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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横无际涯(1)
这种国际性的神经学会议,内容包罗万象。所以除了第一天上下午是两场专题报告会外,剩下的几天都是若干个专题在几个分会场同时进行,让人自行选择。能在主会场做综合报告的,一般都是比较热门领域的权威。
第一天上午的主题是神经类疾病的分子基础。思飞的老板Erica因为研究神经细胞的凋亡机制,也算得是直接相关。再加上近几年做出了一些有影响的发现,逐渐积累起一定的威望。所以被邀请在主会场发言。
报告从早上八点准时开始。思飞七点五十到达会场的时候,已经有一多半的人入座了。思飞看了一下,没见实验室里的其他人。想着中间休息的时候总能遇到,就找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坐了下来,一边等一边翻看着手里厚厚的一本会议日程和摘要。
把理解神经类疾病的分子基础作为一个重点专题显然有它的道理。基础医学研究一个很重要的目的是为了了解疾病的机理,最终研制出有效的药物治病救人。以癌症为例,没有二十世纪后半叶的大规模基础研究,就没有近年来层出不穷的抗癌药物和技术。越来越高的癌症诊断率,存活率,甚至治愈率,是通过上万篇关于各类癌症的分子基础的论文,上百个实验室上万人的努力,在几十年的研究成果中大浪淘沙,去粗存精换来的。
相比起人体其他器官,对神经和大脑的功能的了解基本就是幼儿园的水平。另一方面,随着人类寿命的延长,脑功能衰退性疾病这类典型的老年疾病的发病率越来越高。可是在医疗的水平上,象帕金森氏病,老年痴呆症这样严重影响生活质量的病现在只能治标不治本,而且效果很差。对于其它比较严重的神经系统的疾病,比如抑郁症和孤独症,治疗办法也非常有限,副作用又很大。俗话说正本要清源,如果发病机理都不清楚,何谈救治呢?思飞想起Erica曾说过很长一段时间内关于这些疾病的分子机理的研究都会是焦点问题,逐渐开始领会其中的意思。
抛开治病救人,对于了解人类自身的渴望也是神经学研究强大的驱动力。比如说,象先天条件和后天教化的影响这类问题的哲学探讨自从有文明起就没有中断过。所谓“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强调的是先天影响,所谓“近朱者赤”强调的是后天影响。而关于人性的善和恶的讨论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实际情况肯定是千差万别,不可一概而论的。现代的技术水平和理论的发展第一次使探索这类问题的成为可能。所以对于行为,尤其是极端行为,比如暴力和成瘾的机理研究也是神经科学的一个热点。
思飞正在想得出神,听见主持人宣布会议开始。超大的屏幕上打起powerpoint的演示图像,早上第一部分的报告正式开始。由于研究课题接近,思飞不至于听得一头雾水。
Erica是第一部分的最后一个发言。这次的内容主要基于Paul半年以前发表的文章,兼带简略回顾以前的几个主要发现和介绍实验室里的最新进展。
Erica这样开始她的讲演:“生老病死是所有生物都经历的自然规律,细胞作为生物体的基本单位,自然不例外。一个细胞正常的生死交替对于维持器官和组织的生理功能是必需的。可是当细胞的生和死,尤其是神经细胞的生和死出了问题的时候,就会令人‘头痛’”。其中“头痛”一词巧妙的一语双关,即指细胞的异常死亡实际上造成的生理问题--大脑的功能衰退,又指这个现象对于研究者智力上的挑战,引起了一片会心的笑声。
思飞曾听实验室其他的人说Erica是一个非常优秀的讲演者,可以把一个复杂的科学发现讲得明白生动,引人入胜。现成的例子,再加上开会以前读的关于如何做口头和书面报告的理论指导,让她对如何做好科学报告有了深刻的体会。
除了一般演讲应有的要素以外,做好专业的科学报告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讲得深入浅出,易于理解。短短几十分钟的报告充满了专有名词,复杂的图像,以及庞杂的数据,信息量非常之大。虽然一般来说不同研究领域不至于隔行如隔山,要一下子接受和理解这么多的信息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再聪明的人,也不太可能在有限的时间内,既听清讲演者说的内容,又读清楚演示图上的每一个字,同时理解各种各样的数据,图表,和照片的意义。一个好的演讲者,就象一个好的导游,一步步引导人们寻幽揽胜,渐入佳境。而不是在门口就塞给别人一大堆宣传资料,口若悬河说上半天;又或者直接登堂入室拉到最深奥的部分,而不管对方的背景和理解能力。
所以要做好科学报告,演讲者不仅要精通内容,而且要懂得与别人沟通的技巧,会从听众的角度看问题。Erica的讲演显然是很好的范本。开头轻松浅显,然后逐渐深入,按照一个故事发生,发展,高潮,结局,以及遗留一点悬念的过程进行。即使思飞已经知道了大致的内容,仍然免不了被吸引,何况别人呢。
短短半个上午激烈的脑力活动,让思飞已经觉得有点疲惫了,于是趁着中间休息的时间去倒了一杯咖啡。回来的时候看见其他人在一起聊天,就凑了过去。
在这种环境下,话题自然离不开刚才的报告。Paul问:“你们觉得哪一个最有意思?”
思飞抢先回答:“第二个,关于细胞对化学毒物的敏感性的研究。以前好像没人从这个角度研究过这个基因的功能,所以比较新。”想想又加上:“是吧?”
“如果他们能继续确证的话。现在提到的只是非常初步的结果。”一同来的另一个博士后Richard插话说。
“而且他们用的实验条件太苛刻,不太可能在实际生活中遇到。”Paul表示同意。
“当然了,这些我知道。可是既然是初步结果,就不应该太苛求,毕竟人家提示的是一个新的方向。”思飞反驳。
Gerry本来被思飞说动了,刚想点头表示同意,可是又看到Richard和Paul明显要反驳的表情,又犹豫了。
看起来象个想获得肯定的小男孩。
“我很佩服你的乐观主义精神,Sophie。什么都向好的一面想。”Richard带了点戏谑。
“你是说我太天真幼稚?”
安正毅刚想说什么,上午下半场的报告就开始了,内容主要是关于行为学,比如用田鼠来研究过激行为的分子基础。思飞听起来有些费力。最后只记住了几个报告的主题和结论。
中午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吃饭。因为酒店坐落在芝加哥的繁华地段,周围餐厅林立。Paul极力推荐附近的一个泰式餐厅。Erica的实验经费充足,对于开会相关的一切费用全部报销。这样大家就没有异议。只要有人带路,思飞向来乐于跟从。又想,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家餐厅的菜味道果然不错。Paul他们又一人叫了一瓶啤酒。思飞本来不太爱喝酒,这两年在同事们的影响下也开始喜欢起酒精的刺激。好酒好菜以及相熟的朋友同事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不论哪国的人都会觉得是一件快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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