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

　　齐帅在家又蹉跎了一个星期的样子。
　　陆陆续续投了些简历，周佳佳那边也帮她问了不少熟人，渐渐有了些回音。齐帅去面试了一两个公司，对方倒是满意，但是齐帅这边感觉公司情况和待遇一般，便都不了了之。期间周佳佳还逼着她去看了一套小户型的单身公寓。齐帅并没有在A市买房的打算，不过周佳佳一遍一遍的洗脑渐渐有了效果：
　　“这可是固定资产啊！房市这两年越来越火爆了，金融板块的几个同事都说买房子绝对不亏。，连我爸都一直在老家买楼呢，说能涨钱。你手里钱留着也是留着，干嘛不买一套？将来住得着最好，将来住不着也能保值啊！”
　　齐帅渐渐被周佳佳说的动了心，慎重考虑了三天之后，决定给专业投资人士罗翔飞打个电话咨询一下：
　　“我有个同事想要买房做投资，但是又怕前景不好。你觉得怎么样？”
　　罗翔飞仔细问了下房子的地段房型和价位，最后给出肯定结论：
　　“没什么问题。房市现在形势很好，我手头正好有几个房企的项目，未来三年回报率保守估计都能达到20个点以上。你朋友选的这个位置还不错，应该错不了。”
　　“是么。”
　　罗翔飞又叮嘱一句：
　　“不过这种事不好说，以后的事谁也不能预知。给人建议的事，你跟人家说的时候谨慎点，防着以后招埋怨。万一赔了呢。”
　　齐帅不由得笑起来：
　　“知道了。”
　　……为什么分手以后忽然觉得罗翔飞好像变可爱了点？
　　“你笑什么？”罗翔飞懒洋洋笑着追问一句，“是不是觉得我苦口婆心的语气，特别的有男人味？”
　　“……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罗翔飞笑着来一句：
　　“可以。只要不是你做的。”
　　“……再见。”

　　因为罗翔飞的建议，齐帅次日便去售楼处签了合同缴了定金，然后将几个理财的资金收回来准备交首付。
　　房子单价不算便宜，但好在面积不大，总价还不算太高。零零碎碎大约又忙了四五天的样子凑齐了首付，齐帅点数了下手头的钱数，对着周佳佳叹口气：
　　“唉，还是赶紧找工作吧。”
　　当天下午便又连着面了三家公司，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八点。
　　随便拎了点吃的回家，却累得一动也不想动，把吃的扔进厨房便躺在了沙发上。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却被手机铃声惊得一个激灵。
　　伸手从桌上捞过手机贴到耳边：
　　“……喂。”
　　“小齐姑娘——”
　　齐帅的神经瞬间绷起来：这声音，是凌立的妈妈。
　　“……上次已经麻烦了你一次，这次实在不好意思又打扰你……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凌妈妈的声音仍像上次那样，带着切切的恳求，“凌立他非要去非洲……我和他爸怎么劝他都不听。非洲那种地方，气候和条件都不行，他根本受不了的——小齐姑娘，算我求你了，你再帮我们好好劝劝他吧！”
　　齐帅坐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客气：
　　“凌阿姨……凌立是成年人了，他有自己的想法的。”
　　“我们知道他过的不开心，但是别的都能答应，只有这一点——小齐姑娘，凌立他身体不好的，你应该也知道，不然堂堂一个名牌医学院的医学生，我们也不会让他去做那种工作了——”凌妈妈的口气已经不是恳求，而是哀求了，“求求你了小齐姑娘，你的话他一定肯听的，你劝劝他吧——国内也有志愿服务的工作，不一定非要去非洲——他身体真的受不了的——求求你了——”
　　“……”
　　齐帅不喜欢凌妈妈。
　　因为当时两人分手的缘故，即使过去这么久，她对凌立的父母一直抱有反感——虽然也怨过凌立竟然丝毫没有跟父母争取的意思，但同样作为一个孝顺的女儿，她多少能体谅凌立的处境——如果是她的父母不同意他们的事，她即使自己伤心，也不会让父母伤心的。
　　但是齐帅知道，如果换位为之，自己爸妈绝不会只因为“不是本地人”就否决了自己的所爱的人。
　　然而即使反感，此刻她发现自己还是不能拒绝凌妈妈已经近乎哀求的请托：
　　“凌阿姨，您别这样……我——再跟他聊聊吧。”

　　迟疑许久，晚上九点钟，齐帅又拨通了凌立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凌立在那头低低应声：
　　“……齐帅？”
　　齐帅心口又是一紧。
　　即使过了这么久，听到凌立这样温柔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她还是忍不住会——被触动一下。
　　“你——在哪呢？”
　　凌立顿了顿：
　　“……在单位。”
　　“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
　　凌立的工作基本是用不着加班的，在单位待到这么晚的时候几乎没有。
　　那边凌立似乎笑了下：
　　“单位有点事——”
　　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飞快又道：
　　“是不是我妈又给你打电话了？”
　　齐帅承认道：
　　“她好像特别担心你。你的志愿申请下来了？”
　　“……嗯。”
　　“去非洲什么地方？多长时间？”
　　“津巴布韦。暂定是一年。”
　　“什么时候走？”
　　“可能过一两个月吧。”
　　“……哦。去那里做什么？”
　　“应该是和医疗有关的工作吧。那边医疗资源非常紧缺，医院和大夫都很少见……”
　　齐帅漫不经心听着，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从桌上拽过电脑打开，搜索津巴布韦，然后看到几个关键词。
　　贫穷。高通胀。政治动乱。艾滋。维多利亚瀑布。平均寿命43岁。
　　……
　　她本来只是想问问他要去哪然后随便聊几句，并不打算像凌妈妈请求的那样劝阻他，可是细看了这个地区的状况，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
　　“你——不能不去吗？”
　　“已经决定好了。”
　　“但是……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凌立沉默了许久：
　　“还好吧。”
　　“……”
　　对话仿佛陷入了死结，两人之间又开始沉默。他们都想打开这个结，却不知从何处下手。
　　许久，凌立叹口气：
　　“齐帅，别再接我妈电话了。或者干脆换个号吧。”
　　“……”
　　“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顿了顿，凌立又慢慢说道：
　　“我很期待这次去非洲。真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妈那里，我会再跟她好好谈谈的。”
　　“……”
　　“好好照顾自己。我……挂了。”
　　“……”
　　又顿了会儿，凌立默默挂断了电话。
　　齐帅盯着电话好久，深深叹出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还有两个面试。
　　下午终于空闲下来，齐帅窝在家午睡一直睡到四点多，起来洗了衣服，正准备淘米做饭，又接到了凌妈妈的电话。
　　这次她犹豫了很久才接起电话，听对方喊了一声“小齐姑娘”，便先发制人说道：
　　“你好凌阿姨，我真的跟凌立说过了，只是他确实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没办法——”
　　“……小齐姑娘，我现在和他爸爸在A市火车站附近，我们想……能不能和你见一面？”
　　齐帅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
　　凌妈妈用着哀求的口气小心翼翼说着：
　　“小齐姑娘，你不要生气，我们没有别的事……就是有些话想对你说，是关于小立的……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四十分钟后，齐帅出现在了A市火车站附近的肯德基。
　　这里嘈杂，拥挤，人来人往，但对齐帅来说却很熟悉。
　　齐帅一推门进去，迎面坐在门口座位两个中年人，看到凌母那双与凌立相似的眼睛，和凌父与凌立相似的温和的神情，便认出那是凌立的爸妈。
　　……跟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凌母个子中等，衣着端庄朴实，依稀能看出来年轻时候的风姿，面目并不是想象中颐指气使和傲慢，反而是和蔼的气质居多；凌父高瘦白净，戴着眼镜，气质谦和文雅，看起来跟凌立更相似一些。
　　两个人好像也是认识齐帅的，看到齐帅进来，慢慢站起身。齐帅走过去微笑问一句：
　　“是凌阿姨和伯父吧？”
　　两人点点头，凌父满脸的歉意，带着几分局促：
　　“三番五次的打扰你，真的不好意思——”
　　“没事。我正好最近不忙。”齐帅笑了笑，看看周围，并没有坐下，“凌阿姨，这里环境不太好。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齐帅带着凌父凌母打车到了不远处一个咖啡馆，点了三杯茶。
　　从见面直到在咖啡馆，她能觉察凌母一直在悄悄的打量自己。坐定之后，茶端上来，她将茶分别递给凌父凌母，凌母接过茶道了声谢：
　　“谢谢你，小齐姑娘……这么不厌其烦的对我们。”
　　“……没什么的。”齐帅叹口气，“可是凌阿姨，凌立的事我真的帮不上忙。我跟他联系过了，听他的口气，他要去非洲的态度……很坚决，恐怕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凌立这个人看起来温和无害，但在跟他相处过那么久之后经过观察齐帅却知道，他只要做出决定，总能以一种水滴石穿的韧性把事情贯彻始终。轻松但琐细的工作，从零开始学着为她做饭，为她整理养胃食谱，半年里帮她养成了健康的饮食习惯和体检习惯……到最后的分手。
　　没有一件是失败的。
　　凌母看着齐帅，慢慢说道：
　　“别人可能说不动他，但是你肯定是可以的。小齐姑娘，我知道小立他……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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