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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的泪水。
齐帅觉得很累很累。
难缠的客户到处都是,从二十二岁开始到现在,在广告行业做了这好几年,她不知道应付过多少,从最一开始被人家骂到哭鼻子,到现在她能谈笑间搞定好几个老油条,她自认自己已经不算“弱势群体”。
可是一场感情,还是让她遍体鳞伤,片甲不留。
即使抓着罗翔飞这根稻草,她还是觉得,自己快要沉没,灭顶。
齐帅并不笨,她很清楚罗翔飞是怎么看她的:一个很聪明乃至精明的女人;跟他的未来妹夫徐晋,有那么点若有若无的暧昧——从第一次见面至今,他不止一次的夸奖过她很“聪明能干”,而且总爱跟她提起罗瑶飞和徐晋的事。她甚至觉得,罗翔飞当初提出来跟她交往,可能是把准了徐晋的个性,想隔断她跟徐晋进一步的可能。
当然一切只是猜测。
她不否认,跟罗翔飞相处其实还算比较轻松自在,有时候甚至觉得舒适——比如是从她出差回来,罗翔飞请她吃粥的那次。
她不否认,给加班的罗翔飞送宵夜的那天,她也是真的想打起精神,试着再投入一场认真的感情,想让自己试着专心对他好。
那句“不如好好谈个恋爱”的话,也许不全是一时冲动。
她也不否认,那一天醉酒的晚上,挂断齐妈的电话之后——如果罗翔飞愿意将肩膀寄给她靠一靠,那么她可能真的会哭倒在他怀里。
但是一切都不可能。
在她半年前开玩笑一样说要追徐晋的时候,她和罗翔飞就已经没可能了。
罗翔飞的个性,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
人的真心啊,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
就这么感慨着,寂寞就那么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的决心。
她捧着只喝了一口的橙汁,压抑着胃里一阵又一阵的翻搅,希望自己可以忍到下车回家再吐,在罗翔飞面前丢一次脸,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手机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午夜十二点三十三分,她拿起跳跃着和弦铃声的手机,看清楚屏幕上手机号码的瞬间,浑身血液几乎都要凝住。
没有名字,是一串十一位的号码。
她颤着手指将电话挂断。
开着车的罗翔飞转脸看她一眼:
“怎么不接?”
齐帅极力镇定,若无其事的扯谎:
“不认识的号码,可能是打错了吧,都这么晚了。”
然后也不过是过了一分钟的样子——还没等她恢复过来,手机铃声又响起来。
还是同样的号码。
理智告诉齐帅,她应该立刻挂断电话或者将铃声调整为静音,然后将手机丢进手提袋里再也不予理会。
可是她却翻开手机,将电话凑近耳边,低低的应一声:
“……喂。”
电话那头,是寂静的沉默。
齐帅微微合眼又大大张开,控制住即将流出眼眶的泪。
她听到电话里深沉的呼吸,伴着低低的,迟缓的声音:
“你——在哪儿?”
“……在家。”
齐帅哽到喉咙生疼,眼眶里泪花模糊了视线,却在模糊中清晰的看到一张温和的笑脸。
无言的沉默中,她竟然都不觉得自己痛,只为电话那头沉默隐忍的男人,感到痛不可抑。
“最近好吗?”
“……我很好。”
“你一定能过的好,我知道……,”顿一顿,男人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清,“不过你有时候……太犟了。一个人在外,还是要照顾好自己——”
眼泪就这么哗的涌出眼眶毫无预警的铺满脸颊,让她听不清他后面是不是还说了什么。齐帅狠狠咬住嘴唇不出声,然后在电话里无边无际的沉默中,挂断手机。
伤人最狠的,不是刀枪剑戟的,也不是言如利刃。
伤人最狠的,是人的真心。
当初还不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齐帅做业务已经做了快半年。天天跑外地日日见客户,她只觉得,失恋算个什么,伤心算个什么?
人总得学会一切重来。
放下安阳的事,在郊区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租了房子。房租很便宜,一居室一年也才几千。她预交了三个月房租和定金,然后开始一心扑在工作上。
再世为人,齐帅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刚开始跟着老业务跑单,她只记得多笑多看多听多记,在只有高中学历的师傅面前绝口不提自己某名牌大学的专业学位,只当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
大部分时候她是在外地的,一个月总有十天是在外地联系接洽客户,陪酒吃饭联络感情,还有十天是在火车上的——小公司资金有限,付不出机票钱,去外地她只好去买便宜的火车票,稍远点就是动车或者卧铺。三个月的时间,她从刚开始上火车就睡不着,到后来一上车倒头就睡到下车还睡不醒。
然后三个月后,她的体重减了整整七公斤,一向很好的胃,就是在那个时候出了问题。
独立接到第一笔单的时候,齐帅拿到手的酬金有七千块。她高兴坏了,往家里寄了钱,还了之前跟朋友借的钱,然后拽着公司带她的第一个师傅高燕去喝酒。刚学会喝酒不长时间,高燕说喝点啤酒高兴高兴算了,可是齐帅硬是点了一瓶五粮液,她自己灌了大半瓶。
晚上她先被高燕扶回家,再被房东扶到医院挂急诊。三十八度五的高烧加上上吐下泻,医生给她诊断为急性胃炎,她一个人在医院打针打到第二天早上,烧一退就出了院。
没办法,还有客户呢。
幸亏送她去医院房东阿姨是个好心人,齐帅找上门去还她垫付的急诊费时,那阿姨苦口婆心劝她几句:
“小姑娘家的,可别把身体累出毛病,没空打针也去拿点药吃。这么年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哪就要拿命拼了?”
那阿姨笑起来的模样太像齐妈,齐帅难得的就乖了一回,去了一趟医院。
找大夫开了药,她拿着药单去找药房,然后拐来拐去,拐到医院一角一个看起来很生僻的位置,抬头看到一个挂着“档案室”牌子的房间。
她探进头去,对着一个背对门口伏在桌前不知道看什么的白大褂叫一声:
“大夫?”
那人回过头来,眼镜片反射着太阳光,打量齐帅一眼,缓缓问道:
“有什么事?”
从一开始,凌立就是个看起来很腼腆的人。
齐帅不甚在意的笑笑,问道:
“请问药房怎么走?”
凌立又看看她,不紧不慢的扶扶眼镜:
“你走反了。药房在对面楼一楼。”
“……”齐帅一阵茫然,疑惑道,“医院不是就一座楼吗?”
“……”
无语的凌立,只好起身合上手里的书:
“我带你过去吧。”
顺手带上门,凌立带着天生的温和表情经过齐帅身边,又习惯性的扶扶眼镜:
“跟我来。”
记忆里那个下午阳光很灿烂,医院外的草坪上铺着整片的灿烂阳光,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落到地面,齐帅恰好看清凌立不紧不慢的脚步,从上面踏过去。
“谢谢你啊,大夫。”
因为生病没什么精神头的齐帅走到半道才想起道谢,赶忙补上一句。走在前面一步的凌立回头看看她,笑笑:
“不客气。你哪里不舒服?”
“胃炎。”
“哦?”凌立脚步慢了些,好奇的回头,“打针比吃药好的快些。”
“我还要上班。”齐帅解释道,“明天要出差。”
“哦。”
凌立又回头看看她,还是温和的笑笑:
“这么有责任心。年纪轻轻,看不出来你还是工作狂。”
齐帅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工作狂?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工作狂,她是生活狂。为了生活,只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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