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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阿布露的恶灵
第二十四章阿布露的恶灵
很显然,这样不行,如此漫无目的地搜索和寻找几乎没有意义,而所谓的侦探式的跟踪又是个风险并存的技术活,最后只能无果而终,主要是宝瓶宫无法预知这个将死的人确切的死亡时间和地点。水蛇妖在几分钟前还兴致勃勃,可是没过多久,她也失去了耐心,饥饿和酷暑弄得两个人垂头丧气,她们在就近的餐厅喝冰饮降署,重要的是进食补充体力,最后顺着来时的路返回。
“奇怪,我能和这个疯子耗一天。”水蛇妖恼火地自问,这话传进宝瓶宫的耳朵里,使她原本十分糟糕的心情更加郁闷。
“他们就在这里,无处不在。”宝瓶宫轻声说,想到了父亲,想到了自己的干的蠢事,这样的事可是世上绝无仅有。
“疯了,这可不好玩。”水蛇妖说。
“你给我闭嘴!”宝瓶宫怒斥道,她已经忍无可忍了,然而水蛇妖本身具有无形的防护罩,宝瓶宫的斥责对她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甚至得意地微笑着,显得十分快活。“停车!”
“什么,在这里……不行。”
“你给我滚出我的车,停车……”
“不!”水蛇妖干脆地回答,一脸的快活。
宝瓶宫不再吭声了,方向盘在她手里,宝瓶宫又一次采取了危险的行动,这令水蛇妖十分不爽,最后,水蛇妖不得不靠边停车。
“下去,从我车里下去,妖精。”宝瓶宫说着将她往外推。
“不能这样,疯子,把我丢在这里,高速路上!”
“你无所不能。”
她把她丢下了,依然非常气愤,而水蛇妖的心情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她一只手插腰,潇洒地站在路边,微笑着。宝瓶宫十分气愤,所有事都让她激动狂躁,可是,她已经不再像孩子气的动不动就抹眼泪,当父亲离开她,而她莫名其妙地干了那件蠢事之后,眼泪不能排减痛苦,也失去了作为最基本的悲伤的意义,她没有资格再哭了。
接下来,她应该去哪儿,应该干什么,她在问自己。每天都有人在死去,现今,人口的死亡率是可怕的,而对于全世界而言,疾病以及非正常死亡的人就更多,虽然这个数字在几年前就不向公众公开,以免造成恐慌。可是,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在她眼前死去的人,她能预知这个人或者那个人必定会死去,而其他一切都是不确定的,这要向其他人证明某个人具有送命的危机就非常困难,更何况她现在被扣以精神病人的帽子。实际上,再这样下去她会变成真正的精神病患者,她自己也开始担心了。“我该怎么办?”她问自己,“才刚刚开始就丧失了信心吗,蒲千阜?”
整个城市依然笼罩在阴暗的黑幕之下,街道、超市、企业和公司里游荡着邪恶的灵魂,这些已经很反常了,更反常的是她必须承受这一切,只有她一个人。
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迎面而来,她一眼便看出它很不寻常,车里的幽灵具有超强的耐心,因为夺人性命是他的天职。
“好,去看看阿布露。”她知道该去哪儿了,此刻离天黑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如果还有足够的勇气,她还可以在父亲和外婆的坟上献上一束鲜花,这是她最希望又是极其缺乏的勇气的。返回的时候天会完全黑下来,但那时已经无所谓了。
日出公墓的墓葬分两个区,一个区埋葬成年人和老年人,一个区埋葬年轻人和更小年龄的孩子,但主要是遵照家属和亡人的意愿,日出公墓的暮年区和少年区的丧葬规定只是一个形式。阿布露的墓葬在少年区,具体的位置对于宝瓶宫还是一个谜。她在日出公墓管理办公室寻求帮助,最后由专人带领才确定阿布露埋葬的具体位置。但是,在阿布露的坟前有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静静地站着,她便是阿布露的姐姐阿卡娃。
“就是这里。”
“谢谢您。”她对热情的阿姨说。她不想打扰阿卡娃。
阿布露落脚的地方环境十分优美,青一色的尖头松精神抖擞地围绕着她。她活着的时候很精神,十分快活,她和水蛇妖有某种相似之处,现在,她的活力与生命似乎转化成土地的一部分,最后通过周围的松树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她的整个生命犹如跳跃在不怕极寒的树木里了。然而阿卡娃看上去很奇怪,她活脱脱就是另一个阿布露,唯有深深的忧郁挂在少女的面容上,一种复杂的忧郁。最后,她靠着阿布露的墓碑坐下了,她们曾经是一个身体和灵魂,此刻相依而坐彼此之间却相隔着天与地般遥远的距离。
“我要走了,阿布露。”阿卡娃说,她的耳朵在墓碑上倾听着,观察着阿布露的反应,“知道吗,你是个傻瓜,傻透了。可是我依然爱你。”
宝瓶宫带着红色的玫瑰,这是阿布露最喜欢的鲜花,公墓门前唯一的花店为她解决了空手而来的尴尬,她把鲜花放到阿布露的墓碑前,与阿卡娃的香石竹并列放在一起。
“请问,你是谁?”阿卡娃问,“瓶子?”
“对。”宝瓶宫轻声回答,“你们长得太像了,看上去就像一个人。”
“一起走吧。”
“不,我想陪陪她。”
“我等你。”
“说实话,看到你我很不舒服,你们太像了。”她说,“没关系,你走吧,有时间到下关来,你和欧阳芳芳,我想你们认识。”
“好吧,再见。”
阿卡娃离开了,宝瓶宫知道自己的样子必定让人不太放心,她非常难受,如果当初不是被愤怒气晕了头,也许阿布露就不会死,而如今的局面可能是另一番样子,总之,她的处境不会如此艰难和无助。
宝瓶宫目送着阿卡娃离开,她迈步和甩手的举动都和阿布露如出一辙。太阳昏黄下去了,光线柔和,墓地里又闷又热,成排的白色墓碑散发出缕缕热气,阿卡娃用太阳伞抵御黄昏的阳光,消失了。除了宝瓶宫,墓地里再看不到一个人,听不到鸟的鸣叫,墓地上与墓碑下一样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可是事实上,日出公墓并不宁静,这里随时有新的“住户”入住,有新的掉念者光临,只是时近黄昏显得异常宁静而已。而且,那些无处不在的游荡者在墓碑与墓碑之间穿梭,宝瓶宫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他们就是从这些新近才死去的墓碑下面积攒力量,壮大集体群力。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她不由得问自己,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然而她还是一动不动,视线没有一刻离开阿卡娃消失的道路,她在一百米外转了个弯,消失在苍翠的尖顶松丛中了。她甚至在发抖,刚刚的想法把她吓坏了,那些墓地游荡者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他们非常清楚她的秘密,在他们看来,她是暴露的,也许具有一定的威胁,但很容易解决。她回头看了看阿布露的墓碑,上面有一张她生前最喜欢的半身像照片,她笑得十分灿烂。
可是,宝瓶宫必须离开了,她的腿像有了生命,当她有所反应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墓地的主干道上,她又最后看了一眼隐在苍松丛中的阿布露的坟,阿布露就在哪里,先是隐藏在苍松丛里,现在她用一双黑洞般的眼睛瞅住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宝瓶宫并未表现出过于恐慌的神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加快步伐离开了墓地,这令她自己也很奇怪。当她终于赶到轿车旁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再也支撑不住,一个清洁女工将她扶起来,她模糊地听说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躺一会儿,这使她振作精神,清醒了,随之拒绝了清洁女工的帮助。就在这时候,阿布露的可怕的幽灵从墓地里出来,她的脸面对着她,又慢悠悠地从她身边走过,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不远处,那里是高耸荒蛮的丛林野树,另一个大个儿又强壮的幽灵正对她默默观视,他盯了她几分钟,也消失了。随着太阳落渐渐西沉,这一天就这样过去和被遗忘,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是这样的。
宝瓶宫几乎站不住。清洁女工是日出公墓的老工人,她每天的工作是保持墓地的清洁,如此循环往复,她在这里干了将近三十年,几乎见识了失去亲人的家属的所有痛苦状。她搀扶着瑟瑟发抖的宝瓶宫,不停地安慰她,她想让她到家里的房间躺一躺,可是宝瓶宫始终没有任何表示,缄默不语,恐惧与痛苦使她的面庞肌肉几乎发青凝固了。
“我父亲……父亲……”她轻声地无助地嘀咕着,泪水伴着口水一滴滴滚落到地上,“父亲……”
“别这样,孩子,别这样。”清洁女工说。
宝瓶宫轻轻推开她,已经不能说话了,不停地摇着头。
“我要把他找回来。”良久她吐出这句话,“谢谢您,再见。”
她走了,直接回到玻璃城的蒲宅,安娜妈妈打算卖掉这幢豪宅。若根正在厅堂等她,他警告她明天必须返回下关,否则安娜妈妈将亲自到玻璃城接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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