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

　　月湾酒店可算不上多好的酒店，至少罗翔飞他们公司的招待就从来没在这家酒店举行过，所以他这还是第一次来。
　　门口等了会，看到好几个醉醺醺被扶着出来的。
　　……希望一会不要看到一个同样醉醺醺的齐帅，从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厅的玻璃门走出来。
　　果然没叫他失望，在酒店门口等了约莫二十来分钟的样子，他看到齐帅从那扇玻璃门里走出来，目测约□□公分的高跟鞋踩着，干净利落的衬衫和一步裙，脚步丝毫没有凌乱，脸上笑容没有丝毫异样。
　　不愧是齐帅，他心里点头。
　　……但是走在齐帅身边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醉态就太难看了，摇摇摆摆，似乎总要往齐帅身上倒，亏了后头有个高个儿的小伙手脚快，不时在后头扶他一把，才不至于让齐帅被揩了油。
　　黑色的车跑过门口，胖子被齐帅和后头小伙笑容可掬的塞进车里，罗翔飞在一旁看的清楚，临上车那胖子的肥手还在齐帅手上摸了一把。
　　罗翔飞看着齐帅和那个高个儿小伙说了几句话，那小伙子伸手拦了车，眼看齐帅要上车，他驱车往前，停下来降下车窗：
　　“嗨。”
　　齐帅怔了一下，表情是惊讶，倒不像惊喜：
　　“……罗翔飞？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罗翔飞侧身拉开车门，挑一侧嘴角笑着，“太打击人了，你这表情。这位是你同事？一起吧，我把你们送回去。”
　　齐帅身边的小伙也同样怔住：
　　“……齐姐，你——有男朋友啊？”
　　“你好。”罗翔飞虽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但还是隔着车窗跟他打个招呼，“罗翔飞。”
　　“罗哥你好，”小伙子倏然变得热情，“我叫顾灿，顾客的顾，灿烂的灿，是跟齐姐一组的同事。”
　　罗翔飞不着痕迹把他打量一遍，心想这小子不简单，然后点点头笑道：
　　“辛苦你。一起走吧，”罗翔飞看看顾灿，然后转向齐帅，“怎么不上车？”
　　齐帅还是讶异着。倒是顾灿反应快，笑着摆摆手：
　　“不用，我家远，还是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打车回去吧。齐姐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啊罗哥！”
　　罗翔飞不多说，笑着跟他招招手。顾灿刚要转身，却又犹豫一下，将自己手里一瓶水递给齐帅，笑得爽朗明快：
　　“差点忘了给你。”
　　直到顾灿都已经上了出租车，齐帅都还站在原地，手里捏着水看着罗翔飞，扶着车门又反问一句：
　　“你怎么来了？”
　　“上车说吧。”罗翔飞点点下巴，看看齐帅脚下，笑着，“不累吗，这么高的高跟鞋。”
　　“……还好。”齐帅弯腰，慢慢坐进车里，手里一直捧着那瓶水。
　　一股重重的酒气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罗翔飞看看路，轻踩油门：
　　“刚才的年轻人，是你们同事？”
　　“嗯。”
　　齐帅应着，两手捧着瓶水，漫不经心的拧着，却拧了半天都没拧开。罗翔飞终于发现她有那么点不对劲，转头看一眼，问道：
　　“怎么了？”
　　“嗯？”齐帅抬头，笑得有些勉强，“没什么啊。”
　　手还是在瓶上缓缓的转啊转，可就是不见转开。罗翔飞皱皱眉，将车停靠路边，伸手一个巧劲，从齐帅手里拿过瓶水，一转，然后递给她：
　　“那。”
　　“……谢谢。”
　　小声道谢过，齐帅接过水，慢慢的举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不知道为什么，罗翔飞又一次觉得，眼前这个齐帅有点蠢，但是这次是蠢萌蠢萌的。这种感觉很莫名其妙，但却清晰无比。忍着车厢里弥漫的酒气，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喝酒了？要不先停在这里歇会？”
　　“不用，我没事。”齐帅放下水，微微皱眉，看看车上的时间笑道，“也不早了，明天都还要上班呢，快走吧。”
　　罗翔飞发动起车子。
　　他明显感觉到，齐帅虽然笑着，但口气带着应付，顿时有些不高兴了。
　　何必呢？他又不是客户，用得着这么应付吗？这么晚跑过来送她回家，没有感谢也就算了，但是这样显然的不待见……
　　“停车！”
　　罗翔飞回过神。
　　“……停车停车！”
　　伴着齐帅的大声要求，罗翔飞猛踩刹车，车子“吱”停在路边，还没停稳齐帅就已经开车门跳下去冲到路边。
　　路边有闲逛的路人，有些是刚从对面的健身房出来。然后，几乎是所有的路人，都跟罗翔飞一样，讶异的看着装束整齐干练的齐帅，一手撑在路边梧桐树上一手抚着心口，失态的弯腰对着地上狂吐。
　　罗翔飞怔怔看着齐帅吐完酒，看着她用手里的水漱口，看着她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从手提袋里翻出纸巾，拭净嘴角，转身走近车子，隔着车窗跟罗翔飞说：
　　“你不用送我了，罗翔飞。我打车回家就好了。”
　　说完她就没事人一样转身了。
　　还不如说，她是以相当从容的态度落荒而逃。
　　罗翔飞反应过来，踩下油门跟上去，车子挡在齐帅前面，他侧身拉开车门：
　　“上车。”
　　“我就是想——”
　　他索性下车大步走到对侧，打开车门将她推进车里，然后上车开起车子。
　　车厢里默然无语。
　　然后就在罗翔飞一边开车一边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齐帅的手机响了起来。罗翔飞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齐帅拿出手机，似乎怔了一下，然后迅速接起电话：
　　“喂？妈？”
　　温柔的声音颇让罗翔飞吃惊，从第一次见面，他似乎从来没有听到齐帅用过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听到齐帅回着电话：
　　“没，我看电视呢。你怎么这么晚打电话，有事吗？”
　　“哎呀妈，天气预报我看了，知道明天有雨。你放心吧。”
　　“吃的土豆丝，还有西红柿蛋花汤。本来我和周佳佳商量着包饺子的，结果最后谁都懒得动，也没吃上……”
　　“……”
　　罗翔飞沉默的，听着齐帅面不改色的，用欢快的声调对着电话撒谎。
　　转头看一眼，她连脸上的笑容看起来都很自然，丝毫看不出其实她刚在路边，众目睽睽之下吐了酒。挂断电话，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齐帅抬头看了他一眼，解释似的，带点尴尬，举举手里的电话：
　　“……是我妈的电话。她总不放心我。”
　　“嗯。”
　　罗翔飞应一声，忽然想起来，他妈已经很久没有给他打电话了。
　　从他妈在美国再婚，他和小瑶跟他妈的关系就不太怎么亲近了。
　　车里一时无语，直到齐帅楼下，停住。齐帅拎起包准备下车，脸上带点不自然的对他笑笑：
　　“……今晚——谢谢你。我先上去了。”
　　罗翔飞趴在方向盘上对她摆下手：
　　“多喝点水。”
　　车门“彭”的合上，他还是趴在方向盘上，看齐帅头也不回的往楼下走。她的脚步还是很整齐，从背后看，丝毫不见喝醉酒的样子。
　　据说喝醉会吐酒的人，其实是最不容易醉的。罗翔飞将车开出小区，走了几十米又停下，拿出手机，凝视片刻，拨出一串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对方才接，他对着电话，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喂，季菲，是我，罗翔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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