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泱刀

　　【本文为架空历史小说，所有人名地名事件与史实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是年三月，柳枝新绿。酒肆三三两两坐着人。有几个女人甚是显眼。她们作侠女打扮，年约二十，一身素布，束着袖口，未施粉黛，身佩窄身钢剑，柄饰流云纹，坠以殷红的穗子。模样倒也平常，不过叫些茶水来喝，与常客无异。

　　“哎呀，你们太客气了，哈哈哈哈哈！”人未到声先到，小二连忙招呼着：“周爷，您来了。今天用点什么？”
　　“照旧。呃，我看看。”周谷国转头一点，“十个人，嗯，你就看着上菜吧。”
　　“好咧——！”小二这便下去了。
　　周谷国是谁？说来话长。他本是湖北人士，十六岁入了军营。跑马打仗的能耐实属一般，长年岁不长军衔。本想熬到年岁返乡，不料伤了左腿。那场仗总共伤亡2人，他便是其中之一，从此成了笑柄。既然受伤，也不作他想，便返回原籍。无奈周谷国生性坐不住，又自恃在军中呆过，不肯做寻常人家的营生，干脆换了名姓游历江湖。别看他沙场庸兵一个，与人结交的本事倒是一流。也非手段利落，只因着做事圆滑，不落人话柄。如此一来二去竟成了江湖闻名的包打听，上至武林盟主下至寻常百姓，问及江湖，必言周谷国。今日一到，且是带着十个听客前来。众人前簇后拥，众星拱月，就想听听这包打听的嘴里有什么新鲜事。
　　说到新鲜事，那倒是没有许多，如今世道乱，杀人死人害人的事比吃饭睡觉还寻常。然而到了周谷国嘴里，总是有另一番嚼不尽的滋味。

　　“说到江湖上的事，最惹眼的你可知道是什么？”周谷国甫一落座便开腔。
　　“武林盟主的争夺？”白袍的年轻人问。
　　“那事早完了！”河北大汉操着秦腔斥到。
　　“那是……锁心钩和赤煞手的比武？”中年人问。
　　“比武倒是热闹，可惜胜负早有定数。”周谷国说。
　　“为什么？谁赢谁输？”青衫男子问。
　　“自然是锁心钩。赤煞手秦彦上个月被高丽武者偷袭，伤了左手。江湖人都知道，他秦彦靠的是什么？就是那只大过常人的铜掌铁左手，如今左手伤了，右手虽也不差，毕竟损失功力，又如何与锁心钩比呢？”
　　绿衣公子听后点点头：“而且听说他是被高丽武者用腐药所伤，可想伤痛如何。临阵对敌，势必相当不利。”
　　“周爷，你还是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到底是什么事吧。”一个生意人模样的男子说道，“我们这些人要是知道，那也不用听周爷你说了啊。”
　　众人听后纷纷附和。
　　周谷国一听，连忙摆手：“别这么说。要说当今武林最惹眼的事，那必然是顺承镖局啊！”
　　“顺承镖局？”众人不解。
　　周谷国捻捻胡须道：“你们没看前些日子的公告？顺承镖局招募女镖师啊！”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他们都不缺营生，而顺承镖局在武林里也完全排不上名号，谁又会去注意它的公告。
　　周谷国哈哈大笑，自顾自地说道：“当今的武林，行走的都是大老爷们儿，别说运镖走镖，就连各大门派都极少见到女弟子。如今，这顺承镖局却指明要招女镖师，这可是一等一的香艳事啊！”
　　众人一听，心照不宣，纷纷笑起来。
　　“你们可知道顺承镖局为何招女镖师？”周谷国问，一双鼠眼泛光。
　　众人摇头。周道：“周某也不明白，不过倒是有另一件事相当有趣。”
　　“什么事？”心急的连忙问道。
　　“周某听闻顺承镖局最近接了趟离奇的镖。”
　　“哦！这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护送那个谁的独生女！”胖子说。
　　“灵剑门吴冠海的女儿。”周谷国补充道。
　　“对对，周爷果然厉害！”胖子说。
　　“吴冠海？双仁剑吴冠海？”折扇青年道。
　　“正是。小伙子记性不错。”周谷国称赞道。
　　“可是，吴冠海膝下没有儿女啊。”折扇青年说，“我听闻他醉心剑法，娶了老婆却跟人跑了。”
　　“他确实有个女儿。”
　　“啊！！！！”众人诧异异常。
　　“是个野种？”
　　“想不到吴冠海也有这本事。”
　　几人话里带话。
　　周谷国笑起来：“那是他和李月儿的女儿。上个月八大门集会，吴冠海已将这个女儿引见给另外七门的掌门。我本想这是人家事，不便传扬，不过啊，呵呵。”周谷国摇摇头。

　　这时候菜已上齐，酒也斟满，十一人落座，先是觥筹交错一番，而后各自饕餮，周谷国吃了几口，这才继续前言。
　　“吴冠海的女儿，那可真不是一般人。一般的年轻女子，被寄养十多年，得知自己的父亲是一门之掌，必定又怕又敬。可这吴颖却不同，像是做好准备一般，据说吴冠海去接吴颖的时候，她坐定在门口，笑盈盈地望着吴冠海带去的一队人马。而后八大门集会，她更是接洽自如，将其余七门的青年才俊全部结交一番，好生熟络。”
　　“还真像她娘李月儿。”河北汉子啐了一口。
　　河北汉子有此一说不是没缘由。这李月儿本是寡妇，和江湖扯不上半点关系。吴冠海十七年前与同门赴淮北公干，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李月儿，几天后便结为夫妇。武林中人还未及探究李月儿是何方神圣，她便接连让六个有名有号的侠士成了入幕之宾。吴冠海装聋作哑，不久李月儿产下一女，之后跟个铁匠跑了。吴冠海气煞，便将女儿送到乡间寄养，十几年不闻不问，更不提自己有女儿一事。
　　“吴冠海估计是怕自己老了无人送终，这才想起还有个女儿吧。”老者道。
　　“可这吴颖还真就不是省油的灯。才一个月，八大门已经玩腻了，这不，开始打起小镖局的主意。她去镖局托运自己，本来镖局不肯，人家只走货，不运人。可这吴颖不依不饶，最后不知道使的哪样本事，硬是让顺承镖局接下了这趟镖。而她又不依，非要女镖师护送，这才有了之前说的招募女镖师的那一出。”周谷国说完押了一口酒，新酿的竹叶青。
　　“看来，这娘们儿狐媚功夫了得啊！”河北汉子道。
　　“我倒觉得，这是顺承镖局少镖主的邱慕华趁机给自己找艳福。”白袍的年轻人说，“邱少镖主‘小潘安’的名号可不是虚的，连我都自叹弗如啊。”
　　“噫！男子汉靠的是真本事，又不是女人，靠什么脸蛋！”河北汉子捶胸道。
　　“可女人不这么想啊，女人都喜欢年轻英俊的男人。”白袍的说。
　　“好了好了，二位不必争这个。你们啊，且看那边。”周谷国像前一指，众人望去，正是那一桌侠女。
　　“这,这就是女镖师？”中年人问。
　　“必然是。顺承镖局不过在三条路之外。”周谷国说。
　　“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开始明白邱慕华的意思了。”折扇青年摇起扇子，“哪怕样貌平凡，却正当年华，妙矣妙矣。”
　　“这一桌就是4个，那，那镖局里……只怕姓邱的小子吃不消哟！”河北汉子道。
　　周谷国哈哈大笑。

　　推杯换盏，酒过三旬，刚才那一桌女子早已撂下茶钱出得门去。周谷国推推手，众人留下银两先后散去——周谷国虽有名声，却无营生，平日吃喝都是靠那三寸不烂之舌，好在有供有求，周谷国尚不至潦倒，偶尔帮门派调查传信之类，还能赚些钱花。
　　但见周谷国面色通红，捏着酒杯自语道：“江湖，武功，女人。这下便好，女人来了，这江湖该更乱了。男人的江湖已经一团乱了，又来女人，又来女人。”
　　青衫男子还未离席，给周谷国斟上一杯：“女人嘛，早就有了。素心阁都是女人。”
　　周谷国笑声即起：“那拨婆娘是尼姑！”
　　“也是，起誓不嫁也不沾男人，确实和尼姑没什么两样。”
　　“女人里面有一些名声在外，比如陈若棠、陆士瑛。可惜，陈若棠使得是刺，陆士瑛是环，都是偏门兵器，靠取巧得胜，难登大雅之堂。江湖啊，始终是男人的。”
　　“周爷此言差矣。”青衫男子道，“我亲眼见过陈若棠的功夫，内力浑厚，步伐迅速，我甚至还没看清她的路数，她就把一剑离拿下了。确实是高手。”
　　“啐，那是你资历浅。她那没门没派的野路数也能叫高手？真要是高手会给郭鹤的碎星长拳震出八丈远？”
　　青衫男子一时语塞。
　　“至于陆士瑛，虽是名门正派，也深得真传，可是这丫头心高气傲，又不知变通，若不是陆瑕这个天才自创的石环剑高明，武林里论资排辈还能轮到她？”
　　青衫男子连忙称是。
　　周谷国又喝一盅，又叨念些女人的话，青衫男子又是敬酒又是告别，这才离去。周谷国本要走，却突然感从中来，握着酒盏怔怔瞪着窗外，口中念道：“汜儿，你若还在……也罢，也罢。”

　　微风。
　　有风，则有神灵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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