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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临近年底,北风呼啸,一日紧过一日,吹路沿途的树叶。街边的法国梧桐日渐萧瑟,寒冬漫漫而来。
这一晚,云卿班的人齐聚在尚贤坊,明日要从这里出发去苏州。
将自己的房间让给两位师兄,莲君、依依和张妈挤在亭子间。尚在收拾东西,依依就开始犯困。
“你不愧是属蛇的。”莲君揶揄她。
依依哈欠不断,又伸了个懒腰,软绵绵说:“嘶嘶,可怜我早该冬眠了。”引得莲君大笑不止。
“你们这两个长不大的孩子哟!”张妈将冲好的烫婆子塞到依依手里。
“哎,嫌我们还小呢?张妈这话不对。不定也就这几年,我们一个一个的出嫁,没人陪张妈说体己话,到时候张妈可别想我们呢!”她暖着手,嘴上一劲儿逗着张妈,却对莲君使着眼色,似乎在说,有人已经偷偷谈起了恋爱。
舞会之后,明翰愈发的忙碌,但不知为何,莲君自己觉得,他们是更加的亲厚,更加的有默契。每当他不在身边,她会挂念他,此时或许他就在城中某处,也在惦记着她。
“女大确实不中留,可嫁出去了,也得隔三岔五来陪陪张妈呀。再说,你们两姐妹,到时候还可以轮流呢。”
两姐妹又笑作一团,依依说:“张妈你想得可真远!”
“怎么就远了?你们啊,别总嫌时间过得慢,一个不留神,它不等你们,一下子蹦到你们前面去了。”
“咦,是让我们早做准备啊?张妈说话真有哲理。”莲君说着将收拾好的行李摆放整齐。
“哲理?张妈只懂柴米油盐、家长里短。不过,哪有事事都能准备的?谁不是边做边学!话又说回来,张妈倒是真心希望你们嫁得好!”
“呵呵,谢谢张妈!”依依将双手绕在张妈脖子上。
“行了,又撒娇。铺床吧,早点睡下。唉,明天要坐火车。”
“火车挺好啊,张妈为什么不喜欢呢?”莲君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吵吧,总是觉得不舒服。凡事都有为什么啊?那莲君我问你,你在上海长大,怎么就会说苏州话呢?”
莲君笑笑不言语。她是个育婴堂的小孤女,无法得知自己的身世,但在内心,她疑心自己是苏州人。幼年时候,第一次跟着师父去苏州,觉得那软糯的语言异常亲切,她学起来飞快。
“今晚得挤一下了。”依依说着将烫婆子塞到被子里。
“不怕,我们三个都瘦。”
因为明日要早起赶火车,三人并没有多话,熄了灯,不多会儿就都睡着了。
除了上海,云卿班就只在苏州演出。林家班的班主,似乎算是莲君他们的师叔辈,每年都邀请云卿班来苏州驻演几天,互相交流学习。苏州的舞台虽没有上海来的气派,但观众的热情却是丝毫不差。林家班并没有紧跟潮流,班中没有女弟子。于是,莲君和依依颇为受欢迎。有几个师兄弟早早在火车站候着,一路殷勤照顾她们。
在苏州逗留七天,五天演出时间,其中三天的重头戏是合演的龙凤呈祥。排练时间有限,这才过了一日,莲君他们已觉得吃力。幸好当天演出,是师父辈助阵,他们各自的成名作,演来自然是水到渠成。
吃过午饭,林班主提议排兵布阵。
“熙照,不如我们来唱这出梅龙镇?”林班主说。
“三师兄这是笑话我呢,我已经多少年不再扮旦角了?还是如卿师兄和你演的合适。我照旧,空城计。接着下来……”
“我看,来场武生戏。”如卿说。
“呵,自然是展鹏最合适。”林班主说。
“我?怎么能……”
“展鹏,你莫要再谦虚了。既然三师兄钦点,你就好好准备去吧。”熙照爽快地答应下来。
居然是压轴戏!莲君在一旁听了好生艳羡,如果有天她的贵妃醉酒亦是如此尊荣。
“接着三天的龙凤呈祥,各位都得勤加练习。熙照,这第五天的演出,仍然以客为主,最好有新剧目啊。”
“行。依依和梦生合作拾玉镯,而莲君可以唱贵妃醉酒。”
“哦?贵妃醉酒,这可是你当年保留曲目,终于有传人了?”林班主神色露出些许向往,似乎是回忆当年熙照的风采。
“我说师兄,你难道忘了,莲君是我的弟子。”如卿虽然这么说着,但也没有丝毫气恼。
“啊呀,瞧我这记性!我老了,你们得担待。”
他们这样一来一去,一旁排演的后辈们随即心情一松。而莲君的心里正暗暗雀跃,她此番站上舞台,又是不一样的位置。
随后几天,演出顺利,龙凤呈祥获得观众极大肯定。今晚是演出的最后一天,明日大家可以休息一日。
依依唱完拾玉镯,坐在一旁卸妆,又和张妈闲谈着,张罗明天去哪里游玩。
莲君静静坐在一角候场,现在台上是展鹏的林冲夜奔。她总是随身携带她的英文单词本,拿出来随意翻看着。在她看来,背单词可以使人宁静下来。本子中夹着一封信,是杰森前阵子写给她的,作为他学中文的成绩报告。大体写了感谢莲君的帮助,最后抄写了徐志摩《云游》中的一段。
云游
那天你翩翩地在空际云游,
自在,轻盈,
你本不想停留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
杰森的中文字算不得好看,可是整齐端正。莲君认为已经很不容易。诗的含义,不知杰森是否了解,他引用这段话,是在说莲君自在的气质吗?不管如何,莲君每次读这封信,心情总是很愉快,心里不住感叹,杰森真是个可爱的好人。
这种愉悦的心情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莲君上台表演贵妃醉酒,自然而唯美,引得观众不住鼓掌叫好。
“去也去也,回宫去也!”临近尾声,莲君一个旋步,瞥了一眼台下。她瞧见有人隐身站在最后一排,电光火石间,她觉得那是明翰。幸好,余下只是在舞台上谢幕。
回到后台,莲君由如卿帮着,摘了凤冠、脱了女蟒。她虽表面泰然自若,心里已乱作一团,那到底是不是明翰呢?他无缘无故怎么会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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