好来贵国碰碰运气,临行前,父亲告诫我,贵帝国的国权书有云,帝王想要发动战争,必须经过所有贵族大人举手表决,如果多数通过,便可发军,我这是来与埃利奥特大人商议求军之事,听听你家大人的意见,我帝国金银丰沛,为求一线生机,愿丧尽国财。”
      那账书听得出这话里有话,必然是要贿赂埃利奥特大人,他又转动了眼珠子,想了想,女王见到举国之金银,定会答应发军援救,紧接着就会召开贵族表决会议,只要埃利奥特大人同意发军,其他贵族大人也不敢说不,至少是多数不敢不从,因此,埃利奥特大人就能收到一笔丰厚的游说金,这等美事,可不能轻易放过。
      “这样吧,我马上坐船上岛去禀报我家大人,如果我家大人有意面见,就回来迎接你,如何?”
      “好,我们在此恭候。”
      “抱歉,他不能上岛。”那账书指指弃儿。
      “为何?他可是我的贴身护卫,按照帝国间的外交规矩,出使的官员或贵族是可以带贴身护卫的。”
      “瞧这孩子的下巴,我怕......会引起我家大人的警觉,不仅老夫会被责骂,你的事没准也会无疾而终。”
      “你是怕他是王族家的子弟?”
      “没错,你有所不知,自从女王当朝,王之家族内的权力斗争就从未消停过,女王害怕其子夺位,就将其子放逐国外,才换来天下太平,我家大人和其他贵族大人都对女王忠心耿耿,王子才无可乘之机,动乱帝国,如果让我家大人看到尖下巴的年轻人,定会起疑心。”
      “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他是南界来的野人,是父亲为我雇佣的奴才,你瞧他的手臂。”小小示意弃儿撩起袖子,可弃儿听到小小刚才所说的话,有些生气,不知道这是否是她内心真实所想,弃儿愤愤地挽起袖子。“南界野人喜欢在身上纹些图腾,这是南界人的传统习俗,他生在长在南界,与贵帝国王族无半点瓜葛。”
      “原来如此,好,好......老夫这就坐船出发。”说完,他立刻下楼,往码头跑去。
      弃儿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小小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悦。
      “你知道我刚才说的,并不是我的真实想法,对吗?”
      弃儿没有回答,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
      “那晚在轨车上,查......”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怕别人偷听他们说话,便压低了语声,继续说道:“查曼斯告诉我,我你很可能是洛瑟遗失在南界的亲弟弟洛恒,但他也不敢完全认定,所以要带你去王城见那位奶娘。”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我......”小小刚刚还伶牙俐齿,这会儿却甚是无言以对。
      “我倒希望我是南界之人,寻找亲生父母,就是想知道他们为何要将我抛弃,又或许,是被人所害,我只想知道真相。”
      “不骗你,我也希望你是南界之人,不被卷入权力纷争,帝国纷争,我幻想,未来的你,会是一个教授玄法的高师,隐居在南界丛林之中,过着知足但又闲淡的日子,而我,也向往这种生活。”
      弃儿性格耿直,这是南界之人最为普遍的个性,但从某种情形上说,也可以称之为傻,他丝毫没有听出小小这绕着三十六弯的情话,不过,倒是觉得她说中了自己的心声,这种生活确实是他所期许的,想着想着,他也就忘了刚刚是为何生她的气。
      “对了,小小,上了岛,你可要保护好你自己,如果埃利奥特没有起疑心,我会在十二时过后,去地火口处附近,召唤地火,一旦地火重现,我便来寻你,然后伺机离开小岛。”
      “嗯,你也要万分小心。”
      弃儿和小小在港庭内巡视了一个午后,想着一旦计划成功,他们该往哪里躲藏,因为当带着全家财富的落跑的埃利奥特发现边岸等着他的是查曼斯王子和举着刀枪的军人,一定会识破计划,到时候,她俩可就危险了,所以只能乘早跳海离开埃利奥特的船。
      直到烈日开始下旋,那账书终于回来了。
      “我家大人有请。”那账书欢喜地将弃儿和小小引上了船,水户调□□帆的方向,船只又直奔对岸。
      很快,船就到达了对岸。他们眺望整座小岛,岛上美景尽收眼底。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覆盖着整片小岛,小岛正中有座小山突起,山口下凹,但上空漂浮着一朵润泽的白云,在日光下,就像一团棉花。再往近了看,有一座巍峨雄伟的黄瓦灰砖堡立在山前,楼堡的向阳面,还镶着一尊巨大的,金碧辉煌的人像,看似是位古人,站立在楼堡的地基上,头顶着黄瓦。
      弃儿和小小跟随那账书下了船,然后又上了一辆等在岸边的马车,准备前往小岛腹地。沿路上,他们看到随处散落着一方方破木宅,这应该都是水户在岛上的住处,其中还有拿着刀背着箭的土卫军,他们用警惕的目光迎送着马车。
      半炷香的功夫,他们就来到了辉宏的楼堡脚下。
      他们下了马车,然后穿过一道高高的围墙,来到了院中,走进了白玉石廊,石廊通向楼堡的大门。走了片刻,便穿过了整条石廊。
      那账书用力推开楼门,所有人都进到了楼堡之中。
      弃儿和小小不由地感叹,哪国的王宫也没有这楼堡来的气派。中厅穹顶,吊着一盏珠光宝气的树状的烛台,树枝茂盛,并由上至下垂落,就像一颗倒挂着的杨柳。中厅正中是去往二层的阶梯,正对着大门,往上又分左右两道。两边的厅墙上挂满了各种兽头的标本,大大小小不计其数,似乎想要告诉来客,这满墙挂的是打猎来的战利品,以彰显主人的勇猛和无畏。

      正当他们看的入神,有位身披金色衣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左边的阶梯上。
      “两位贵客,我已经为你们备好了美酒佳肴,快上来随我入席。”
      “这位就是埃利奥特大人,你们去吧,老夫退下了。”说完,那账书就离开的楼堡。
      他们跟随埃利奥特那爽朗的笑声,来到了二层的左厅堂,厅堂之中,有一张长桌,长桌上盛满了美食异果。埃利奥特正坐在桌子一边的正中,已经举着餐刀开始狼吞虎咽,而他们则被安排在了另一边的正中。偌大的厅堂里,烛光昏暗,除了他们三人,连服侍用餐的仆人都没有。
      等到他们落座,埃利奥特便开口说道:“毫不隐讳地说,我祖父曾是一个渔户,有条小船,经常在海中打鱼,打上来的鱼送往两国的边岸贩卖,包括我父亲,也是一个渔户,我祖父与我父亲一生都在海上奔波,不辞辛劳,才有了今日的我。”
      “埃利奥特大人想必也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小小恭维道。
      “哈哈哈......”埃利奥特很喜欢别人对自己表现出敬仰之情,“这岛上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建立的,当然,这也多亏了王族对我的信任,我年轻的时候,就拥有了上百艘巨型渔船,那时,王族想要征战蛇岛,驱逐纹绳人,便征用了我的渔船作为战船,因此,我获得了贵族的封号,后来征战有功,又做了国相,回顾往昔,历历在目啊。”
      “早闻大人在蛇岛战役中的英勇事迹,能见到本尊,小女有幸。”
      “果真?”埃利奥特用醉醺醺的目光打量着小小的上半身。
      “那是当然。”小小表面镇定,但心里极其害怕,她知道眼前这个贪财之人定是起了色心,所以,她要尽快支开弃儿,让他去释放地火,否则今晚,她就会成为一只被困的羔羊。“弃,你去外面等候,我与埃利奥特有事要密谈。”
      弃儿此时一刻也不想离开小小,他预感眼前的这个贵族大人一身匪气,并不是什么磊落之人,怕小小会出事。
      小小看得出弃儿的顾虑,但不尽快实施计划,就会更加危险,她再次命令弃儿。弃儿没的选择,只好转身离开。
      埃利奥特见状,没有多想,反而觉得狩猎来得更为轻松了。他想慢慢玩弄这只小羔羊,“你有何事要密谈,说来听听。”他一边说一边撒去嘴边的口水。
      小小把与那账书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弃儿下楼后,用食色粉涂满了全身,然后又使出穿墙术,离开楼堡,直奔地火口。他死命地向前跑,越跑越快,越快就离地火口越近。
      空中一颗流星掠过,他在与流星赛跑,流星瞬间消失在天空的角落,而他,也终于跑到了地火口所在的山的脚下。一路上,风似乎捕捉到了几滴雨露,不,那或许是弃儿的泪水。
      他停下来猛喘了几口气,随后又立刻朝山腰爬去。来到半山腰后,他趴在了山体上。他想要冷静,抛去一切杂念,聆听山体的呼吸,可是,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小小的面庞,他狠狠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屏住呼吸,用其中一只耳朵紧紧贴住山体,他静下心来,让周围的空气凝固,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他站起身,又往回跑了几里路,发现离山脚不远的地方有个暗道,暗道很大,但是漆黑一片,又被一大片壁虎藤遮掩着,所以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
      他深入暗道,越往里走,就越觉得炙热,直到来到了一片岩洞里,那里火光四射,而且充斥着各种噪声,有铁器的敲击声,也有人的叫喊声。原来,这岩洞里有一个地火池,滚烫的地火在池里翻腾,而空地上全是铁匠,他们正在这里炼铸金币。
      “看来这里是地火的呼吸口,只要把这里封严实了,地火就会爆破而出。”他从腰间抽出手杖,然后猛地往岩地里一插,手杖的顶端在无形场中变换成一个圆环,圆环快速转动起来,弃儿指尖的电光也变得越来越耀眼,再看那池子里的地火,眨眼间,就被抽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巨井。
      不多时,山体开始震动,岩洞里的人也感觉到了危险,都拼命往洞外跑。弃儿此时已经来到了山体之外,他用玄术护住暗道,直到洞里的所有人都逃出岩洞。
      弃儿感觉到整座小岛都在震动,他抬头望向山顶,发现山顶的地火口正在塌陷,而且还冒出滚滚黑烟。
      从山里逃出来的人都疯狂地往岸边跑,他紧追在后,奔向楼堡,而前方原本漆黑一片,此时已经被一点点火光照得通亮。
      “小小,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他一直在心中默念。
      就快要跑到楼堡的围墙之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紧接着,天空也被照亮了。岛上鸟兽的惊叫声四起,滔滔地火,不断地从山头涌现,并朝着楼堡的方向蔓延开来。
      弃儿穿过围墙,又径直穿过楼堡的后墙,从中厅狂奔到二层左厅堂,厅堂内空无一人,这可让他急得失了魂魄,他大声嘶喊“小小......小小”,可是没有回应。他拿起手杖,双手紧握杖杆,随后用其中一只手牵动电光并猛地向周围一甩,四周顿时一片黑白,呈现裂光之像,他扫了一眼整座楼堡,发现楼上有一团红晕,而脚下也有红晕,密密麻麻,就如蚁巢一般,正在来回搬运什么东西。
      “她应该在楼上。”弃儿猜想,“小小会不会已经被......”他向天灵祈求小小不要出事。来到三楼,他一脚踹开那间里阁的阁门,发现小小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手还被绳子绑着,所幸身上的衣服整齐完好,就是嘴角有点血迹。他迅速解开绳子,然后推了推小小,推着推着,就痛哭了起来,“我还是来晚了,你到底怎么了,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弃儿不管外面多嘈吵,情况有多糟糕,他只想让小小快快醒来。天灵眷爱弃儿,小小终于醒了,她吐掉口中的血块,然后一头扎进了弃儿的怀中,弃儿也紧紧抱住了她。
      “他对你做了什么?”弃儿眼中冒着烈火。
      “没事......没事,你走了之后,他想对我动手动脚,我拼命反抗,不让他靠近我,后来他一巴掌把我打晕了,不过我记得我晕过去之前听到了一声巨响,所以应该没什么事,幸好你成功释放了地火。”
      “说到地火,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它的破坏力超出了我的想象。”
      弃儿扶着小小逃离了楼堡,就在他们离开的一霎那,楼堡也被地火给吞没了。
      天空下起了炽热的灰霾,弃儿打开空气盾,护着小小往边岸跑去。他们来到边岸,看到那账书正在指挥水户把一箱箱重物搬上货船,远处的海面上还有源源不断的货船在等待靠岸装货,应该都是因为那声巨响,所有的货船都来岛上救护埃利奥特的家财。
      “我们的计划成功了。”小小觉得那一巴掌没白挨。
      他们正想着该如何偷跑上船,那账书却一眼认出他们。
      “两位贵客!快到这边来,赶紧上这艘船,这船马上就要出港驶向对岸了,你们赶紧先逃吧。”
      “看来他并没有怀疑我俩,走。”弃儿和小小立即上了船。
      海峡对岸,查曼斯王子和北城门的军队已经在港庭外等候。
      “你确定你的计划成功了?”北城门军队的长官问查曼斯王子。
      “是的,你和你部下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币已经在来的路上。”
      “女王已经失心疯,为了王权,就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忍心杀害,这样的女王不跟也罢,等我们拿到金币,这帝国内的军队可都听命于你了,你可要匡扶仁义的王权啊。”
      查曼斯王子眼中泛着泪水。这时,天空中飘来了絮絮雪花,才刚入七秋就下起雪来,他伸手抓了几朵,“上天,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必为我喊冤,我与她,已无任何血继关系。”

      二
      弥索堡的持械军正在到处捕杀得了死疫的人。而去往天阶帝国的轨车还没进站,伯婴猜想,定是持械军封锁了整个弥索堡,现在想要随意进出已经是不可能了。
      “伯婴,怎么办,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我们会死在这里。”花儿焦急地问。
      “瞧,持械军包围了那座大钟塔楼。”牧老九指指后方说。
      “看来那位天阶高僧的僧身也保不住了。”伯婴说。
      “不对,你们有没有看到一股黑色的火焰,包裹着真个大钟塔楼,火焰看起来只有轮廓,就像我们身上的纹身。”花儿诧异地说。
      “还以为是身上的死疫让眼睛花了,我也瞧见了。”伯婴说。
      “是的,确实有一股黑色的火焰,难道就我们三看的到?”牧老九说。
      “该不会是无形场?”花儿问。
      “看看再说。”话落,花儿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都先躲了起来。
      赶来的持械军越来越多,他们都架好了火器,围着大钟塔楼,可谁也没敢冲进去,都守在外面。
      只听其中有一人一声令下,所有的火器都对准了塔楼的上方,同时开火猛射。整座塔楼瞬间被削去了脑袋。随后,又有一支持械军,架起燃烧器,用熊熊烈火灼烧那半座塔楼,塔楼顿时被烧得红一阵黑一阵。
      此般摧残后,持械军还不收手,有人往塔楼上空扔了一颗内爆丸,只见内爆丸一声笛鸣,顷刻间,所及范围内的所有物质都被吸到了丸上,内爆丸变成了一颗大球,一颗用砌石,铁器和玻璃揉成的大球。
      大球“轰”地一声砸落到地上,塔楼变成了塔球。
      “他们为何要如此对付一个已经被死疫夺去了性命的人?”牧老九问。
      “不,没那么简单,那团黑火还在,快看,黑火跑到了持械军之中。”伯婴喊道,“可......又消失不见了。”
      “这黑火,会不会就是那妖人。”花儿猜想。
      “我觉得,我们得先摆脱死疫,再去找玄师和金儿,否则会害死她们的。”牧老九说。
      “如果死疫与这黑火有关,不管是不是那妖人施的术,破解黑火的秘密,没准就能摆脱死疫。”伯婴说。
      “可是......黑火现在消失不见了。”花儿说。
      “我想,黑火需要载体,之前附在那天阶僧身上,现在肯定跑到了持械军中某个军人身上,想办法困住这帮人。”伯婴说。
      “怎么困住他们?他们手中的军械你也看到了,更何况只在一人身上,其他人受到牵连怎么办?”牧老九问。
      “要不委屈你俩引开其他人,我去对付黑火,你们身上有死疫,引他们来追击,那个被黑火附身的军人应该会借机逃跑,去人多的地方祸害更多的人,我们这种已经中招的,我想它不会感兴趣。”
      “你有把握?”花儿问。
      “不知道,试试吧,总比被死疫折磨死来得强。”
      “好,我们甩掉他们后就来帮你。”
      花儿拽起牧老九,跑到开阔的地方,大叫一声:“啊,我身上起疹子了。”
      牧老九也有样学样,“是啊,为何我身上也有!”
      那些刚刚收起军械的持械军一听到“疹子”,二话不说就冲向他们俩,他俩撒腿就往没人的方向跑去,持械军紧追不舍,一边追还一边用火器向他们射击。
      果然,有一人站在了原地。伯婴快步靠近他,而他转过脑袋来,其鹰眼狼顾之相令他心惊胆颤。
      “你是妖人不是?玄师,还有金儿,你把她们藏哪了?”伯婴喝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被附身的军人开口说道。
      “那你是何方妖孽?”
      “呵呵......死疫邪魔听说过吗?”它冷冷地回道
      “什么邪魔邪鬼,谁让你出来作孽的。”说完,伯婴的手指指尖拉起电光,跨腿上的玄器嗡嗡作响。
      而那个被附身的军人,直直转过身,面对伯婴,也伸出一只手。
      伯婴又看到了那团黑火,火焰越来越旺,也越来越黑,黑火之中,有个兽影显现,不,那不是兽,而是传说中的古魑。伯婴一直以为古魑只不过是北界人所信奉的某种古物种,原来是邪魔这种不祥之物。
      邪魔用手从大地中吸取出一团黑得发光的沙尘,沙尘渐渐有了形状,变成了一根同样冒着黑火的手杖。
      “糟了,原来邪魔也会玄术,而这黑火,会不会就是暗仪。”伯婴心里嘀咕着。他双手交叉,指尖朝外,当手一落,指尖划过的空气瞬间被撕扯开来,真空的裂缝变成了炙热的刀刃,飞向邪魔。
      邪魔用玄器所释放的黑火盾挡住了裂缝飞刃,紧接着,它手中的玄器释放出更多更猛烈的黑火,伯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黑火给吞没了。
      伯婴想要再次施展玄术逃离黑火,可是,指尖的电光不见了,玄器也没了动静。“它能源源不断地释放暗仪,还有把玄器能控制暗仪施展暗仪玄术,而我玄器之中的重质矿料所释放的明仪显然不够它塞牙缝,对于它来说,我就是个普通人。”他心想。
      邪魔慢慢走向他,并举起手杖,将手杖的顶端对准了伯婴的脑门。
      伯婴知道自己已无力反抗,他并不惧怕死亡,反而希望邪魔尽快动手,趁花儿和牧老九还没出现。
      他闭上了眼睛,双手垂地,等待邪魔结束自己的生命。
      邪魔动动手指,指尖的黑火光让手杖微微震动起来。
      就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伯婴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邪魔把从大地中吸取的黑色沙尘做成了玄器,或许我也可以。随即,他用双手手心对准了大地,并快速地在脑中绘制制作玄器的草图。“不,重新做一件暗仪玄器已经来不及了,是否能将黑色沙尘汇入到我的玄器,反正只要等操控暗仪就行。”他一边想一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拉动指尖的电光,控制大地吸取黑色沙尘。
      “哼,死到临头还要挣扎,你以为用幻黑子做成了暗仪玄器就能操控暗仪?暗元能可只有我们邪魔才能操纵。”邪魔见他手中也兜悬起了黑色沙尘,“去死吧。”一条由黑火化成的长虫咧着盘牙从邪魔手中的手杖窜出,突然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颈部,长虫的腹部在不断蠕动,像是在往他的颈中输送着什么。
      很快,伯婴全身都开始发青,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长虫正在往他身子里输送死疫军队,因为他的皮肤开始出现一朵朵绿樱花,樱花还在不停地生长,身体正在一步步消瘦,在被不停地蚕食。
      “嗞啦......兹拉......”伯婴的指尖出现了黑火光。
      “什么......你......你怎么能......能拨动暗仪之弦?”邪魔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这时,伯婴趁邪魔放弱了玄力,抓住机会,施术将体内所有的死疫统统还给了长虫,还将之前得的死疫也逼了出来,送入了长虫的口中。身体渐渐恢复之后,他继续拨动暗仪之弦,把周围所有的黑火也都塞入了长虫体内,因吞食了太多的黑火,长虫连同邪魔手中的手杖,瞬间化作了尘埃,当空飞灰湮灭。
      邪魔见凡人竟能操控暗仪,一时无计可施,便立即离开了那个军人的躯体,入地而逃。
      伯婴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但感觉身子又归自己掌控,如释重负,与邪魔一战,不仅保全了性命,还治愈了体内的死疫,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自己竟摸到了暗仪玄术之门。
      正当他还在回味之时,花儿和牧老九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伯婴见是他们俩,就将他们拽到了之前藏身的地方,然后二话不说,用指尖拨起暗仪之弦,把他们俩身上的死疫也都逼了出来。
      “死疫已经不在你们体内了。”
      “真的?”牧老九问。
      “多亏了刚刚与我交手的那个邪魔。”
      “是那妖人?”花儿问。
      “它说它是什么死疫邪魔,应该是从北界来的妖畜,已经被我打跑了。”
      “我们身上的死疫是它所为?”花儿又问。
      “嗯。”
      “寻找玄师和金儿的线索又断了,如果那天阶僧被邪魔附了身,他的话断然不可信,现在身上的死疫已除,我们想办法回橡木帝国吧。”牧老九说。
      “可......怎么逃离这鬼地方,轨车进不来也出不去。”伯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邪魔仍在,很快,死疫就会蔓延至整片大陆。”花儿甚是忧心忡忡。
      “你想......”伯婴欲言又止,他看看花儿,又看看牧老九。
      “你不是说邪魔附在人身上才能作恶吗,持械军封锁了弥索堡,正好关门打狗,想办法除掉它,不仅救了弥索堡里的人,也救了这片大陆上的人。”花儿说。
      “咱们又没去过北界,不知道它是什么妖魔鬼怪,也不晓得该如何除掉它,万一它是不死之身怎么办?”牧老九问。
      “从它的眼神中,我看的出,他惧怕我......指尖的黑火光。”伯婴开启了玄器,“不过,听它的意思,不是谁都能操控暗仪。”
      “装置在玄器内的人器结缔件只会发出电光,你的怎么是黑色的?难道这就是暗仪?”牧老九惊讶地问说。
      “大地中蕴藏着一种黑色沙尘,是暗仪的天然容器,想象着把容器化成沫,然后溶入到玄器中,玄器就能操控暗仪,与此同时,把黑色沙尘当作重质矿料,就能源源不断释放暗仪,假如邪魔不杀我,我也无从知晓,你们试试,施术操控大地,吸取黑色沙尘,并溶入到你们的玄器中,然后把里面的重质矿料全部换成黑色沙尘,如果你们也能操控暗仪,我们联手,兴许能将它杀死。”
      花儿和牧老九二话不说,照着伯婴施起了术来。
      没过多久,花儿舞动了几下手指,臂上的玄器便被黑火包裹,很快,黑火覆满全身,而牧老九,也是如此。
      “看来你们和我一样,也能控制暗仪。”
      “这暗仪对于我们这个世间的万物来说是不是起不了什么作用?”花儿问。
      “有了黑火,就能对付邪魔,当然了,也能对付我们这样的玄师,让玄师丧失明仪元能。”
      “如此一来,我们不自废玄术了?”牧老九问道。
      “未必,我觉得黑火更为强大,虽然不能像明仪一样控制这世间的万物,但是,它似乎打开了玄术的另一扇门。”
      “此话怎讲?”花儿又问。
      “我不太确定,云端之上的白皑峰只是屋脊雪山的一小部分......这黑火也只不过是我们所不知的某个巨人的影子罢了。”
      “谁的影子?”牧老九问。
      “我要是知道,就告诉你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它,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花儿说。
      “上哪去找?伯婴不是说它跑到地下去了吗?”牧老九一脸惆怅地问,他其实想尽快离开这,既不愿意与邪魔交手,也不愿意呆在这陌生又充满危险的地方。
      “你这呆子,”花儿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哪里出现致命死疫,我们就去哪里找它。”
      “可持械军还在追捕我们。”牧老九揉揉头。
      “要不......与持械军议和,一起对付邪魔?”伯婴问说。
      “持械军和绑架我们的那些人是一伙的,你不怕......”还没说完,花儿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她顿时心头一紧。
      “呦呦呦......原来你们躲在这啊,可算让我找着了。”假山缝外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伴随着头顶上的絮絮雪花。

      三
      白沙帝国的国王同意了青的防御之策,就是在北面,筑起一道边守墙,以抵御神圣汗迦帝国持械军的直接进攻,而南面的贵瀧帝国,因交界之地多是沼泽湿地,可以当作天然的屏障,让贵瀧帝国的独角军无法长驱直入。但也不能让南面的大门敞开着,青向国王请命,愿赴南面边境,设法拖住贵瀧帝国的独角军,直到北面的边守墙拔地而起,嵬的救援军赶到。
      髻香明白,天劫降至,为了能和孩子们再次相聚,她必须帮助青完成古堡密会之约定。
      起初,青坚决不同意她跟随自己去往边境,但她威胁说与其守在蔡钰大公的宅邸傻等,不如回橡木帝国向萨伦布尔要回花儿他们,然后北上去比桑帝国找弃儿,等找到之后,回环灵笼窟度过最后的日子。
      青怕她知道花儿他们已被人劫持,如今下落不明,只好答应她跟随自己。也好,如果无法扭转乾坤,从天劫中死里逃生,至少他能和心爱的人一起面对,一起走完最后一趟旅程。
      白沙帝国与贵瀧帝国的交界,只有一处有人居住,便是油地和狱门。油地在白沙帝国境内,狱门是属贵瀧帝国最北面的一个小村庄,两地之间有条小溪,叫无岸溪,溪上有座千年古桥,叫无头桥。
      相传千年前,贵瀧帝国所在的这边大地是东边的几个帝国用来流放罪人的行刑之地,当时的人们都害怕越过无头桥,因为一旦进入这片大地,就像来到了鬼狱,他们所要面对的,不只是等死这么简单。
      青和髻香不知道此处埋着多少骇人的故事,他们在油地的一家客栈里度过了一个燥热难耐和警觉不安的夜晚,清晨迷雾还未散去,就离开客栈上了这无头桥。过桥后,他们径直前往狱门村中心,一处繁华之地,忏悔楼。
      忏悔楼修修补补也有几百年之久远,传说是罪人所建的悔罪之地,建得甚是宏伟,为的就是能让帝国的统治者听到自己的忏悔。当时,越是虔诚的忏悔,就越有可能被撤罪释放,并重返家园,所谓虔诚,无非就是用各种“酷刑”惩罚自己,当然,也有没能被撤罪释放的,他们只能在绝望中生疾死去。
      而现如今的忏悔楼,汇集了各个帝国的大小商人,他们在此交易货物,久而久之,这里已然成了一个鱼龙混杂,险恶四伏的大杂市。
      青要去忏悔楼找寻师弟墨,如果墨欲假扮商人渗入到贵瀧帝国,必能在那里见到他。
      青一直将髻香护在身后,他们一到忏悔楼,就被一群孩子给围了起来。
      “大爷,大爷,请雇我帮你们搬运货物,瞧,我一只手就能拎起一只大框子。”其中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挤在人群中喊道。
      “大爷,大爷,我也可以,我今日还未吃饭,但我有力气。”另一个孩子也拿起了一个大框子。
      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不过十岁,他们身上衣不遮体,而且个个皮包骨头,皮肤黝黑,面无润色。
      髻香见状,不禁想起花儿他们,再看眼前的这群孩子,觉得十分可怜,想给他们一些碎银去买些吃的。
      就在这时,从马厩里走出来一个瘸腿的老头,他一边驱赶这群小孩,“喂喂,都滚一边去,这两位大爷还没买什么货,你们去里面等,等大人叫你们了,再使劲吆喝。”一边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的面前,继续说道:“两位大爷,这些小鬼都是孤儿,能照顾,就照顾一下,对了,我看两位大爷来这没坐马车,如果要运货,我这有现成的运货马车,只要给足够的银两,拉货去南北界都行。”
      青也未曾见过这种场面,只是一味地回说:“好好......等我进得了货再说。”
      髻香把身上的碎银统统分给了这群孩子,他们被这群孩子簇拥着,进了大楼。
      走进里面,一股臭气立即扑面而来。青看到有人在黑洞洞的楼梯下走进走出,猜到臭气应该是从阴暗的楼梯下散发出来的屎尿味。
      他们在一层走了一圈,刚刚的那群孩子见他俩还没决定做什么买卖,便都散去,去寻找新的“大爷”了。
      “看到墨了吗?”髻香问青。
      “我看他不在一层,这里都是比桑帝国的商人,他们占据着这大楼里最好的位置。”青一边说一边搜寻着熟悉的身影,人没找到,但看中了一件物件,是一把用独角兽的角雕刻而成的梳子。
      “请问......这梳子多少银两?”青问那贩主。
      “大爷,你真有眼光,这可是用我比桑帝国独有的独角兽的兽角做成的梳子,坚固耐用,而且还自带芳香,至于价钱,一件五两,十件四十两银子。”
      “哦,我就买一件。”说完,青递给贩主五两银子。
      “好嘞,我给你包起来。”
      “你买它作甚?”髻香又问。
      “我......这梳子......是送我心上人的。”青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有心上人了?”髻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他还不忘儿女之情,必定是个痴情的男子。
      “有......也没有,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所以......我也不知道是送不是。”
      “喜欢就送呗,瞧不出来你一冥卜竟这般磨磨唧唧,若非要等到世间末日了再送,可就落下了一天大的憾事。”
      “对对......我送......”没等他说完,有人狠狠地在背后捅了他一下,他立马转过身,怒气冲冲地想要伸手打那人。
      “我说这位大爷,我刚刚......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那人一脸坏笑道。
      不管七九府里的人如何乔装打扮,也都能互相认出对方是谁。青见眼前这人一身神圣汗迦帝国装束,而且还剃去了眉毛,饿出了皮纹,一口黄牙与肤色相衬,不过此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冥卜的戾气。他身上的衣服破旧,可袖口整洁完好,手臂中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人虽消瘦,但中气十足,走路不敢全掌着地,身轻如燕,随时准备逃跑,还有刚刚背后那一击,正好打在心的背侧,那里是冥穴,必须巧用力道,才能击出痛感,青知其必定是自己人。
      “借一步说话。”那人见青认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便说。而后,他把青和髻香带到了二层的一个不怎么显眼的铺子里。
      “你是墨?”青悄声问说。
      “师兄,久仰威名。”
      “你俩,是第一次见?”髻香有些茫然。
      “是的,师兄执事后我才进的冥卜司,不......现在应该叫七九府了。”
      “你这副打扮,我怎么瞧都瞧不出来你是青的师弟。”
      “用了换容术罢了。”
      “师弟,难为你了,你来这多久了?”
      “我......”他看了看铺子外,没有可疑之人,就继续说道:“我来这没几日,这铺子是一汗迦帝国商人的,我来的时候他正好回国运货去了,所以正好,我假扮他守着这铺子,继续他的买卖。”
      “没人发现你?”
      “这一层往上的商人来来走走,都相处不深,所以看不出我哪里不对,倒是......”
      “倒是什么?”
      “那马厩里的瘸子好像挺会看人,他最近一直盯着我不放,不过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这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谁也不敢得罪。”
      “那就好,哦对了,接下去,你有何打算?”
      “最近,我放出风去,说要收买一大批映红木,这映红木名贵无比,百年才能长成一棵,而且,也只有贵瀧帝国才有,这名贵林木大都长在贵族大人们的封地,但唯有国王才有权砍伐和使用,是王权的象征,所以映红木只做贡品不做货物买卖。”
      “你是想从贵族手里私买映红木?”
      “没错,现在的贵族贪得无厌,从坟地里刨出来的人尸都拿来当货物,还有什么不敢卖的,我想再等几日,那些封地里有映红木的贵族定会上门来找我,到那时,我就可以混进帝国的贵族圈,刺探帝国的军力动向,因为贵瀧帝国的主力军都握在贵族家族手里,国王的军队,中看不中用,只会穿着盛装敲锣打鼓吹号子。”
      “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非常危险,白他......”
      “白他走错了一步,就功亏一篑了,还丢了性命。”
      “我听说贵瀧帝国的贵族大人个个都是军头子,都是从战壕里爬出来的,为人狡猾做事狠毒,白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你有把握?”
      “怎么......师兄是信不过我不成?”
      “倒也不是,师父藏派你来,就是刺探贵瀧帝国的军力动向?”
      “是的,他老人家还说,你会来找我,如果我和你接上头,所获取的情报就归你所有,可以不用传回七九府。”
      “这老头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长了天眼不成。”青自言自语道。
      “师兄,你的典当行在对岸何处?我要是寻得了宝贝,就找你去。”
      “典当行......宝贝?”髻香听得云里雾里。
      “这是七九府里的暗语,”青解释道:“说的就是接头的地方和情报。”
      “聊了半天,还不知道这位姐姐是......”墨问说。
      “你叫我姐姐,我总觉得是在占你便宜,”髻香皱着眉头说:“我叫髻香,是南界来的玄师,此行奉你们帝国国王之命,前来帮助白沙帝国躲避战乱。”
      “原来是位玄师......”墨掩盖不住内心的崇敬,突然提高了声响。
      “嘘!小声点。”青怕走漏了风声。
      “师父说玄师神通广大,是天灵的直传弟子,我们冥卜只不过是天灵在野外生的庶子,今日能见真玄师,三生有幸啊。”
      “其实,也没那么神。”髻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正事,墨,我们打算与你一同前往贵瀧帝国国内,如今只打探情报已经来不及了,我必须要为白沙帝国北面筑建边守墙争取更多的时日,只要拖住贵瀧帝国,神圣汗迦帝国也不敢对白沙帝国轻举妄动。”青知道,如果花儿他们平安无事,并能遇见师妹红,他们或许也会有所行动,避免让世间发生大规模战乱,但他不敢当着髻香的面直说。“我们共入‘虎穴’,一来是互相有个照应,不步白的后尘,二来是主动出击,让贵瀧帝国弃了侵略白沙帝国的念头,到时候说服他们一起对付邪魔。”
      “邪魔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是师姐红告诉我的,但师姐也只是蜻蜓点水,只说了一句邪魔降临,天劫将至,这邪魔......究竟是神是鬼,还是人在作恶?”
      “据我所知,邪魔有七魔,其中六魔已经降临到世间,分别是战争、死疫、灾变、丧智、无欲和贪婪,你们想,战争、死疫、灾变......哪一个不是让人口急剧减少的天劫,我猜这六魔是想把我们从历史卷轴中悄无声息地抹去,所以,我们要极力阻止这些天劫发生,唯有我们同心协力,才能对付的了它们。”
      “你不是说有七魔吗?还有一魔是......”
      “星灭邪魔。”
      “星灭?”
      “凭我的直觉,这星灭邪魔是七魔中最强大的,要想对付它,就得靠天灵之力了。”青将目光转向了髻香。
      髻香知道青说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牵挂在心的四个孩子。
      “唉,该来的也躲不掉,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天劫又不是没经历过,我们不都还活得好好的嘛。”
      这时,髻香忍不住回说:“以往,人心总能战胜这些天劫,但邪魔要是控制了人心,丧智、无欲和贪婪,这些都能把人心变成石头,变成猛兽,或者变成什么都不是,天劫就能将我们统统消灭。”
      青和墨都陷入了沉思。青之前没想这么多,只知道要将邪魔一一铲除,但听髻香这一席话,他突然意识到,人与六魔根本就不在一个棋盘中对垒,六魔是棋盘上的布棋者,而人只不过是一枚枚棋子。墨则以为邪魔不过是些妖魔鬼怪,传闻江湖之中斩妖除魔之士多如牛毛,更何况他乃堂堂冥卜,从来不知惧怕是为何物,今日得知邪魔真义,一时吓得腿软手麻。
      “瞧,外面下雪了。”髻香忧心地说。
      “不可能,贵瀧帝国从来不下雪。”墨又是一惊。

      四
      洛瑟虽然带来了好消息,可嵬还是忧心忡忡,邪魔已经显现,橡木帝国的内战变得愈加无法掌控,花儿他们被绑架,意味着别国已经盯上了天灵玄术,种种导火索都会让世间大战一触即发,然而,又要同时对付邪魔,如果自己能带弃儿,花儿他们这几个孩子一段时日,再把对付邪魔的操控暗仪之玄术教授予他们,也就可以放心地让他们各自为战,共御邪魔,可是天不遂人愿,他只能祈求天灵保佑。
      “龙城有没有什么动静?”他焦急地来到洛的军帐中,问道。
      “暂时没有,不过,今晚可就难说了。”洛一边回答一边擦洗着钢刀,“我看洛瑟回来了,你有法子对付邪魔?”
      “是的,我已经用一种罕有的重质矿料融合到了我的手杖中,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我就问你一句话,”洛对嵬还是没有信任可言,“我的冥卜大军能斩杀邪魔不能?”
      “我很难跟你完全解释清楚,这邪魔......”嵬刚想用三言两句说服洛,却被帐外的嘶喊声打断了。
      “不好啦,不好啦,萨伦布尔发疯了,要将沈国相斩首......还要召集军队即刻攻城。”
      “是洛瑟,他在军中瞎喊什么?”洛怒骂道。
      “出去看看。”嵬说。
      洛瑟一见到嵬和洛走出军帐,就跑过来喊说:“正要找你们,快......快去萨伦布尔那,黑......黑火,我看到了黑火。”
      他们奋力跑向国王军帐。
      “出什么事了?”洛一边跑一边问。
      “萨伦布尔他......他突然下令要发军攻打龙城,沈国相没有阻拦,但是,我进去的时候发现沈国相不对劲,他整个人呆若木鸡,一声不啃,还在萨伦布尔面前解手,萨伦布尔以为是国相在羞辱他,就把他拉出了军帐,去斩首了,而萨伦布尔操起兵符,正在帐前动员大军,我觉得事有蹊跷,就跑来找你们,我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萨伦布尔,发现他身上有黑火若隐若现。”
      “难不成是邪魔?”嵬紧皱眉头,他从背后抽出手杖,指尖的黑火光已经在闪动。
      他们来到国王的军帐外,发现军队已经列好了阵式。嵬一跃而起,跳到空中,随即举起手杖,口中一句“驱魔盾”,就在他落地后的那一瞬间,手杖变成了一道光束,径直射入地面,只听到一阵闷爆声,一朵蘑菇云状的气浪破地而出,气浪急速膨胀,直到淹没整个驻军之地。
      气浪所过之处,黑火尽灭,唯独萨伦布尔,嵬发现有条黑火形变而成的双翅蛇从萨伦布尔的头顶飞出,窜向高空,他立即拨动黑火光,并将一只手伸入手杖顶部的光晕,手竟然消失在了光晕之中,等到把手抽回来,那条黑火双翅蛇居然落到了他的手里。
      嵬狠狠地抓住它不放,然后对着它的毒牙说道:“我一定会将你们连根拔除。”紧接着,他将双翅蛇捏成了光沫。
      一场虚惊过后,萨伦布尔跑过来质问嵬和洛究竟发生了什么,看来他是被双翅蛇附了身,不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洛便将刚刚所发生的告诉了国王。
      “不好,沈国相他......”萨伦布尔脸色一白。
      “吾王,臣在!”沈国相一瘸一拐地也跑了过来。
      “国相大人,你没事吧。”萨伦布尔急切地问道。
      “幸好洛瑟君手快,老夫的脖子算是留住了,不知道臣下犯了什么罪,您要断我脑袋。”
      “都怪那邪魔,误会,误会啊...... ”
      “这就是邪魔?”洛问嵬。
      “没错,洛瑟看到的黑火其实是邪魔身上的元能,也就是暗仪,只有暗仪玄术才能对付的了它们,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拨动暗仪之弦,除了我们玄师,我刚刚就是用暗仪玄术截断了邪魔与双翅蛇之间的联系,用反无形场扰乱了暗仪之弦。”
      “那条双翅蛇是邪魔的爪牙?”洛又问。
      “双翅蛇传说是贪婪的象征,因为它想上天入地,我猜从沈国相体内逃出来的,应该是只千足虫,是丧智的象征,千足虫总会自己爬入捕食者的口中,贪婪和丧智也都出现了,还剩一个藤曼童,象征着无欲,这些象征物都是邪魔施的术。”
      “我懂了,那么仙女木、嗜血兽和鬣恶犬分别象征着灾变、死疫和战争。”沈国相补充说。
      “瞧,下雪了。”洛瑟突然插言道。
      “不,是仙女木。”嵬叹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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