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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弄臣的晚餐 (1)
人群就像蜂房里的蜜蜂,不停上下徘徊着。
破流好几次走到大门入口,貌似想要离开,末了又跟着人群回流到百货公司里面。
「可恶,早知道应该先抓住他!」破流仍然后悔动作太慢让白羽溜掉。
但一触及白羽留下来当抵押的玉刀,心情却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她干脆不坐电梯,来回在逃生梯上下散步,消磨着不断堆积的烦躁。
后来破流感到疲惫袭来,才记起她和白羽乘千虫赶路途中滴水未进,却半点食欲都没有。
已经快要晚上十点了,破流从不久前的广播知道,为了第九公民区的奇异天气和恐怖攻击疑云,连带受影响许多有家归不得的客人,这间百货公司决定通宵营业,所以现在虽然接近打烊时间,气氛却像白天一样热闹。
破流走到十楼的美食部,那里有一间连锁快餐店倒是人满为患,多数是为了从大屏幕获得目前恐怖攻击报导信息的顾客,不少感觉管制新闻过于无趣而离开的空位又被新人取代,尚有些热中灾难消息的顾客兴奋地据桌交头接耳,这些人可能是支持无政府主义的同好者,在中央星城中这种人并不罕见。
破流碰巧等到一处靠窗的二人桌,她端着餐盘坐下,目不斜视地盯着她的食物,但抿唇敛目的神情气势,竟让几个也搜寻着位置的男客人讪讪地站立取食不敢靠近,将她疑成了政府的监视干员或警察之流。
望着粗糙餐点冒出的热气,破流托腮隐忍,不去猜测白羽的现况。
他去了哪里?是否被攻击?又或者已经顺利地找到翔云道馆?
破流是个性率直的女孩,她不会只怪罪白羽,因为是自己能力不足无法继续往前,若破流能不依赖他人的力量,她一定会回去,回到她的家。
现实问题是,白羽坦率地表示他的能力不足以保护她,无法承认客观事实的人反而是破流。说出来就表示她放弃了,她放弃寻找爹娘下落的资格,虽然一直都闪过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冲的打算,但即使白羽能飞上天都只是在雾中绕圈子,破流不想浪费时间尝试相同的笨方法。
观看着内容有限的制式报导,置身于人潮中,破流天真地想,或许她会发现可能有用的消息,关于如何进入那片白雾。尽管军队封锁白雾周围区域这点令人失望。
没有硬闯还是正确的,万一被军方抓起来就啥事都做不了。
一时冲动而不珍惜生命安危,就是不孝。李晴这样告诫着破流,乃因李晴深深明白血缘天性是种可怕的相似魔咒。
破流平时鲁莽地来去,做事情都有自己的决断,不容他人轻易摆布,但是为何独奈何不了那时的白羽?她心里明白,阻止她的不是白羽,而是想到羔羊事件父亲失踪那时哭泣的母亲,那个愤怒无奈的自己。
那一瞬破流浑身僵硬,她曾下意识怨恨过自诩天不怕地不怕而出事不归的玄宗,但她却和白羽还有小雅冲进羔羊事件中的封锁区做出相同的冒险,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
让爹娘担心,岂非不孝?
她不后悔做过的事,但唯有爹娘,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因为玄宗与李晴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她选择相信白羽,她放手让白羽代替自己,现在她该死地感到亏欠对方又恼怒他毫无音信,破流最厌恶无能为力的感觉。
第几次了?被白羽这样保护地推拒着,她是不会魔法,但不表示她无法解决问题呀!明明白羽也不比她好上多少!明明他就是不怎么强的一个男生。
将餐盘往前推,破流趴在手臂上,闷闷地想。
「小姑娘,为何穿得这样单薄?」稚气童声忽然在破流头顶散开,询问的内容显得不伦不类。
破流一抬头,却发现是个全身包裹在衣物里,连脸孔也让毛帽和高领遮住的成年人,仅露出一对早晨天空般的淡紫色眼睛。
并且那人还夸张地捧着堆成金字塔状的薯条。
「抱歉,我可以坐这个位置吗?」在充满人潮的快餐店中,竟然没人敢选破流面前的座位,第一个搭讪勇者出现。
破流连忙拉回托盘,她倒是不好意思霸占整个桌面,暗暗讶异对方听声音不过七八岁大,居然有着瘦瘦高高的个子,难道又是个怪人?
那人坐定位后并不急着用餐,原本破流以为他会露出脸好方便吃东西的情景也一直不曾出现,他(或她)就只是这样静静地坐着。
半响,破流忍不注打破沉寂,她转头对一群不时转头的陌生人低吼。
「看什么看啊!」
于是本来还鬼鬼祟祟偷看少女与童声怪人互动的脑袋纷纷缩了回去。
「妳不吃吗?」那人忽然说,虽然声线平平,却像招呼着朋友用餐般自然。
「那你呢?」
破流目前为止只听过一种说话老成的小孩声音,那就是绿京博士,但绿京博士原本也是个大人,只是因为实验意外变成目前的模样,可不是那外表不明的陌生人,明明看起来成年,却拥有那般幼嫩的嗓音。
「我不饿,这是喂小花的食物。」
语罢,两只黑红图腾交错的半透明手臂从破流背后越过她肩膀捡起薯条,正常女生早就尖叫了,破流见周遭毫无特殊反应,猜想可能只有她能看到那正在吃薯条的「小花」。
「我的式神。」那人洞悉破流心中的怀疑,主动解释道。
原来是式神,那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了,不知和他们家千虫相比,谁比较会吃一点?
破流安心地用塑料汤匙舀起玉米浓汤,三秒后,汤匙啪嚓一声掉回碗中。
「你怎么会有式神?」
「御术师带式神很奇怪吗?小学妹。」那人又吐出更劲爆的称呼。
「你是艾杰利的人?」破流左顾右盼,方才那些好奇视线被破流那样一吼已经不敢再探头探脑。她对眼前这人毫无印象,像这么奇怪的家伙如果遇过铁定忘不了。
「咒术学院的深晓。」
「可是我没看过你啊!」至少白羽如果知道有深晓的存在也会和她分享吧?白羽的学长姊观察纪录中没有这号人物。
慢着,他提到「御术师」,听白羽说这是通过最终试炼考试的意思,换句话说已经毕业独立的前辈?
「可能你们没注意到我。」深晓四两拨千金地带过出身问题。
「那你知道浪游学长吗?」其实破流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比时川浪游大或小。
「很熟,他是我的直属学弟。」一语惊人。
破流想她或许遇到传说中的大人物了,那个浪游学长的学长,回去问问说不定会引发骚动。
「你怎么会在这里?偶然吗?还是也听说光辉之都的事情?」按照白羽的消息来源,应该有部分学院已经得知这桩噩耗,破流知道学园政策是不蹚浑水,如此一来就无法求助于学长姊,连离开学园都得偷偷摸摸,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被动留在学园。
「我若说是偶然,妳可相信?」深晓转向窗外,目光悠远地回应道。
「才不。」
「即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行动?」
「深晓学长,我也不是好玩才在这里的。至少有三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在雾海里,我不想只是在这边等着。」
「那么,妳又为何不行动呢?」
「我和其中一个人约定过了。」破流忿忿转过脸。
「那又为何要做这个约定?明知妳无法忍受的话。」
深晓环绕着悠然空灵的气质,即使破流知道眼前毫无证据能证实他自报身分的可信度,却很难去质疑这个人。那个叫深晓的人望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却是一种不存有任何情感的温柔。
「因为要查明真相,只能舍弃能力不足的人才能继续前进,我把希望寄托给白羽了!就算结果是后悔我也有心理准备!」
「还是很年轻的孩子们。」
深晓交错着十指,听了他的话破流却火大起来。
「年轻就要事事退避,什么都不能做吗?那我们要怎么活过往后的时间?如何才能明白什么是该做的?听别人的大道理吗?」
深晓对小花递来的一根薯条微微摇头,其实像深晓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意破流的态度如何。
「妳会选择,即使在妳不明白时妳已经选择了,但是,这个世界也有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现实,有的人会为了这现实,一辈子懊悔而封闭自己。」
「我不明白。」破流倔强地昂首。
「妳我选择了相同的偶然,雾里的秘密也是。」
「就像学园各学院都私下派人往中央星城集结,也是这偶然的扩大效应,此时此地,没有什么彻底无关。」
「他们都来了吗?」破流感到讶异。白羽明明说过,学园不打算管中央星城的意外,也没有理由插手。
是了,政策归政策,是拴不住人心的。
「同伴,就是这些人的理由。」
「也包括你吗?」破流冲口而出后,却发现对面桌椅上净空无人,深晓何时来去,一直看着对方的破流竟说不出个准来,或者应该说,深晓其人当真存在?抑或是破流走投无路想象出的幻影?
破流忽然觉得百货公司里的中央空调变冷了,她摩挲着手臂,自腰间抽出半月与玉刀一并置于明亮光线下。
不可思议地,虽然是寒光潋滟的武器,破流看着看着却总是感到有精神,白羽和某个特别人士的约定,她和那个人的约定,他们总是透过契约,来抓住言语无法形容的羁绊,也因此不再自由了。
其实破流总是想着,要是她也能为别人做些什么就好了,但她却什么都办不到,眼泪与感激,那太过廉价,只有先惦记着,深深记着。
指腹同时触摸着玉刀与半月,沾染上却是寂寞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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