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世界开始忙碌成一团，人类向天上飞，向地下钻，向海洋的深处探秘，只要人能想象，能尝试，而且有足够的勇气，什么事不能做到呢，因此，整个地球变成了千创百孔的实心小球，这个小球正在腐败，变化。每个城市都在忙碌，每个人都在竭尽所能将个人的发展推向最大化，他们忙着创新，也忙着消耗，创新一切能想到的事物，消耗一切所能消耗的资源，如今，地球已经负荷过重，疲惫不堪了。以往，城市的面貌与气质在宝瓶宫眼前只是一种潜在的存在，它们就应该是这样，即使非常严重的表现出某些灾害，这一切在她看来也是很普通的，她本身就像一个社会动物，就像自然界的低级生物那样，她的反应是迟钝的，她的思想更是非常迟钝。今天，她穿梭于城市中最忙碌繁华的地段，这些地方多么奇怪，她突然想到了暴风雨将她困在下关与玻璃城之间短短的不足十里的公路上的情景，而与外婆作伴的最后时光也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她倏地感觉自己此刻身处于陌生的城邦之中，这里的一切都太古怪，太先进，充满了制度化和奇怪的凝固。
　　这些新鲜的思想突然冒了出来，胀满了她的脑壳，完全把她的思想搅浑了，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面临的威胁，这威胁与满大街乱窜的幽灵存在某种相似性，它们是联系的，相通的，虽然一切看上去还很模糊。是的，没错，世界正在发生巨变，人口正在锐减，而生物多样性早在很多年前就不适合形容整个的自然界了，外婆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一点，父亲也是，但他们无能为力，所有人都无能为力。而这一切与幽灵有关，与曾在她脑海出现的美丽的幻灯景象有关……她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脑袋负荷过重，而水蛇妖不停地嘀咕，她确实是个问题，只是，相比于其他问题她倒明朗多了。
　　“停车。”她命令道。
　　“干什么？”
　　“停车。”
　　宝瓶宫不得不停车。水蛇妖开始推她，把她推出了驾驶座，然后说：“快点，上来，坐好了，你想去哪儿？”她耐心地问。
　　“就是这些地方。”
　　“脑袋里塞满了馊水。”她讽刺道，同时转动方向盘拐到了另一条街，“你的脑袋真没问题吗？这条街已经转悠两次了……应该把你送回去，嗯？”
　　宝瓶宫的脑袋没有任何问题，恰恰相反，她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积极态度思考，只是，那些不由自主地引起她思考的想法有些乱，有些莫名其妙，一些似乎不可能被注意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奔进她的脑袋里，与此刻她坚信不移的离奇的“幽灵事件”混为一团，弄得她几乎不能集中精力了。
　　“当然，可是现在，我们成了最奇怪的组合。”水蛇妖说，她一直认为她是个无趣的年轻人，不只无趣，还死气沉沉。
　　“对，但是我还是来找你了。”她严肃地说，“现在我告诉你，你不能用那老一套的思想去理解我要告诉你的这件事，这件事很严重，你要向我保证。”
　　水蛇妖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倒很有意思。
　　“同意，我保证。”她右手顶天，作了个发誓的动作，接着又笑开了。
　　“我会向你证明的，机会多的是。”宝瓶宫信誓旦旦地自我安慰着。
　　对，对她而言机会多的是。现在每天都会死人，这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说稀奇，某一天死亡人数突然锐减才稀奇呢。
　　水蛇妖已经不耐烦了，宝瓶宫必须锁定一个人，确切地说是被幽灵缠住而面临死亡的人，她已经看到很多幽灵了，那些不幸的人就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一路上，一个问题总是纠缠着她，正如某些影片或者真正的生活那样，任何生命都应该有一个归宿的地方，俗称家或者巢，就是对可怕的幽灵也同样适用这条原理。在现在看来，这个问题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它困扰她整整三个小时了，难怪水蛇妖会失去耐性。
　　“看，那个……”宝瓶宫说，“开慢点。”
　　这是个女人，一个女的幽灵，她同样穿一身乌鸦般的黑袍，从头裹到脚，她先是在游荡，随后上了一辆白色的小轿车。那辆车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妇女，一身华丽装束，显得过度张扬，面庞看上去像盏老式的枝形掉灯，无形中显出与奢华和时尚格格不入的奇怪的气质。表面上看，这个女人就应该倒霉，她的着装打扮与面容气质很难给人和谐真诚的印象，总之，她就像个坏蛋。天气奇热，那位贵妇开着车一溜烟儿地消失了。
　　“好吧，再找找看。”宝瓶宫说着做了个手势，让水蛇妖保持慢行驶状态，她则不停地向街上观察、搜索。像暴风雨的恶劣天气一样，严重的酷热不会让人的心情舒畅，所以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人们都像老鼠一样躲进阴沟里了。“天气，可恶的天气。”宝瓶宫嘀咕着，有些按耐不住烦躁的心情了。
　　“我知道，满脑袋的馊水是不可能倒出甘甜的清泉的，馊水瓶。”水蛇妖说。
　　“回去和你的变性朋友在一起吗？如果这样还不如耐心点。”她看着她，神情严肃又执著，“你不会失望的。”
　　“也许你找对人了，我就看看你想向我证明什么，证明你不是精神病人？”她讽刺地微笑着。
　　“那个……”宝瓶宫指着一个极其帅气的年轻人，说。“这家伙是个叛逆。”她肯定地想，感到非常失望，他长着一张酷似女孩的脸，非常漂亮，也极其忧郁，心事重重。
　　事实上，整条街甚至整个城市都很阴沉，城市的高空被一层阴暗的雾气所笼罩，街道上游荡着邪恶的灵魂，他们附着在人身上，倒霉的人并不少见。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宝瓶宫能看到面临死亡的人，但她无法预知他们死亡的具体时间，她锁定的人必须在现在或者在水蛇妖的耐心范围内死去，而这个残酷的证明所要付出的代价不只一个或两个，她必须保证三个甚至更多的人死在她的预测之内。要干这个很困难，主要是水蛇妖是否一直具有耐心，她的反复无常比时下的天气还难以预料。
　　她想跟踪那个帅气的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出现令她很不舒服，她甚至很想帮助他。
　　“他很有形，可以在我的乐队干主唱，如果他喜欢这个。”水蛇妖说，“你看上他了？”
　　“他会死，一定会死。”
　　“你说什么？”
　　“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如果不想失去他就跟上他。”
　　他叫了辆出租，离开了日月巷，在一条通向玻璃城“小康区”的道路行驶了一个小时，水蛇妖对此十分失望，他竟然是玻璃城一度被视为贫民小区里的“漂亮王子”。年轻男子在两条路口处下了车，他选择了一条巷道向里步行，这条路的周围是陈旧肮脏的住宅楼，这里的生活条件甚至连小康都算不上，宝瓶宫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跟踪，然而水蛇妖不容她再犹豫，她下了车随即跟上了他。
　　巷子里偶然有几个行人在慢悠悠地走着，陈旧的楼房静得都能听到烈日灼烤之下各种材料的炸裂声，一种奇怪的苍白的气氛弥漫在温暖的空气里，年轻人有两次回头看了看后面，宝瓶宫以及水蛇妖多少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很正常，她俩与这地方格格不入。直到这时候，宝瓶宫害怕了，水蛇妖的兴致却奇怪地膨胀，她似乎打定主意要让这位贫民区的“漂亮王子”成为乐队的主唱。
　　“我们回去吧。”宝瓶宫小声地建议，她的脸很奇怪，凝紧的脸部肌肉上泛起了红润。
　　水蛇妖盯着她瞧了将近一分钟，揶揄地笑着，如果不是她的主唱正在远离视线，她会非常乐意说点什么让宝瓶宫更羞愧，更脸红。
　　不长的巷道连通着另一条街道，街道也是静悄悄的，没有多少行人。宝瓶宫不喜欢这个地方，水蛇妖还是头一次到小康区，她对这里的兴致很高，近乎疯狂。可是，她们把“漂亮王子”跟丢了。
　　“你刚才说什么，他会死？”水蛇妖问。
　　“我知道，不是很容易。”宝瓶宫说着想原路返回，到车上去，“我们回去。”
　　“别走，我们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水蛇妖说，“我不能失去他，这是个特别的人，像我一样特别。”
　　然而，局势发生了大逆转，现在水蛇妖占了上峰，主导权她的手中，宝瓶宫一个人无法回到车上去。可是至少，这是她希望的发展方向，她的机会增加了，而且就像水蛇妖所言，她们必须找到他，那个特别的年轻人对于两个人有着各自不同的意义。
　　“好，那么现在怎么办？”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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