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凑合的恋人
第三次见面,其实也很巧。
周佳佳的第N任男朋友阿博在市中心不远处一家酒吧上班。周末的下午,周佳佳很有兴致的拉着齐帅去玩。白天酒吧里人稀疏而已,周佳佳的嗓子向来很不错也恰好喜欢唱歌,她硬是缠着齐帅对唱了一支情歌,是她们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很流行的“今天你要嫁给我”,一曲唱毕周佳佳搂住齐帅脖子凑上去嗲嗲喊一声“老公”,博得了一旁阿博的无数白眼之后,两人各点了两杯冰茶坐在吧台旁,一边啜着一边闲聊,周佳佳还一边跟站在吧台里的阿博眉飞色舞的眉来眼去。
热天里有空调吹着,齐帅前一天加班,在凉凉的空气里一手靠在吧台上开始频频犯困点头,最后干脆就趴倒了。正迷糊着的时候,周佳佳叫了一声:
“齐帅!”
齐帅猛地抬头,条件反射似的起身一边乱七八糟的找着自己皮包,一边昏昏沉沉的应答:
“我马上就来!”
等她清醒过来,周佳佳笑得前仰后合。
齐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作势要对周佳佳袭胸,吓得周佳佳连忙往阿博后头躲。阿博笑着连连点头,随手推给齐帅一杯果汁。正闹得开心的时候,酒吧门口风铃响起来。清脆好听的声音四散着,带进微微的热气,和两个高大的人影。齐帅随便的回头看了一眼,再回头就笑了起来,跳下高高的椅子跟门口走进来的人打招呼:
“嗨!”
徐晋走在前面,浅色长裤短袖衫,还背着公务包。跟在徐晋后面的是罗翔飞,戴着眼镜,仍是一身职业装打扮,大热的天,领带规规整整系在白衬衫领口,却意外的好看。两人坐下,徐晋对她笑了笑,又看看一旁浓妆艳抹的周佳佳,很难得的开着玩笑问道:
“你们俩不会刚动了手吧,怎么头发这么乱?周佳佳欺负你了?”
“徐师兄你净开玩笑,哪有人敢欺负她呀!”一边端上饮料来的周佳佳哈哈大笑着,嘴快的接上,“她是做梦被人追打了,我看!”
齐帅回头冲周佳佳翻个白眼,一边用手指理着头发一边笑道,“我刚趴着睡了会,把头发蹭乱了。你们怎么来这里?”
徐晋好笑的看看她:
“你做梦还跟人打架啊?翔飞就在附近上班,我路过顺便找了他一趟,过来跟他坐会儿。”
罗翔飞站在一边似笑非笑道:
“这是定期讨好大舅子。”
齐帅:“……”
这是两人第三次见面,仍然是因为徐晋。
每一次见面,齐帅似乎都能感觉到,罗翔飞对她的敌意更深一层。
徐晋和罗翔飞都是顺便,所以只坐了不到半小时就离开了。而让齐帅想不到的是,跟罗翔飞第四次见面就是当天晚上。七点半多一点,她走出酒吧的时候,又看到了罗翔飞那辆银灰色宝马。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意料之中的,齐帅看着车窗滑下来露出罗翔飞那张脸,竟然有一丝丝的心慌。
而罗翔飞则是沿袭着一贯的客气而镇定的表情将车开近齐帅,自然的打开车门:
“一起去坐坐?”
齐帅有种错觉,罗翔飞像是小时候看过的港台剧里的“阿sir”,正皮笑肉不笑的拉一个嫌疑犯去警局“坐坐”,而她就是那个倒霉嫌犯。
罗翔飞表现的好像他个人对她很感兴趣似的。
由此可见,罗翔飞这个人跟徐晋很不同。
他是个没什么原则的人,看来。
幸好罗翔飞不是真的“阿sir”。
虽然那句话算是很出乎齐帅的意料,但她还是迟疑着上了车,跟罗翔飞一起,到一个咖啡馆里“坐坐”了。
虽然“坐坐”的内容跟后果跟她想的真的很不一样——真的就只是坐坐而已,然后闲聊着,喝了半杯咖啡。
闲聊的内容基本上与徐晋无涉,大都是些家在哪里,大学哪里念的什么的,偶尔涉及她跟徐晋怎么认识怎么熟悉,大都是草草掠过。闲谈中说起齐帅目前工作试用期提前结束转正,罗翔飞懒洋洋笑着夸赞一句:
“你这么漂亮又能干,哪个老板不喜欢啊?”
等到第五次见面,已经是罗翔飞单独约她出去“走走”了。
市中心的植物园里,黄昏,阳光已经不那么热烈,但热力犹在。夏末的风景很好,即使有些阴天,树荫依然绿的可爱;脚底砖块与砖块之间的缝隙里,有园丁没有除干净的草,顽强而卑微的生长着,渲染着灰色水泥地上的绿意。齐帅穿着职业装,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脚上穿着高跟鞋,心不在焉的和罗翔飞散步。
头顶的树荫里,夏蝉依然无止无休的嘶鸣着。偶尔寂静的间隙里,只有她脚底嗒嗒的脚步声,两个人反而会觉得不自在。没有话题的时候,罗翔飞会保持沉默,而齐帅则像应对客户一样,习惯性的找着话题:
“……听说这座植物园已经有一百年的历史了。”
“确实很久了,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还来过。”
“是吗。你在A市长大的吧?”
“是啊。”
“挺不错的。”
“还行。”
“……”
话题无聊的不能再无聊,可是总得有人打开话题,而罗翔飞看起来似乎没有意愿承担这个责任,只好她来。
不过,罗翔飞看起来倒不像是会沉默寡言的人,她本以为他是很擅长交际的人。
谈话以一种看似正常实则诡异的方式延续,幸而罗翔飞虽然不笑的时候表情似乎冷冰冰,但笑起来的时候表情却出乎意料的温和亲切,让齐帅的“业务对话”也能轻松自在的进行。两个人从植物园前门走到后门,又从后门绕回前门。出了门,齐帅走在后面,看着罗翔飞后背,白色短袖衬衫已经汗湿的贴在背上,带着隐约的深色痕迹。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而罗翔飞打开车门,等着齐帅上车的同时,又漫不经心的架上了那副墨镜。齐帅顿了顿,走近车门,却是驾驶座旁边的那扇门:
“罗翔飞。”
她的语气平静而认真,表情也是。
正低头发动汽车的罗翔飞抬起头来看她一眼,慢慢摘下眼镜,看着她。
“都是成年人,不需要拐那么多弯子,”齐帅笑着,很镇定很大方很自然的扶着车门,“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你这一次请我出来,应该是有追我的意思吧?”
罗翔飞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镇定的微笑反问:
“你觉得呢?”
“我觉得好像是,但又不确定,所以向你确认一下。是不是?”
“如果是,”罗翔飞晃着手里的眼镜,似有些心不在焉的,又抬头看齐帅一眼,“又怎么样呢?”
“我考虑一下。”齐帅笑笑,直起身,“如果是,我要考虑一下。你也不用兜圈子了。”
一直这样散步真的很累的,再来几回类似的她可吃不消。
她借口还有事,没有让罗翔飞送她回去,送走罗翔飞之后,一个人在植物园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好久,想着从车站见面开始,到刚才的一瞬,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两个人加起来一共只有五次的见面。
然后又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家。
一路上她没怎么想罗翔飞的事,倒是想了不少其他乱七八糟的事。等回到住处进屋脱下鞋子,她的脚几乎没有了知觉,脚上丝袜都已经被磨得脱了线开了洞。
齐帅提着那只残破的丝袜苦笑。
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
上次还是很久以前,在另一个城市,她跟另一个人谈恋爱的时候,两个人总是没玩没了的压马路,无止休的在夏天的树荫里秋天的冷风中甚至冬天的雪花里走啊走。
那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年轻时候的脚腿真是不嫌累。提着袜子站在门口,齐帅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出神的微笑。
也不过片刻的出神。
之后她扔掉踩烂的丝袜,洗澡洗脸卸妆上晚霜,按时上床,准备开始第二天在这个城市的厮杀。
无数个难缠的客户和同事在等着她,她也实在没有多少空闲和精力再在爱情这种不用花钱却很昂贵的东西上投资。这是个讲究效率的时代,能速战速决就最好。忙碌的一周过去后,中间罗翔飞又给她打了一次电话,约她出去吃饭被她拒绝,因为没空——不是矫情,真的是因为一个很难搞定的客户和无数个更难搞定的同事。
又一个周五的晚上,罗翔飞试探的打给她的电话里,她懒洋洋靠在床上,隔着电话考虑了五分钟,然后笑着回答说:
“那就在一起试试吧。”
恰恰好的,她的房间里,正低低飘荡着陶喆的声音,慵懒的,缓慢的曲调。
I Love You。
陶喆用很缓慢的很抒情的,如倾诉般的声音唱着那句歌词。
于是罗翔飞记住了电话那头飘荡着的背景音乐。歌词他听不清,但是歌他听过,很容易那句歌词就从脑海里跳出来,自动对上曲调。
这算是一首很有味道的歌。
只是后来有一次他又听到这首歌女声翻唱版本。不知道为什么,那散漫却缠绵的一声“i love you”,让他觉得分外拨动人的心弦。
大概是因为“我爱你”这句话,从女人嘴里说出来,比从男人嘴里说出来更让人觉得情真意切。所以,同样的,很多情节后来都被淡忘,事情的开始也不记得该怎么追究,但是代表开始的那首歌,就这么被他记住了。
于是一周前植物园的那次见面,演变成了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第二次约会前,齐帅很认真的先在镜子前收拾了很久。过长的卷发,烫过的卷已经不那么明显。把头发打成髻别上黑色亮钻发卡,戴上耳坠;她对着镜子看了很久,觉得那模样有些太职业,终于还是拆开发髻,将头发披下来,又戴上一顶凉帽。连衣裙穿上又退下来,最终还是穿了一件白衬衣和长裙。
穿连衣裙,她总觉得自己看上去太女性化。
刚要出门,手机响,她看看号码,迟疑一下,打开手机,声音习惯性的带上笑意:
“徐晋?”
“有空没?”隔着电话,徐晋的声音也带着沉沉的笑意,“我在附近,一起坐坐?”
“现在?这个,我……”她欲言又止,迟疑了一下,飞快的抬眼瞄了一眼挂在墙上的表。
“有事?那就算了。周末还忙?要注意身体。”
“不,不忙。”她算定时间,飞快的拎起手提包往门外去,“我马上出去,你就在附近吧?”
小区附近一家咖啡馆,冷气开的不足,徐晋坐在靠窗的一个位子上,窗帘未放下来,阳光惨烈,他的额角有汗珠子落下来。齐帅站在桌边,一边笑着抽出一张纸巾递过去,一边嘲笑他,“看你好像快被晒化了似的。”
“坐在窗口你比较好找人。”徐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找了另一个位子,将自己的冰咖啡也顺带着端过去,顺便抬头问齐帅,“喝什么?”
乍一看徐晋过分沉稳,像块木讷的石头,但其实他是一块非常体贴的石头。
“嗯,红茶吧。”齐帅挪挪椅子坐得舒服些,“最近怎么样?”
“该我问你吧,”徐晋笑着,一边接过服务生端过来的红茶替她插好饮管,摆在她面前,一边打量她,“试用期不是过了吗,还是很累?看你瘦了不少。”
“万事开头难。不过越来越好了。工作嘛,不就那么回事。”齐帅漫不经心的吸着红茶,沉默了片刻,忽然抬头,“徐晋。”
“什么?”
“我决定跟罗翔飞在一起了。”
徐晋搅着咖啡的手明显一顿,抬起头来,额头皱起两道深深地抬头纹:
“什么?”
“我跟罗翔飞……谈恋爱了。”齐帅笑着。
徐晋显然有些难接受这个问题,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你?跟翔飞?谈恋爱?什么时候?”
“就这两天。”她慢慢又啜一口红茶,眼睛眯眯笑起来,“你不是不舍得吧?”
徐晋没答话,沉默了许久,放下手里的咖啡勺,双手交叉在桌上,又皱皱眉:
“翔飞……”
迟疑片刻,有些为难的说道:
“是个聪明人。”
齐帅还是眯眯眼笑着,捧着可乐啜着,微微的有些出神。
罗翔飞是个聪明人,她也能看出来。
只是,是个“聪明人”,而不是“好男人”。这其中不同对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来说或者不大,对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来说,却可以算是天差地别。
“慢慢来吧,不着急。”许久,她放下杯子,看看腕上的手表,微微笑着,“我一会跟人有约,可能要先走一会。”
徐晋坐着没动,放下咖啡杯:
“那你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喝完这杯咖啡。”
“嗯。”齐帅答应着,拿起手袋却没起来,迟疑着,笑着道歉,“这三个月以来你想到我肯定挺烦吧?对不起,徐晋,当时是我的错,随便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承认就意味着改正,徐晋似乎能听出齐帅的弦外之音,他沉默着,听齐帅接着说道:
“似乎我应该先跟你说清楚,再做决定。只是最近一直挺忙,没有抽出时间跟你解释……这样看起来,我就显得更不厚道了。”
徐晋浅笑:“你确实不厚道。”
没有尴尬,他的笑纯属调节气氛,徐晋不是带刺的人,于是齐帅也跟着笑,但心里仍然还有那么一点的不自在。
寂寞难熬。
一个人的时候,人会变脆弱,那种感觉说出来可能会让人觉得耻辱,但凡是寂寞过的人却都知道。
不过徐晋未必知道。
“关键,这不是厚不厚道的问题,你也没必在意我怎么想。”徐晋看看她,笑容收敛,“你自己要想清楚,齐帅,很多事不要随便决定。”
齐帅默然浅笑。
徐晋苦笑,抬手看看表:“三点二十。你赶时间就先走吧。”
“嗯。”齐帅还是答应着,微笑着起了身,“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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