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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山神童子
千星见背着包出得车站,呵了呵气,四下里打量着高举各式牌子的迎接人群。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举着一块大纸牌,亦同他一样四下张望。那牌子上赫然醒目五个大字:千星见大师。
大……大师?!厄……
他硬着头皮朝这个他觉得有些眼熟的男子走去,轻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你好,我是千星见。”
“你……你就是千星见大师?!”
男子仍旧举着硕大的纸牌,声音就像高扩音的喇叭。千星见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我就是千星见。劳烦,请先把那块牌子放下来吧。”
“啊。失礼了失礼了。我还以为朋友们一致向我推荐的千星见是位得高望重的老者呢,没想到是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呀,真了不起啊,这么年轻,就这么大的名气。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风慎伦,请多指教。”
*******
这委托,是千星见从千砂本家接过来的。委托人很稀少的同时有两方,一方是中正铁路局,一方,竟然是威宇公司赞助的宸冈大学的考古队。本来这任务原本是自己的哥哥,砂姬的父亲接手,但是被母亲大人临时更改了。
“你的驱灵能力,远在你哥之上。小心了。”
向现场行驶的路上,千星见也大概了解了事情大致的脉胳。
风慎伦是中正铁路局的工程师,两年前接受了修筑城际特快列车专用铁道的任务,该工程于半年前行进到这一带,可谓是攻坚地段。山多,需要打通好几个超长隧道。
本来这一段的铁道,要横跨过一个清澈的大湖,但附近的山民视这湖为神湖,几番阻挠破坏,他们不得已最终放弃,绕道而行。于是,最长的穿山隧道,诞生在湖畔。
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隧道,刚一开工就奇特。只要一进隧道,就可以听见小孩子的声音,一出来就没了。原来我们一直强迫自己把那声音看作山体空腹的不正常回响。可是……刚开始,施工人员还只是每晚作恶梦,精神状态不好,无法施工。请人来看了下,说是施工路线犯了大忌,虽然我当时不太信这些东西,但考虑到施工进度,稍稍更改了下开洞路线,一段时间来都相安无事。谁知,最近半个月,时不时有人受伤。要不就是被岩壁上砸下的碎石撞破头,要不就是被莫名凸出的钢架给划伤,后来竟然有值夜人员半夜摔下了悬崖摔断了腿,受伤的人一律昏迷不醒。我们施工队还好,在湖畔那侧进行考古工作的肖恩博士他们更惨,都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怎么死的?”
“他们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就在山洞里进行考古探测。那两名考古队员先行一步朝洞深处探,结果就没再回来。三天之后,在湖面上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那洞里,有什么古文物吗?”
“不知道啊,现在我们两边很多人都罢工了。我这边就只着几个人守着。肖恩博士那边,似乎就他和他的两名博士研究生仍坚守着岗位。啊,看,这就是那湖。”
的确是很漂亮的湖。这样处于深山中隐密的湖泊,吸收天地灵气,应该日益纯净才对。千星见轻敲着额头。
湖畔似乎还立着个小小的地庙碑,供着果蔬菜肉,甚至还有些小孩子才会吃的糖果。庙前的衾台,有着袅袅的旺盛的香火。
“那供的什么神明?”
“啊,那是附近山民信仰的山神童子。他可是这一带香火最旺的神灵了。”
“山神童子?”
“嗯,山民们说,山神童子是神湖的儿子,一直守护着这一带的山民。”
“哼……山神童子啊。那这湖……”
“叫冰泉。很适合的名字吧。传说以前只是一眼小泉水,不知何时衍变成如此生机盎然的大湖泊了。啊,我以前还在附近住过呢,就半小时前经过的那个小镇。这一带,风土人情很好。我们的本营就在前面。”
*******
他们,并没能靠近大本营。
在临近的拐角处,被几名施工队员拦下了。
“风……风队长!你总算来了!”
“李保军,王自强,你们几个……怎的这么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几天你不在,出大事儿了!”
李保军几人领着风慎伦和千星见到了靠近隧道口的山坡上,示意两人趴下。
千星见探头望去,却看到隧道口聚着六个孩子,磨了一小会,进了隧道。
“怎会有小孩子?”风慎伦望向旁边的李保军。
“最近几天,总有些附近山民的孩子来这玩,怎撵不走,反正我们也没开工,就由着他们了。”
“可是,万一他们进入隧道发生什么事的话……”
“唉,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你看着吧,他们要出来了。”
隧道口冲出了几个穿着厚厚棉服的小孩子的身影,互相追遂打着雪仗。最末出来的孩子让千星见和风慎伦眉头同时一皱。那孩子扶着山壁,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动着,似乎身体很虚弱,可是他却在这寒冬腊月里,只穿了件夏季的短袖单衣。
而且,他那头银白的头发,在一堆黑发黑眼黄皮肤的孩子中,实在醒目。
“风队长,你好好地,仔细地数数,现在外面,有多少个孩子。”
千星见仔细一数,七个。
“怎……怎会变成七个了?!”风慎伦的声音开始发抖。
“所以才说出大事儿了啊。”李保军擦了下头上的冷汗,“大概四天前,每天中午都会有一伙孩子过来,在门口逗留一阵,然后进隧道。那个时候,我和王自强值班,刚想进隧道阻止,他们就出来了。我们两人可是亲眼数着七个孩子进去的,出来就变成八个了。而且最末的那个孩子,穿着件夏天的单衣,还是银白的头发,皮肤白得又不像洋人,怎看怎诡异。我们不敢点破,所以叫上了其他工友壮胆。……”
另侧的王自强插话道:“不过那孩子,不像是要有害于我们的样子。只是和几个孩子们一起玩石子儿,打雪仗。我们几人倒是不甚怕的,也想搞清楚究竟是咋回事儿。所以,我就拿了相机,招呼几个孩子一起合影。喏,照片上,可是清清楚楚的有影儿的。”
千星见接过照片,确实,像个正常人似的,能在照片上清晰成像。但是,他们既然肉眼都能清楚地看见孩子的样子,他要在照片上留下实像,也未尝不是件难事。
真应该把砂姬叫来。
“那孩子手上总拿着两三个小石子儿,谁也不得碰。看见有阳光的地方就蹦过去,说冷。我们给他衣服他又不肯要,说怕姐姐来接他了认不出他来。天晚了,孩子们要回家,他亦不肯离去,说姐姐让他等在这里,他得等在这里。”
“相处了两三天,本不把这孩子当异物看的,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去走访了附近的山民,让他们将孩子好好地看住,他们却叮嘱我们不可自讨苦吃,亵渎山神。”
“什么意思?”
“我们也不清楚啊。说是一年前有个高中生,冒大不敬做过亵渎山神的事,结果到现在为止,都神智不清。”
“带我去看看,那个人。”一直未说话的千星见终于开了口。
*******
在山间步行了半个多小时,翻了两座山头,总算到了地。
“一直都这样。”守在床边的中年农妇抹了一把泪,“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啊。”
躺在床上的男孩子枯瘦如柴,痉挛一阵,停歇一阵。
“当时是怎样的情况。”
“他并不是要做啥冒犯神灵的事,他只是想去把姐家的孩子给带回来。结果是一个人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神情就不大对,半夜里一个劲地尖叫,第二天早上一看,就变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那,你女儿的孩子现在在哪?”
“还没回来呢。天还未显黑。”门外走进一个身材矮小,却敦实的农家少妇。
“这样的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大概十年前吧。我这弟小时候,也常常这样,时隔三五天的,一跑就没个影儿。天麻麻黑的时候,自己又会回来,问他去哪了,说不出个所以为然来。而且,在家里没点儿精神气,一要出去玩了,精力比犁地的牛还旺盛。”
“你们……就没想过要找个人来看看?”
女人摇摇头:“找人?找过啊。刚开始一连找了好几个道士呢。没用。那些个道士念经诵佛的,折腾得乌烟瘴气,情况没一点儿好转,猪鸭酒肉金银钱财倒是花出去不少。邻山的巫婆子没停止过取笑我们,她们都说那是山神,可不能这样对待。”
“你……也信那是山神。”
“我好歹读了点书,本来不信。我甚至还一直认为,那些说见到过山神显灵的人全是胡扯,毕竟我又不常去那山。可是,事隔八年,等到我儿子也玩起了失踪,我才真的信了。以前,我跟踪过我弟的,两年前跟踪我儿子,发现,那个白头发的孩子,这么多年的时间,可是一丁点儿都没变过。”
“那些失踪过的孩子,有其他的异常么?”
“没有。失踪的孩子,大多是五六岁的样子,多长两三岁,就安份了,只是仍旧记不得跑出去的事。”
“受伤病痛之类的,也没有过吗?”
“人哪能没点小伤小痛的,正常。倒是听我妈讲,自从这孩子时不时地出现在这附近,周围老林子里的野兽吼叫可是少了很多。以前,人人家晚上睡觉都要提着个胆子,枕着杆铁筒子,还得怕心太慌,手不稳,子儿吃不准方向。这附近唯一撞邪的,就我这弟。天才知道他对山神童子干了些什么荒唐的事。”
“你……难道就没想过,是那孩子的鬼魂作崇?”
“唉哟,小伙子,这话可说不得。这两年我也担心过儿子,时不时地跑到那山头去,见到过好几次山神童子呢。长得真是乖巧啊,不愧是神明。他蹲在地上玩石子儿,我就从他旁边走过哦,他也只是冲着我笑,笑得那个好看啰。可你看我现在有啥不对劲的?”
*******
千星见洗完澡出来时,风慎伦已铺好了床。
“今晚将就着哈。这段时间我一个人住,也就只腾了一张床,明天我爱人就会过来收拾了。”
千星见微笑示意没关系,打量着这间老屋。
有着一股木质老屋特有的陈年韵香,从这阁楼望去,冰雪封冻银装素裹的世界,千星见倒挺喜欢这样的感觉。
屋内的很多东西都盖着白布,千星见有点无聊,掀开了一块盖着木箱子的白布。
箱子里堆着些陈年的杂物,有好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看就是小孩子的用品。最底层,压着一张有些年岁的泛黄的照片。
千星见捡拾起来,顿时一怔。
这是一张笑得很开心的四个人的合影,照片底部印着日期:1997.07.25。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是年轻时候的风慎伦,旁边美丽端庄的女士,应该是他太太。站在前侧的羊角辫女孩儿,千星见头脑中反射着一个人的名字。而她旁边紧拽着她衣角的小男孩,一头银发,一双紫蓝色碧眼。
“呐,风先生。恕我冒昧,问你些家事儿。”
“不用客气,请尽管问吧。”
“你和你夫人,是否有两个孩子?”
“哪里,只有一个女儿。”
“那……这照片上的孩子,是谁呢?”
风慎伦盯了半天照片,一脸迷茫:“我们家,什么时候和这样的外国小孩一起照过像啊?……等等,这孩子看起来好生眼熟。这……这不就是……”
风慎伦的手一抖,照片滑落在地。
“你女儿,是否叫风绪?”
“哎?!你怎么会知道?!”
千星见拾起照片,却瞟到了相片后两行俊逸的字迹,轻轻地拿过风慎伦的随身钱包,将照片放进去。
“这张相片,先放你这儿好好收着。还有,明天,请叫风绪立即回来,和她的室友一起。”
*******
砂姬几乎一夜未眠。
雪地反射清冷的月光,映在翠绿的窗帘上一片亮堂,像是即将上映的童话剧等待揭幕。车厢的地板上有运动飞驰的摇曳树影,在窗棂的画框内绘着生机勃勃的写意画。
对面床位睡着的风绪眉头紧蹙。砂姬不想叫醒她。
再过半个多小时,应该就到站了。
昨日清晨,砂姬替风绪接的电话,来电显示是风绪的爸爸,可电话那头竟然是千星见:
“明天,和风绪一起回落烨镇。”
千星见讲得少,问得多,声音越来越低沉,砂姬敏感地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
“究竟,你接受的是什么任务?”
“驱灵。凶灵。”
“……凶灵?!”
砂姬握着手机的右手不经意间紧了紧。对面的千星见却仅只吸了口气:
“也许,困扰风绪这么多年的诅咒之谜,可以解开了。”
……
可是这一路上,风绪却始终什么也记不起来。
凶灵……
风绪,怎可能会同这死时怀着极为强烈的怨气,至少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形成的灵体扯上关系。
可是,发生在风绪周围这许多事,仅余凶灵一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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