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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荒芜庭园 (2)
『矛盾。』声音毫无预警从头顶响起,白羽绷紧肩膀,抬头仰望,原来另一边的黑蛇头颅不知何时绕到他背后,将白羽的退路打断,悄悄收紧成圈的蛇身,顿时将少年困在披覆黑色亮泽细鳞的监牢中。
圈禁的蛇身带着审判意味,暗示着若白羽回答不出问题就要绞死他。
「正是矛盾,但是人类可以矛盾,可以不完全,可以荒谬地存在。」白羽忍住被冰冷爬虫贴近的毛骨悚然。
匪夷所思的长虫,剎那间就静悄悄地包围住白羽,自身却仍然稳稳地盘踞在石棺上,看来躯体竟未拉长多少。
「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是名为人类的野兽,身体在『外面的世界』长大,我从内心注视着外界。后来,我想要像妖学长一样,更主观地,成为人类。因为我的同伴和亲人也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想变成像怀特温那种怪物。」
双头蛇以让白羽喘不过气来的速度同时持续提问:『由你来猜,我是什么?』
「有种怪物的名字叫做『彷徨』,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在学长心里,我可以触摸吗?」白羽说完,得不到黑蛇的许可,但他仍然伸出手碰触冰凉的蛇身。
像是要将指腹黏住的寒冰,一转眼又像岩浆般炽热,白羽立刻缩手。
「你……很复杂,你不是学长,但你和学长有关。」
『很有趣,还有呢?』
「你是一个谜,又是一个答案。」白羽看着手上因碰触黑蛇而溃烂的伤口,不知为何愈说愈快。
这种烧蚀痛楚却激发泉涌的灵感,像闪电般流窜全身,一句又一句破碎的思想飞过白羽眼前,他几乎是喃喃自语:「你是他不为人知的禁忌,也是力量。血统?魔力?还有很多别的什么,超过我的理解范围……但是为了代表这一切,必须有个答案。」
『那么你的答案为何?人类少年。』黑蛇的毒牙几乎就要擦过少年,牠在白羽头侧耳语,彷佛催眠。
「你是一个名字──你是『时川浪游』这个名字。」白羽脱口而出。
黑蛇笑了,从那狞恶的形体中表现出笑的意味,但牠对白羽的态度并未因此变得熟悉亲善。
『不愧是唤醒我的那个人的灵魂后裔,真是了不起的灵感──虽然是随便猜猜,但魔法的世界里,直觉比推理贵重,我就当你通过了。』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更像人类了,却是陌生人的口吻。
「你知道怀特温和我的事?」白羽讶异地问。
『这有何难?那就是你想见的人临死前谈论的话题内容,也是我苏醒时的相关重点,怀特温破坏了压制我的锁链,我因此得以自由活动,虽然,也只有在这个残破的庭园而已。』黑蛇慵懒地对白羽说。
『我是他以这个名字背负的伤痕,用这个名字立誓的魔法,因为过失和罪恶感所封印的天赋与技术,基本上,我是你想见的人力量的泉源。』
白羽一时无语,只能默默谛听。
『你只要杀死我,就可以从这个名字的束缚中解放,当然,也得要你做得到才行。』
黑蛇诱惑着少年。
『假使你能得胜,你就再也不会因这个人的任何缘故而感到痛苦。』
「为什么要对我提出这个建议?」
『因为我现在就有点想要在虚幻的世界里杀死你。』
「那又为何不直接动手?」
『我想试炼你,不是让你试炼我,血肉之躯仍在活动的异常者,我不允许你这家伙用生命测试我。』
白羽张开手掌,想再一次将手放在黑蛇身上,却被无形的磁力挡回。
『明知故犯的坏孩子,你比那个解放我的人要更没礼貌。』黑蛇的其中一头高傲地转开不再开口。
「学长被怀特温害得没有能力压制你,你才能跑出来对吧?」白羽小声地说。
「你比死亡更令人讨厌,所以学长得要活着才能忍受你。」
「这是作弊,你就这样接受被施舍的自由?」
『你好大胆,敢这样跟我说话?』
「这是事实,学长没有输给你,而你却失去公平决胜负的机会,把学长还给我,否则,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谜题结束了没有。」
『自以为是的人类,你认为自己知道一些秘密,但却对沉默的事实毫无觉察。』
黑蛇缓缓滑动身躯,白羽顺着牠诡谲的动态,又是热切地凝视着石棺。
「那你就告诉我!我想要理解更多我不明白的学长,甚至我想要理解你!」白羽大声索取着。
『当那久远的过去,你想见的人不得不生活在谎言中,他内心堆积的沉默就孕育了我,我是对真实的渴望,也是这座庭园的守护者。我守护着你想见的人,为了不让他被好事者打扰安息,直到一切毁灭。』黑蛇说完,那颗率先不屑白羽的头枕在石棺上,另一颗蛇头则在白羽周围忽快忽慢的移动。
「真是麻烦的怪物。」白羽举起手遮住一边眼睛用力压紧,忍住一声哽咽:「我的确是与你初次见面啊……」
『戴着面具,不恭敬诚实者,因为那个人对你的期望,我已经相当容忍你的存在了。』黑蛇冷酷地说。
「没办法,这是我和姊姊的约定。」白羽沙哑地回应。
「不久以后的数年,我一定会为现在的回忆流泪的,让我延迟到那时候吧!为了我直视过的事物。」
看见由衷敬佩与渴望求援的强大男人深藏在内心的伤痛与孤独,白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但他仍没有忘记冒险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
「让我跟学长说几句话吧!」少年这样乞求着。
黑蛇凝视白羽许久,猛然扑向他,白羽情急之下举起手臂挡住头,却发现黑蛇只是与他擦身而过,又化为水流顺着石缝渗入地底,四周顿时干燥寒冷,再不见任何幻影或声响。
※※※
在远离白梦堡,却还未超出琥珀寒冰大狱残余冰山边境的雪原上,出现了一处燃烧着篝火的营地,天色仍然昏暗,黑色帐篷在雪地上并不显眼,远望反而像是一块块沉默的岩石。
萨珈、妖藻与剩下的三位院生,还有两位魔女正在营地中休息,魔女们一个调制着治疗用的草药,一个忙着在营地四周布下结界,至于缠斗多日终于撤离白梦堡的洛歌斯院生,则在救援队的照料下闭目养神。
「真是有些讽刺,原本最危险的前线,现在这个野外的废弃战场反而相对安全了。」那名调药的魔女低语。
救援队已从撤退的洛歌斯院生口中确认,被抛弃的魔兽残骸暂时不会复活,他们要应对的是这片大地上涌出的死人军队,还有更糟糕的巫妖和亡灵术士。
但雪原并非长出最多活尸的热点,也许是寒冰大狱以及之后的战斗影响还在抑制着环境本身,因此萨珈等人的马队冲出白梦堡沿途烧开火焰之路后就顺利地移动到现在的营地,与自主前来救援的院生们会合。
后来零零散散接近的活尸也让众人打退,诡异的是,当这些亡灵军队复活,怀特温原本在城堡四周压制着众人的魔力也不知去处。
整座学园宛若被封闭在某个幽暗的旧时代中,他们又能够使用魔法了,或者说被鼓励使用魔法,但是,能否成功抗敌仍属未知。
「现在建筑物或地底藏有遗迹的地方,反而是死人聚集最多的场所,估计其他学院也都正撤向野外。菲尔梅凯亚本来是来协助你们这些莽撞顽固的洛歌斯人撤退,现在也不得不就近利用这个营地充当临时根据地了。」魔女如此说明道。
「死人在寻找活人,并追逐着魔力波动强烈的地点,那些不得不张开大型结界保护众多民众的避难所会成为攻击焦点。现在救难队正搜索着森林里和同伴失散困在某处待救援的院生然后带到这处营地来。」
洛歌斯人目光冷静听着战况报告。
「等同伴集结后还有更多需要医治的对象,因此我们能给出的照顾力量有限,你们最好抓紧时间恢复,换句话说,该吃就吃,该睡就睡。以魔力透支和精神疲劳度而言,你们都是重伤员,过阵子就死掉也不意外,但别因为衰弱就被亡灵附身给我们添麻烦。」看来比妖藻年长的魔女淡淡地说完,将长发掠到耳后,远眺隐匿在风雪与暮色中轮廓暧昧的黑白城堡。
「我们的大学姊还在洛歌斯学院里,这次真的事态严重了。」另一个魔女端着陶碗里的熏香走回营地,表情也相当凝重。
藻坐在篝火边,手掌搁在膝头上,脸庞与金发被火光映得熠熠发亮,他对魔女无声点头致谢,继续凝视着火焰,妖则是在利用感知力搜索受困人员上有着强大的优势,被外借去搜救队中寻人。
对于非属战斗型的法术系院生,或者根本不会使用魔法,而是分散在学园各地的人,同样在为怀特温入侵引发的意象和未来必然的灾难预先准备,协助普通人疏散,执行其他机密任务,突如其来的全局性死者苏醒,并且活尸到处流窜的灾难完全超乎预期。
能救多少活人就救多少活人,这是眼前摆明最值得他们去争取的工作,因此能投入战斗的人员更加有限。
终于,即将沉入夜幕的昏暗天空中出现一列飞行队伍,魔女们用飞毯和吊篮来运送不会魔法的院生与伤员,幸运的是众人看起来状况还不错。
魔女们即刻动员,透过情报交流和指令传送展现对全学园地图地貌的熟悉,结合补给物资与天然隐密窟穴的战备习惯,将无法一次运送的受困者送到这类的安全地点检伤分类,然后优先选择适当的人选搬运到更大规模的避难所,同时保障暂时被留下来的人的安危。
在暂时脱离被猎捕的危险时,不少人都发现,魔女实在是细腻又赏心悦目的照顾者,难怪平常不够小心就会中箭落马,巫术学院的学生实在太可怕了,综合战斗力排名全学园第一的传说并非浪得虚名。
「看,回来了,比我想得要早。」魔女放下手边搅拌药水的长匙,对着那群约有二十来人的队伍叹息。
「这个临时营地根本不够用,才第一波就爆满了,但其他营地的情况也差不多。」
「记得琥珀擅长的水系魔法中有建筑冰宫的手法,我们需要在这里建造一座桥头堡。」藻忽然起身,认真地盯着营地四周道。
「不熟悉的魔法,此时还是不要贸然启用,学弟。」从细长圆锥形的帐篷中出来的萨珈阻止藻。
「不只是魔力不足的问题,现在这片土地上的精灵元素并不足以信赖,万一法术不稳定,被敌人破坏或自行瓦解,地系和水系魔法构造出来的物质都会波及底下的人。」
为了避免纯以元素魔法制造的庇护所不够稳固,因施术者状况不稳或难以承受外来攻击而崩解,对伤员或无防备的休息者造成意外伤害,连魔女也只是自己携来的毡毯,以及虽然纤薄但加入魔法效果因此可以防风的丝布和木架做出小型的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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