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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适合拥抱的夜晚
薛盈盈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拿着冰淇淋,在从超市往回走的第一个红绿灯前收住脚,从这里笔直再穿过两个路口就是她们那幢半新不旧的砖红色公寓了。
残余的落日正在被沿途的小楼和地平线分裂,逃脱出的那小部分顺着墙壁攻略着,将一街的五颜六色统一了口径,所有的色卡指向同一个角度,让限定的粉金色一直流淌到薛盈盈脚下。路边的树也正被翠绿,枫红和金黄三种颜色分割,在余晖的照耀下,只看一眼就忍不住要嘴角上扬,那是最天才的画家也调不出来的颜色。
“真好啊!”她叹了口气。
裤兜里的手机开始响,好不容易掏出来看见是许愿打来的视频电话的时候,歪歪直接转成了语音。
“Hi,baby,看看你,大周末的,是不是又在屋里宅一天。”
“没啊,”歪歪说,“我刚刚从超市采购出来。”
“啊?我以为你是宅在屋里没化妆才不肯跟我视频的。”
“别说跟你视频,”歪歪笑,“昨天跟我们队友一起出去玩我都没化妆。”
“什么东西?”许愿的声音大到歪歪差点把蓝牙耳机甩出去,“出去玩你不化妆,这不就相当于上战场不带武器,还光膀子就上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许褚呐,还是当自己气拔山兮力盖世呢!那其他女生呢?”
歪歪立刻配合,假装流泪哽咽:“妆发完美。”
许愿转念一想又说:“但是这样你也算是突出了,一大片玫瑰中的一朵小白花。要不就美的突出,要不就丑的突出,只要突出就好,突出才能被人看见。”
歪歪叹气:“你究竟啥时候出书,我连宣传语都给你想好了——当代东北张爱玲,真滴,指定火。”
许愿隔着遥远的太平洋送来了一对白眼,两个人嘻嘻哈哈扯了半天,许愿又说回到之前的话题:“所以呢,昨天咋样,去了很多帅哥么?”
“是啊,而且你特别喜欢的那对DS里面男伴昨天也来了。”
“哇!这么好,你跟他有没有搭话!有没有合照!”
“没有。不是,我们平时也见过面说过话,就不会觉得很特别。而且我听说他好像是喜欢男生,反正我看他对谭或笑更好。”歪歪笑。
“哎,帅哥的心总是向着别人的。”许愿转移了话题,“那有没有人对你有意思的。”
“没……”
“怎么可能都这么没眼光,是你自己感觉不出来吧。以前我和甜甜都觉得,你就属于后知后觉型的,就算人家对你有意思,你八成也看不出来。”
“不是,是真的没有。”
“你看,这就是看不出来的一种体现。”
歪歪被噎了一下,反击道:“你这心理学学的都是诡辩逻辑学么,考试能不能过啊?”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们那边现在几点了,你还在外面晃,安不安全啊。”
“现在已经天黑了,应该快九点了吧,还好,我就在家附近,没事。”
“在国外还是要小心啊,这么半天了,你咋还没走到家呢。”
“刚才走到了,但是最近外面枫树特别好看,而且我这不是跟你说话么,就没舍得回去,又往前继续溜达溜达。”
“哎呀我天,你可别浪漫了,不说了,你赶紧回去啊,到家给我发微信。”
撂下电话以后,歪歪已经被绕的忘了两个人一开始聊的是什么了。但很清楚的一点是,有朋友就是好,各自努力奋斗,一起吐槽人生,不管是眼前的成功失败,还是任何盘桓在心头的事情好像在这些聊天里变得都不算什么了。
不过她刚才最后说什么来着,哦,外头不安全要小心。薛盈盈瞅了一眼手机:呵,快九点半了。
比起很多城市,这里算不得不安全,但她也从来没有在晚上一个人出来过。因为市区里有很多流浪汉,据说到晚上的时候会有骚扰事件。而且这附近有个出名的嬉皮士街区,好像是以前那的房租特别低所以吸引来了很多先锋派的艺术家,画家、作家、音乐家还有年轻的学生,聚居成了一个文化潮流地。那条街不管是小店还是酒吧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是对应的,附近的犯罪指数比起其他街区也要高。刚刚跟许愿两个人这么打电话聊天漫无目的的走的时候,薛盈盈还感觉不出来,但是现在,挂了电话,可能是因为头一次晚上一个人绕到了旁边的街区,突然强烈的不安感淹没了她。不去想就算了,越想所有记忆里吓人的部分越跳出来追逐着她,薛盈盈又想到前些天看到的一条旧闻,去年一个男的晚上就在旁边的街区被割喉了。
“喂,怎么了?”谭或笑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
“喂,你睡了么?”歪歪急促又小声地说。
谭或笑声音一下就警觉了:“怎么了你,你在哪呢?”
“我在公寓附近,”薛盈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的状况,说她打着电话没注意走到旁边街区了,结果现在天黑害怕回不去家了?这也太丢人了,她只憋出一句,“你能不能下来稍微接我一下?”
“10分钟。”谭或笑声音非常干脆利落,“把你位置共享给我,就在大路上走,看看街边有没有便利店,有的话先进去等我一下。”
5分钟后,薛盈盈还在街上哆哆嗦嗦地走,身后还多了一群正在吵闹叫骂的醉汉。
刚才她好不容易看见前面有家Couche-Tard,刚想转弯进去,里面就出来四五个人,一看就是喝多了,歪歪吓得转身就接着沿着街道笔直往前走,结果那几人就一直跟在她身后。薛盈盈并不敢回头,也不敢跑,她本能觉得就像老人说的不能在恶犬面前跑一样,她现在最好也保持镇定,不然对方说不定就会把你当成猎物开始追逐。
可怎么能不引人注意地消失?
薛盈盈只能拼命的加快脚步,但是感觉毫无用处,无论她走的多快,后面的人的声音总还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根本甩不掉。
谭或笑电话打进来了。
“你怎么样?”
“我,身后有几个人好像喝多了。”
“马上,还有两百米。”谭或笑喘气的声音更粗了。
“嗯。”薛盈盈看着地图上朝她一跳一跳靠近的小点。
“嘿!”一群人叫嚷的声音。
薛盈盈几乎吓得跳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街道对面斜前方也有一伙男人正摇摇晃晃打算穿过马路,好像要朝她走过来。
所谓前有狼,后有虎,这是要插翅才能逃了么?
“别害怕!”谭或笑也听到了,“你别去看任何人,就快速往前走你自己的路!”
“嗯!”薛盈盈自觉已经走出了竞走的速度。
就算是从上帝视角俯视这个街区,你也很难分辨出这三股人,哪一股会最先到达薛盈盈这个目标点。
离得近的人走得慢,拼命在跑的人离得远。
对面的人已经走到路中央,冲着薛盈盈这里比比划划。
“薛盈盈!”
右耳边的听筒,和前方同时传来了声音,终于。薛盈盈心一下落了地。
右前方是一群壮汉,身后二十步是一群醉汉,正前方还有个高高的黑影像风一样正往她这个方向跑过来。
她十八年的人生里没有更戏剧的时刻。
现在不用余光薛盈盈也能看到,对面那几个人就要走到她面前了,她虽然还在走,但腿几乎要软了。
“乓”一下子,谭或笑早于对方一秒钟冲到她面前,撞上来把她整个人罩在怀里。
薛盈盈清楚的听到旁边错杂的脚步声和拳头声,英语大声的咒骂声,吓得她在谭或笑怀里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
然后也清楚的隔着胸腔听到谭或笑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她伸手去回抱他的后背。求求老天爷,可千万别让他挨打啊。薛盈盈祈祷着。
然而骂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开始从薛盈盈身后传来。
更戏剧的场景来了。
咦?这些人越过他们俩,和后面那伙醉汉短兵相接打起来了?
原来人家是帮派火并,不是冲她来的。
谭或笑揽着薛盈盈快步离开,远离背后的战场。
“快走,别回头看。”
薛盈盈没想回头,她只是侧过脸抬起头看着谭或笑,这人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
“对不起啊。”她小声说。
谭或笑把她搂得更紧一点。
“吓死我了。”他说道,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就这一刻,薛盈盈看着谭或笑明白了她跟谭或笑的关系似乎已经走到了一条线的边缘,她不能再打着一些光明正大的旗号去粉饰太平,也不能再逃避思考了。
这线好像一步就能跨过去,很容易。但跨过去之后是什么,没人知道。
听了以前的HP、ST的故事,听了安德鲁犹豫的理由,薛盈盈也难免会想,线的另一边是不是就是会踏空的深渊?一旦迈过就会万劫不复?
而除了这些,就算无视队里下的死命令,她自己心里的障碍也还没有解决。
这个有些惊心又有些动心的夜晚,他们正在远离一个危险没有错,但是好像离其他的危险更近了。
9月初,Diana给所有人放了一个五天的假期。“最后的休息,”她说,“好好调整,回来以后你们就要一口气坚持完整个赛季。”
谭或笑按照惯例问薛盈盈:“要不要去魁北克休息几天?顺便赏枫。”
没想到薛盈盈说:“嗯...你去吧,我已经有其他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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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上遇到两伙人,越过自己打群架的故事不是我想的,是我一个好朋友在国外的真实经历,也算是我听过的一个比较黑色幽默的故事。我自己的话,遇到的是比起吓人应该说是诡异的事,以后看看哪本书哪个主角可以体验一下(不是)
反正大家如果是独自在外的话,还是要多多小心,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