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的审判

作者:黑夜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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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环灵笼窟


      一
      “祖奶曾说,我们都来自天灵脚下的屋脊雪山,雪山的水流到哪我们就走到哪,最远,去到了东海。我们族人沿河生息有千年之久,大大小小的家族部落上百个,世称诸氏,戒菊氏、神门氏、布灰氏等等......等等,往古追溯可都是一家人。
      近百年来,外族不断入侵我诸氏,沿海一带的幽溪氏和花槐氏已经被外族侵毁,两氏的族人如今流落在外,或沦为奴隶。
      天灵弃我们于乱世,是时候凿窟寻尊,祈求指引了,我诸氏罪不该灭。”
      几个大氏族的长辈围坐在篝火前,绝望的目光纷纷投向亥武氏的族长亥三。
      “三爷,这笼窟可不能轻易凿开,那是天灵在万物都还无名无籍之时闭关修玄的地方,贸然惊扰天灵,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山牙氏的族长摇头道。
      “这可是犯天忌的事。”又有一氏毅然退却。
      屋脊雪山下花草葱葱,野马遍地。夜里,萤虫如雪花般飘散,随风,与溪水声相伴,风过篝火尖,带走一片火尘,时而的狼嚎,让这场篝火会议冷暖交织。
      “笼窟必须要凿开,不瞒几位族长,我已与家丞商定,”亥三爷义正辞严,“并不是我一意孤行,这或许是保全诸氏的最后一个法子,天灵仁爱,尤其是对小孩,如今诸氏遇劫,只能打开笼窟,请天灵救护,我族内有一通灵玄师,由她带领几个义勇孩儿,去往雪山深处的环灵笼窟,祈求灵显。”
      “三爷您说起来轻巧,让小屁孩儿进雪山,穴虎和洞熊倒是能过个安稳的冬天了,再说大雪一封山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这不白白送死去嘛。”白沙氏的族长咧嘴喝道。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感到绝望之时,有个身着狐绒白袍的年轻女子从亥三爷的身后缓缓映入火光,面容与狐绒白袍一样洁净的她身段高挑,长发过腰,草原上很少有女子如她那般俊秀,她那灵动的眼眸牵拉着纤细的双手缓缓伸向火光,暖了暖身子后低声说道:“小女是亥武氏玄师身份,容小女谏言几句是当各族长对小女的厚爱。”
      “快说快说。”布灰氏的族长一见她便放下了烟杆,苦愁的面目也逐渐舒缓。
      “天灵一直与我诸氏同在,如心诚,就能时而与天灵交感。”
      “屁话,这都是你们这些玄师的说辞,在我眼里,玄师也就看看风雨,辩说辩说气运的无田散民,何来与天灵交感的能力,再说了,要是真有天灵,今日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听你闲叙。”牧雾氏所在的部落距雪山千里之外,远阔的眼界让其族人很难再相信玄术这种古老的民风习俗。
      “那是因为贵氏族的玄师心不诚,人不正,天灵从不与之交感。”她抿了抿小嘴,继续说道:“每个诸氏百姓的身后都有一位天灵在守护,如果做错事,天灵就会将以惩罚,这就是因果报应,只有当一个人无药可救的时候,天灵会离你远去,从此让你自生自灭。”
      “你是说,总有人跟着我们,看我们做任何事?”马墓氏的族长听到此话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倒也不尽然,世间归世间,灵界是灵界,我不知道天灵是如何守护我们的,但我能感知她的存在。”
      “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马墓氏的族长继续问说。
      “天灵从不与谁说话,全凭感知。”
      “说得这么玄乎,当我们三岁小孩啊,我看是亥三爷养了只会说话的蛾鸟,逗我们玩儿来了。”牧雾氏的族长实在有些坐不住了。
      “牧八子,别一惊一乍的,听玄师说完,按辈分,你得叫她婶奶。”亥三爷毫不客气指着牧雾氏的族长骂道。
      “两位族长别生气,小女想说,若我诸氏之中能寻得几个勇敢的孩子,与我一同前往笼窟,相信天灵一定会在路途中保护我们,因为孩子背后的天灵要比大人的更加强大,我相信我和孩子们能够将天灵的佑启带下山。”
      “孩子可都是氏族最宝贵的财富,岂能容你随意胡闹去。”牧雾氏族长一听要出孩丁,气得面红耳赤。
      “并不是胡闹,我们玄师其实是天灵的直传弟子,在寒古时,玄师一边侍奉天灵一边学得天灵教授的玄法,天灵身边的玄师大都是未成人的小孩,等小孩长大了,就让他下山为诸氏遮风挡雨,传学布道,教人心善。”
      “那都是传说罢了,玄术,说白了就是用来讨生活的骗术,千百年来坑害了多少人你应该最清楚。”牧雾氏族长背对着玄师抖抖衣领上的雪花。
      玄师沉默了一刻。正当众族长又将绝望的目光纷纷投向亥三爷之时,玄师卷起袖子,露出了娇嫩的手臂,众族长发现,玄师的双臂上各悬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饰物。饰物成圆盘形,几根别致纤细的链条将其固定在了玄师的手臂上,链条连接着五根手指。
      众族长知道,眼前的这位玄师要施展玄术了,他们看得出来这圆盘状的饰物其实就是玄师们用来施展玄术的玄器。
      玄师扳动了几下手指,只听见圆盘发出“咯楞,咯楞”的转轴声,随即,被篝火火光笼罩的空间里出现了几道蓝光,蓝光四处逃窜,像是快速飞行的孔雀,被罩在了笼子里想要飞出去,不多时,蓝光抱成了一团,停留在了火堆的上空快速旋转,火焰逐渐穿透蓝光团,光团内出现了明亮的耀斑,一瞬间,光团四周开始变得昏暗直至漆黑一片,只剩月光下众人惊讶的脸庞,篝火散发的光和热都被光团吸走了,众人再定睛一看,发现光团里出现了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几个长者围坐在篝火前,目光呆滞地看着正中的一颗蓝宝石般的圆球,圆球闪烁小光点,很快,画面也变成漆黑一片。
      “刚刚篝火散发的光统统落入了那团蓝色的物质之中,蓝色物质又将篝火照过的景象重新复原,这是复影术,而那团蓝色物质其实是一面奇特的镜子。”
      蓝色物质已经消散不见,篝火的光又回到了四周。
      “都是些小伎俩,就连乡间杂戏团里的小巫也会这种玄术。”牧雾氏族长并不想把干系诸氏存亡的重大使命交给一个骗子和几个小孩,他一直想要说服众族长,该拿起武器与帝国文明抗争到底,但众族长们还是寄希望于不费一粟一民,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帝国文明的铁骑和神器一旦对准诸氏,将永无宁日,毁灭就只是时间问题。“或许,我们能挑拨几个帝国之间的矛盾,让他们无暇顾及诸氏,我氏族有几位纵横家,能但此重任。”
      “回旋只是暂缓之策,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再说了,与诸氏接壤的几个帝国都有国室联姻的传统,要想间离他们谈何容易。”亥三爷说道。
      在帝国文明看来,诸氏就是野人,就连帝国的农户也不如。自寒古时到现在,诸氏一直过着采集和狩猎的生活,朝不保夕,就连部落的族长也是饥一顿饱一顿。沿海的诸氏部落早些年与帝国文明有物品交易往来,过的还算富足,但随着帝国的人口扩张,诸氏的生存之地正在被一寸一寸地侵蚀。
      亥三爷知道雪山脚下的肥沃之地总有一天也会成为帝国的后花园,他之所以召集诸氏各族长参加篝火会议,说白了也只是一场赌注,一个骗子和几个小孩是否真能为诸氏带来曙光,他心里也没底。
      “玄师,你刚才施术是何用意?”神门氏的族长突然问道。
      “天地万物,都存在某种关联,通过玄术或能变换出一些我们前所未见的新事物,小女不才,只懂得复影术这样的伎俩,但听我师父曾说,环灵笼窟是天灵创玄授术之地,不可能不留下半点记载,如果我诸氏能够寻得天灵玄术,或许我诸氏就能抵抗帝国的侵略。”
      “可你们玄师为何没有将天灵的玄术传承至今?你可是一氏的族师啊。”神门氏族长又问。
      “因为天灵只授玄法不授玄术,而且是口授,传说天灵会将各门理法口授于弟子,弟子悟性高的就能用于施展玄术,悟性不高的只能知其皮毛,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玄师只能看看风水,观观天象,而不能变换事物施展玄术了。”
      “我懂了,你是想带几个孩子上山,去环灵笼窟寻得天灵玄术,或许孩子们能习得玄法,练就玄术,下山与帝国抗争,对吧?”
      “没错。”
      听到这里,族长们各个摇头晃耳,心思变得难测,犹豫、惊喜和急切纷纷涌上心头。
      “赶紧挑选孩子吧。”牧雾氏族长大叫一声。
      二
      弃儿,如其名,没有父母,是亥武氏的一个驯马老人在草堆里捡的,所以喊他叫弃儿。
      驯马老人去世那天,是十二冬的一个早上,弃儿见老人身体僵硬,鼻口充血,知道自己没了依靠,嚎哭了一个早上。因为家徒四壁,老人生前连口棺材都没备,如今只能横死家中。
      弃儿还算孝顺,不知从哪里偷来几块木板,打上铆钉后做了一个简易的木箱,把老人的尸体从床上推入箱中,然后密封起来,打算拖到后山下葬老人。
      他用藤条拴住木箱,背拉着穿过街巷,街坊们看到了都唉声叹气道:这孩子也命苦哦,才十几岁,怕是要活活饿死了。
      弃儿走了一个上午,才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后山。说是后山,其实只是一个小土丘,都说这个土丘是用马粪堆积起来的,气味难闻,好在植被郁郁葱葱好似一个小树林,弃儿想把老人安葬在离驯马地场不远的地方,这样老人即便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觉得孤单。
      老人的马,是族长亥三爷的,老人一死,会有新的驯马人接管所有马匹,他想安葬好老人后,去向亥三爷讨要驯马人一职,因为他从小就是从马堆里长起来的,驯马是他唯一的快乐源泉,也是唯一的糊口之计。
      弃儿安葬好老人,匆匆来到了亥三爷的庭屋外。这个被称为象雀庭的族屋,有大大小小几十间草棚,每间草棚都有两层,木制骨架将草棚结结实实地按在地上,每个草棚前还放有石桌石椅,整个象雀庭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部落,只是周围设了一道栅栏。
      弃儿看到庭外没有人把守,就偷偷走进庭门去找亥三爷去了。
      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好像庭内的护卫都在找一个叫“亥五子”的人,他一边躲避护卫一边寻找亥三爷的草棚,“庭内中央有块空地,空地上方冒着白烟,那是篝火堆没错,族长应该就在那里。”他心想。
      他刚看到空地,眼前突然一阵星光,很快,四肢也失去了知觉,他被什么东西给砸晕了过去。
      当他睁开眼睛,全身的疼痛瞬间袭来,他摸摸后脑勺,没有血迹,但是疼痛无比,整个身子也沉甸甸的,他深吸了几口气,坐了起来,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雪橇车上,车前两头巨大的鸠鹿摇晃着尾巴趟雪前行,在往前看,看到一个披着狐绒白袍的人后面跟着几个小孩,小孩同样披着狐绒白袍,都看不见人的脑袋,再看看自己,他发现自己也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头小白狐,脑袋也被白袍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眼睛和鼻子。
      可能是最前面的那个人觉察到他已苏醒,便停下了脚步,后面的孩子和鸠鹿也停住了。
      他害怕得又躺了下来装晕。
      “你醒了?”那带头的人问。
      他睁吧睁吧眼睛,雪花飘进了他的眼里,他用手揉了揉,“我......”他想说话,但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说什么。
      “头还痛吗?”那带头的人又问。
      “不痛了......我这是在哪儿?”
      “在屋脊雪山上,来,我扶你起来。”
      这时,那人身边的几个小孩也围了过来,“他就是亥五子?看起来不像啊,脸瘦得跟猴子似的。”其中一个孩子指着他说道。
      “我见过亥五子,肯定不是他,五子前晚哭着闹着说不想上雪山,八成是亥三爷找了个野小子来顶替的。”
      “都闭嘴,”那带头的人瞪了一下吵闹的孩子们,“能起来行走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回答说“可......”
      还没等他说完,鸠鹿一阵惊吼,蹄子失去了方向,开始原地乱蹦,那带头人见状,吹了一声口哨,先是驱散了鸠鹿的惊慌,然后伸出双手,手指在空中化作妖娆舞者,牵着雪花四处飞扬,手上的链条交错抖动发出美妙的声响,伴着响声,地面开始振动,那带头人弓腰一屈身,地面瞬间静止,他看得很清楚,静止的是他们所在的地面,而离他们一步之外的地面被猛然震出了波浪,浪花所到之处,所有物体都被甩了出来,刹那间,空中一片狼藉,隐隐间,他看到空中有个穿着黑色皮衣的人,被摔得失去了方向,下落时一头扎进了雪堆之中。
      “你们快躲到我身后。”那带头人喊道。
      他从雪橇上爬起,然后躲到了鸠鹿的身子底下,可目光一直盯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一跃而起,背对着他们,晃了晃脑袋,然后慢慢转过身来。他们发现,黑衣人戴着一副鬼谱面具,看不到脸,右手手臂下面还挂着一件银灰色的器具,器具前端插着一把尖刀,黑衣人手一抖,尖刀不见了,还没等他们看清这一切,黑衣人也消失了,留下了一束黑影划过天空。
      “玄师,刚刚那个是鬼怪吗?”其中一个孩子惊恐地问道。
      “不,是帝国派来的冥卜,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那带头人回答说:“你们千万不要掉队,我们要尽快找到笼窟,否则会有更多的冥卜前来阻止。”
      他们继续前行,想要在日落前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过夜。那带头人安慰孩子们说一个两个冥卜不敢靠近她,但必须齐力向前,如果稍有迟缓,恐怕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弃儿还不敢吭声,但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那带头人,只是觉得身处险境,眼前最重要的是能帮那带头人照顾好这些孩子,虽然他和他们一般大。
      “嘿,你叫啥?我知道你不是五子。”其中一男孩问他。
      “我叫弃儿。”
      “弃儿?没听说亥三爷家还有这么个野小子。”
      “你!”
      “你是亥三爷家的第几代第几子?”
      “我不是亥三爷家的子孙。”
      “你不是族长的子孙?”那男孩惊讶地喊道。
      带头人走在前面沉默不语。
      “我是戒菊氏族长的第六代第四女,叫我花儿即可,你别理他们,他们都被惯坏了,总瞧不起人。”一女孩主动安慰他说。
      “我是神门氏族长的第二代长子,伯婴,请问你是亥武氏谁家的孩子,我们神门氏是亥武氏亥二爷的末子的后人,与你亲近些。”那男孩问说。
      “我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我只知道我爷叫夷,是一驯马人。”
      “原来就是一无名无氏的浪儿,我们可都是天命之子,你算老几,我要告诉玄师去。”另一男孩气愤地说。
      “得了吧,牧老九,即便玄师知道了,会把他赶走吗?玄师可没你这么黑心肠。”花儿指着鼻子骂说。
      那带头人一直没回头,而孩子们则躲在鸠鹿身后窃窃私语。弃儿数了数,加上他,一共5个小孩,除了花儿和伯婴,以及不太友善的牧老九,还有一个小孩看似和他一样不合群,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是谁?”他指着带头人问花儿。
      “我们都叫她玄师,是你们亥武氏的族师,厉害的很,那牧老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跟前的她。”
      “鬼才怕她。”牧老九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
      “哦,原来是玄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玄师,可......我们跟着她,这是去哪儿?”
      “去环灵笼窟。”伯婴喊道。
      “嘘,小声点,”花儿示意说,“不能让别人听到。”
      “这哪有人,哼!”伯婴有些不耐烦。
      “传说天灵降世之地,可没人知道它在哪。”
      “人是不知道,可玄师就难说了,尤其像她这么厉害的玄师。”伯婴又说。
      “她为何不自己去,带着我们几个小孩,不拖累的很吗?”
      “这是秘密,咱可不能对这小子说。”牧老九捂住了伯婴的嘴,“还有你,花儿,玄师告诫过我们的。”
      “都别吵了,瞧,玄师找找了个可以夜宿的地方,我们帮忙卸行李吧。”那个一直沉默着的小孩终于开口说话了。
      三
      山河海川,是那九个帝国的天然国界,由于地理阻隔,原本各国间互不侵犯,可是随着铸铁术和控火术的发展,这种天然的屏障已无法阻挡人类的贪婪。
      几个帝国中,橡木国最为强盛,但同时,也最为脆弱,因为历届国王都是身穿蛛丝铠甲的铁骑军人,军变永远比十二冬来的快。
      “伊肯国相,你说,我萨伦布尔如何才能永远拥有橡木国国王之位,如果回答不出来,旁边这具前国王的尸体就是你的下场,说了,你依然是橡木国的国相。”
      伊肯国相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裤腿里流出了一滩液体,“实不相瞒,新任的橡木国国王,如果您要永保王位,必须不断向外征战,一来是控制铁骑军团,二来是为贵族开疆拓土,抢夺财富和奴隶,两者缺一不可,前国王就是太过仁慈......”
      “闭嘴,没让你说的你说球蛋子。”萨伦布尔国王看了一眼身旁的将士和其他官员,继续问说:“对他国开战,必定会引火上身,到时候其他几个帝国联合起来对付我,我不成了亡国之君,你这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喽?”说完,他举起砍刀,对准了伊肯国相的脖子。
      “您慢着,请听我说完,这里人多耳杂,还请私下里说。”
      萨伦布尔国王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将士和其他官员,“除了洛护卫,都给我退下。”
      众将士纷纷退去,殿内的其他官员恨不得变成鸽子飞走,可惜谁也逃不走,都被将士们押到了殿外,一把把钢刀还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别绕弯子,要是敢说瞎话,立马送你见前国王。”
      “萨伦布尔国王,我说的可都千真万确,而且我已经派冥卜司的人去打探了,消息很快就能传回,事情是这样的,”他用衣袍盖住了地上的液体,然后跪在国王面前继续说道:“一皮草买卖的商人,常年与南方的野人打交道,生意做多了,也听到了一些传闻,话说野人的先祖是个人精,开创了一种叫玄术的新法术,比我们的铸铁术和控火术还要厉害,可惜那人精死后将玄术也带进了棺木,其后人,也就是那些野人,个个不知玄术为何物,但也有从传说中悟出些皮毛的,施展开来,那可大为惊叹,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那商人见过,他一述说,我就知道这绝不是凭空捏造的。”
      “他都说了些啥?”
      “说能让风改变方向,让伤口快速愈合使人起死回生什么的,那商人说的有理有据,有头有尾的,让我不得不信。”
      “你这疯子,这些鬼话你都能信,让你做国相我帝国不亡才怪。”说完,大砍刀的刀刃穿过了伊肯国相的脖子。
      四
      在一个熊洞里,玄师把一头两人高的巨熊和其他几个孩子都哄睡觉了,她走到弃儿跟前,给弃儿加了一条麻布,而自己却蜷缩在弃儿边上的角落里,她卸下手臂上的玄器,又从布袋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他一直盯着玄师看,看她往玄器中添加了一些五颜六色的粉末,还将玄器拆开,拎出几件奇形怪状的部件,有的擦了擦上了点油,有的被换成新的,也就一个短梦的时间,玄器又回到了玄师的手臂上。
      “你看的可真够仔细的。“玄师突然对着他说话,”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想。”他小声回答。
      “这是玄师们用来施术的玄器,有了它,你就可以操控大自然了。”
      “操控大自然?”
      “没错,万物皆有灵。”
      “它们会说话吗?”
      “你理解了它们就能听懂它们说的话。”
      “那死人会说话吗?对了,你这么厉害,能把我爷爷救活吗?”
      “死去的人是救不活的,我可以救死扶伤,但逝去的人就已归大自然了,等你学成了玄术,或许还能与你爷爷在另一个世间相见。”
      “另一个世间......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你我都不曾见过,但的的确确存在的世间,玄法的一切都假设有另一个世间存在。”
      “你知道我不是亥五子对吗?可我......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应该在我爷爷的墓前驯马才对,我想家了,我想我爷爷了。”
      “孩子,我一见你躺在雪橇上我就知道亥五子那混小子做了什么,不过你应该感到庆幸,如果我们能够找到我们要去的地方,或许你比亥五子更受天灵的喜爱。”
      “天灵,若真有天灵,我倒想问问他我父母为何对我和爷爷不管不顾。”
      玄师没有回答,她微笑着给他喂一颗药丸,“去寒的。”
      咽下药丸后他将脑袋埋进了麻布里,昏昏睡去。
      清晨,孩子们醒来后发现玄师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吃的,地瓜片就蜂蜜,显然这蜂蜜一定是玄师跟洞主人借的。
      孩子们吃完收拾好行李后跟着玄师继续前行。两头鸠鹿倒很是健壮,山路走了两天一点也不觉得疲惫,但玄师告诉孩子们:接下来的山路会越来越不好走,鸠鹿会易感乏力,呼吸变得急促,而我们也会如此,好在昨晚我给你们每人服用了一颗小药丸,能够缓解这种高山症,你们千万不要倒下,如果幸运的话,今晚极星出来前我们就能找到笼窟。
      玄师一说完,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互相追赶,可追着追着,他们很快意识到,前方一片荒莽,白雪覆盖了一切,偶尔有雪松向他们招手,但就是不见笼窟的威严。
      “玄师,这山上,根本住不得人,我们会不会白来一趟?”牧老九显露出了一丝绝望。
      玄师觉得如果继续隐瞒下去,怕是会动摇孩子们的笃信。她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一封泛黄的未开封的信。
      “这是什么?”花儿问。
      “这是传说中的双锁信,是天灵留给关门弟子孤的。”
      “金儿说得对,这封信能告诉我们笼窟在哪。”
      “原来你是金石氏族人,怪不得这么神秘,金石氏出卖过诸氏,还有脸上山见天灵,小心遭雷劈。”
      “你......”
      “牧儿,不能这般对待金儿,先祖的事与你们这辈无关。”
      “玄师,这信你打开了吗?”花儿问道。
      “还没有,这双锁信,顾名思义,被上了两道锁,其中一道是被施了玄术,我能解开,但是还有一道,是密码术,就连我师父也无法解开。”
      “能让我看看吗?”弃儿问说。
      “可以,给......”玄术将双锁信递给了他,“如果解不开双锁,这信就是一块铁片,连烈火都攻不破。”。
      他细细看了看双锁信,信成四方形,信封已经泛黄,但没有一点破损,信封一面上有个血红色的印泥,说是印泥,其实是一个深红色的金属器件,被按在密封口上,拿在手里确实是封纸做的信,但如果用力撕扯,就会变得无比坚硬,如玄师所说,就像一块铁片,要想打开信封,这个印泥是关键。“这印泥是铁质的,能撬开它吗?”
      “这印泥能释放一股我们看不到的力量,我师父称它为无形场,如果想要用蛮力对付它,这无形场就会将信整个包裹起来,护住信封连刀剑都不入,更别说撬了。”
      他又仔仔细细搬弄了一番印泥,发现印泥内有东西在滚动,并发出一阵细微的拨弦声。这时,他忽然想到小时候只要他一哭闹,爷爷就会拿起马蹄铁互相敲击,马蹄铁发出的刺耳的响声能引起他的注意,印泥发出的拨弦声很像这种刺耳的响声,只不过要细听才能听得到。
      他灵机一动,随手从雪橇托架上拔下来两根铁插销,他将信还给玄师,并让玄师一边晃动信封一边用耳朵贴近信封上的印泥倾听,而他用铁插销围绕信封互相敲击一下......两下。果然,玄师不仅听到了拨弦声,还听出拨弦声好似一段音律在反复吟唱。
      “嘀哒......哒......嘀哒滴......哒哒......嘀哒......哒......嘀哒滴......哒哒......”玄师听着拨弦声唱说,“我想......这是一首童谣的旋律。”
      “老虎呦追呀追不着嘿,大象呀逮也逮不住呦!”花儿随口唱道。
      “原来这是一首传唱了千年的童谣。”伯婴惊叹说。
      “玄师,您能否对印泥施术,用同样的音律拨动印泥里的器弦。”弃儿皱着眉头问,“这没准就能解开另一道锁。”
      玄师一听,瞬间茅塞顿开,她将信封放置在手掌之中,平平放稳,另一只手的手指在印泥上空轻轻舞动了几下,只听见“咔嚓”一声,印泥掉在了地上,信封打开了。
      这封经历了千年风雨的天灵遗物终于现出了真容。玄师微笑着拍了拍弃儿的脑袋,“孩子,你比我预想的要聪明许多。”说完,她便拆开信封。
      可是,信封里什么都没有。
      正当玄师感到绝望之际,听到金儿喊了一声:“鹿儿,停!”
      玄师回过神后走到鸠鹿前想要安抚它们,却发现鸠鹿正在闻地上的印泥,她突然意识到,信封里的信可能已经被人取走了,但这印泥一定是天灵用笼窟的沙土冶制而成的,鸠鹿的嗅觉又异常的灵敏,能寻得雪地下几尺深的兔窖,或许,鸠鹿闻过印泥的气味后能找到笼窟所在之地。
      “玄师,信上写了什么?”花儿问。
      “信已经被盗走了,眼下,我们只能依靠这两头鹿儿了。”
      “费了这么大的劲竟然什么也没发现,我想下山,我不想找什么狗屁笼窟了。”牧老九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撒泼了起来。
      “鹿儿,鹿儿,来,再好好闻一闻。”玄师捡起印泥,在鹿鼻前停留了一刻之后塞进了衣兜里,只见两头鸠鹿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步调一致地向北而去。
      弃儿和伯婴二话没说,架起牧老九跟着鸠鹿前行。
      虽然走了很多弯路,而且,干粮和水也都快饮尽了,孩子们已经筋疲力尽,花儿的小手也冻出了疮疾,玄师很是心疼,她把花儿背在了肩上,两眼却时刻盯着前方的鸠鹿,希望能尽快找到笼窟。
      天色渐暗,风雪也来的越发凶猛,孩子们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就像被细虫控制的蚂蚁的尸体,被鸠鹿牵着前行。
      不知又过了多久,鸠鹿终于停了下来,玄师以为鸠鹿也走不动了,她双膝跪到了地上,又感到花儿在背上一动不动,她迅速将花儿抱在了怀里,用脸探了探花儿的体温,好在花儿并无大碍,只是昏昏睡去了。她又回头看了看弃儿他们,三个孩子的脸颊花白,怕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隐约看到月下有几块巨石极为突兀,巨石排列有序不像是天然之物,她抱着花儿飞奔到了巨石前,发现前方一片全是巨石,如果站在上空俯视,就像练阵的百万雄兵威严耸立,可,她已无心观赏此景,她要的是笼窟的入口。
      “玄师,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不知何时,弃儿也来到了巨石前。
      他朝石林里走去,去寻找水流的声源。越走他越觉得水势浩大,他看到石林环绕的正中冒着热气,直到他走到了石林的正中,眼前的景象又让他感到惊叹。
      石林正中有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之中有个螺旋向下的石梯,石梯上流淌着冒着热气的泉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泉水是从坑底沿着石梯逆流而上。
      这时,所有人都来到了坑前,看到巨大的坑洞和逆流的泉水都被吓得连连后退,只有金儿,一脸镇定地走向了坑洞之中的石梯。玄师想要拽住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家一遍大喊:“金儿,危险......快回来!”一边急得直跺脚,可金儿,竟安然无恙沿着石梯渐渐下到了深邃的坑洞之中,眼看着金儿就要消失,却传来她的声音:“这是玄术,你看到的是你心里想的反面。”
      这时,玄师反应了过来,“没错,是玄术中的幻象术,你想着水是冰冷的,但它却冒着热气,你想水是往下流的,但看到的却是逆流而上,你以为梯子都是向上的,但眼前的却是向下的,假如,将直觉翻个个儿,眼前一切就能恢复原状,可是......坑洞怎么会在天上......还有这些巨石?”她心里嘀咕了一会,突然两眼放光。“孩子们,这不是地坑,是天坑,我们其实已经身在环灵笼窟所在的山体之中,这些巨石其实是柱子,笼窟的入口就在我们头顶,石梯螺旋向上通向入口,大家按我说的去想,笼窟就会恢复本来面目。”
      果然,所有人都看到了与之前完全相反的一幕。他们发现自己身在一个旷阔的洞穴之中,巨大的石柱立于洞天地之间。石柱正中有个螺旋石梯,通向头顶上的窟口,涓涓泉水不停地从窟口流出,已将石梯冲刷得光滑如镜,窟口有微光射出,打在石梯上,照亮了整个洞穴。
      玄师带着孩子们小心翼翼地登入了笼窟之中。
      一进入笼窟,玄师就疯狂地找寻金儿的身影,她害怕已经有人拿到双锁信里的信,并且进到了笼窟之中,为了一己私欲能够找到这里并且在这里活下来的人心理难免会扭曲,所以所有的孩子都不能离开她的视线。
      幸好,玄师很快就找到了金儿,她只是呆呆地站在前方,抬头仰望着窟顶。
      所有人也都抬起了头望向窟顶。原来,窟顶有一道长长的裂口,透过裂口,能看到无数颗耀眼的星星,还有月光,为笼窟做了一盏油灯。
      “笼窟,原来就是山中的一个笼子窟。”牧老九开口说道。
      “这个笼子真大啊!”花儿这时已经醒来,看到这么雄伟的景物也不禁感叹。
      看到孩子们都安然无恙,而且环灵笼窟已在脚下,玄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找了一块空地,捡了一些干枯的树根,生起火为孩子们取暖,又取了些泉水,在水中放了一大把粟米,熬成粥给孩子们充饥。
      她不确定笼窟内是否还有其他人,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她让孩子们吃完赶紧睡去,而自己打算守夜到天明。
      她看着孩子们苍白的脸,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路上,这些孩子遭受了太多的苦,万一哪个孩子没有挺到这里,她也不想继续活在这个世上,虽然还未为人母,但她知道失去挚爱的感受,当年师父去世的时候,她一度想要轻生,幸好亥三爷前去拜访族师,及时阻止了她,并收养她为女,后来又封她为新任的族师。
      “玄师,你一定累了吧,我来替你守夜如何?”金儿她还没睡着,看到玄师一脸愁怵,好心问说。
      “没事,金儿,你睡吧,我不打紧。”
      “我也睡不着,这地方怪阴冷的,我娘说环灵笼窟其实是个鬼地方,自从被天灵遗弃后,就被妖魔鬼怪当作了藏身之地。”
      “你是怎么知道这笼窟的入口被施了幻象术的?”
      “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她说只要遇到与现实相反的事物,千万不要相信,那是玄术中的幻象术所致。”
      “你娘她也是玄师?”
      “我娘曾经是金石氏的族师,但在那场死疫中被相邻的几个氏族的人当成巫女给烧死了。”
      “那场死疫死了很多人,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你们金石氏的错,你娘是冤死的。”
      “我娘当然没有错。”金儿虽小,但她说话的口气却像个大人,道说起冤死的母亲,她从未表露过伤心悲痛。
      这让玄师很是担心,担心金儿心中已经种下了复仇的种子,如果是这样,那么就不应该带她上山,但又想想,能拔除这颗罪恶种子的或许只有天灵。
      “这场死疫的凶手是埋藏在地里的细虫,而不是你们氏族的采矿人,更不是金石族的玄师,你们氏族不也死了很多人嘛。”
      金儿转过了身去,不再说话,玄师也意识到现在说这话已毫无意义,她拍拍金儿的肩旁,让其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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