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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拜师
幻梦见二人回来,忙上前拉着素心,问:“素心,你跑哪儿去了?”
素心低着头不吭声,随着疾步而行的尹唯梓进了房,幻梦正打算跟进来,只听得一声冷言:“没我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幻梦呆呆的将跨入房间的一只脚收回来,惊讶的望着尹唯梓屹立的背影,又看了看后面静立的素心,伸手带上房门转身缓缓走开。
尹唯梓双手负立,手攥着折扇,拇指在扇柄处摩挲,片刻旋身坐于桃木椅上,素心正欲倒茶,只听一声低喝:“站着!”素心一僵,不敢再动。
尹唯梓灌了两口冷茶,似乎这冰冷的茶水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再开口语气已有些好转,却仍持着三分威严。
“你可知你今日犯了什么错?”
素心颔首,低声道:“行事莽撞。”
“哦?莽撞?如何莽撞?说来听听。”
素心嚅嗫一番,道:“不知那二人功力深厚,贸然跟去,险些丧命……”
尹唯梓端着茶盏,停在嘴边:“没了?”
素心思虑片刻,弱声道:“让公子与幻梦姐姐担心了……”
尹唯梓叹口气,无奈道:“素心,我不知你过去发生何事,心里藏着的恨意如此之深,你以后打算怎么样我无法干涉,你且听公子一句话……”
尹唯梓放下茶盏,直直看向她:“报仇也好,放弃也罢,你若轻易死去,便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素心一怔,如梦初醒般看向尹唯梓:“公子……”
“我自那日拣你回来便知你心中有恨,我能做的十分有限,你可知那二人武功多高?你若这般行事,十个尹唯梓都保不住你。你向来懂事,今日之事着实做得武断,且算个教训,你……”
尹唯梓瞧着素心神色逐渐黯然,预先想好的责备之词渐渐说不出口,这孩子一向安静内敛,今日之事似给她打击不小,不忍再怪。
挥了挥手:“罢了,你回房休息吧。”
“公子!”素心猛然双膝跪地,尹唯梓被她突如的举动一震,赶忙起身避开。
“公子,你教素心武功吧。”
尹唯梓一愣,矮身欲扶她:“你先起来。”
素心不肯起身,语气坚定道:“素心要学武!”
尹唯梓知她又犯了倔脾气,坐回椅上看着眼前之人,静了片刻,语气几分无奈道:“容我考虑下,你先回房。”
素心不依不饶的说:“素心一定要学武!”要学武,要学得一技之长才有机会报仇。
“回房!”此刻尹唯梓语气带了几分威严与冷硬,素心怕他再次生气,便不再多求,乖乖
起身走回房间。
桌上碧瓷茶盏,茶碗清透泛着晶亮的光泽,映得杯内茶水熠熠生辉,可惜茶水早已冷透。
不管如何逃避,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翌日清晨,尹唯梓拉开房门便见素心静静立于门口,想必是为昨日之事而来。默然注视着她,虽已入春,晨时的空气中仍带着些许寒气,纯色的衣袍上挤着细密的晨露,似已等候良久。
尹唯梓转身走回房间,素心犹豫片刻,跟了进去。
“为何学武?”
素心垂首,一言不发。
尹唯梓并不催她,行至窗口整理起窗棂上一株鸢尾,白色鸢尾颔首而立,清雅素淡,叶尖却呈枯黄之象。尹唯梓正欲剪去,顿了顿,放下剪刀,执起花洒浇上几许清露。
微薄的晨曦渐渐淡去,窗外响起画眉的啼鸣,屋内只听衣料细细摩挲之声与花叶轻擦的细响,阳光一丝一丝移入房间,轻轻落在素心肩头,不知不觉,窗口飘进温婉的暖风。
尹唯梓暗叹一声,何苦去问?他不是猜不到原因,也知她不愿开口相告,作何多此一举……
尹唯梓走回房中坐下,盯着眼前静默良久的素心,声色无波道:“你今年年方十四,已过了学武的年龄。”
“素心明白。”
“十四岁即使勤学苦练,也难至对抗昨日二人之境界。”
“素心明白。”
“你身子不适学武。”
素心蓦然抬头,看向尹唯梓,眼里是惊讶,是茫然,是失望,是不信。
尹唯梓半垂着眼睑,字字浇灭了她的希望:“你幼时胫骨受过重创,虽已痊愈,却是无法习武。”
素心垂下头,她有印象,儿时与阿爹阿娘出门游玩不慎摔下马车断了胫骨,当时疼痛了好些时日,大夫说过会留下后遗症,痊愈后见日常行为仍旧正常,并未在意,不想竟给自己带来这般后果。双拳紧握,心里是膨胀的失落、愤怒与不甘。难道她真的一无是处无法报仇雪恨?
尹唯梓淡淡的盯着她,指尖顺着杯沿轻画着圆圈,半晌,道:“你虽不能学武,但我可传你医术。”
素心愣了愣,沉默不语。学医有何用?学医又不能手刃仇人。
尹唯梓似看穿了她的心思,继续道:“你若不想碌碌无为便需学得一技之长,医术虽不能达成你所想,但可保你性命,命在,你便有机会。”
素心猛然记起昨日之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挣扎片刻,虽不是心中所求,却总比一文不值好,她,不愿做个平凡的普通人。矮身跪下,声音羸弱带着几丝不甘:“望公子能传授素心医术。”
尹唯梓见她答应,起身肃穆道:“好,今日起,我收你为徒,此后,我将我之所学倾囊相授,你受我之技便要尽己之责,你可明白?”
素心深深叩头,闷声道:“徒儿明白。”
“时辰不早了,你先去吃些早食,过后,书房见我。”
素心缓缓起身,顺从回道:“是……”
望着她踽踽而去的身影,虽已目的达成,心里却莫名升起一丝忧虑。
湖云碧足炉内燃着浓梅香,袅袅青烟盘着烟圈,一丝一丝细细抽开,闲闲游离至各个角落。尹唯梓手执一杆乳阳紫毫,挥毫泼墨,一幅洋洋洒洒的轩竹应墨而出。搁下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余光观察窗前细读医术的素心,只见她手捧医卷,秀眉微拧,极力消化着生涩的内容。
她拜师尹唯梓之后,尹唯梓指着书房内上百部医典,让她且先通读一遍,顺序是从草药识别开始。素心对于医术兴趣缺缺,自然学的慢,然而顾忌浪费尹唯梓的一片苦心,每日坚持来书房习医。既已拜师,便须恪尽徒弟之责。
尹唯梓暗自观察她半晌,内心逐渐沉重,明知她不会拒绝,当日仍说出那番话诱使她学医,知她心里不愿,却明白她不会违逆他的要求,这样,不知是对是错……
“公……师父,徒儿这处有些不明白。”素心捧着医术,问向桌前的尹唯梓。
尹唯梓见她有疑问,放下画卷走来,只见素手轻点医书,正指着药名“赤葛根”。
“有何不明白?”
素心指尖下移询问道:“此物味苦涩,能养血益肝,固精益肾,健筋骨,乌髭发,为滋补良药,不寒不燥,功在地黄、天门冬诸药之上,可治肝肾阴亏,发须早白,可此处写着与萝卜相恶,令人髭鬓早白,这是为何?”
尹唯梓莞尔:“药虽是治病养生之物,不同的药材搭配,作用却是不同,药效更是差之千里,比如这赤葛根与姜汁调成膏,可治皮里作痛,若是与萝卜搭配,则令人华发早白。凡是药材,也是毒物,因此需得谨慎处理。”
素心感叹:“竟有这等玄妙。”
“那是自然,医者,能救人,若用之不慎却能伤人……”
“伤人……”素心视线移向窗外,神思飘远,只见她眉头渐渐舒展,转头伸手扯住尹唯梓袖口,道:“师父如此精通医理,定也通宵毒术,能否教徒儿用毒?”
尹唯梓蹙眉,断然拒绝:“不行!”
“师父……”素心企盼的看着他:“师父曾说过会倾囊相授,为何不愿教徒儿用毒?”
尹唯梓一甩袖,态度坚决道:“我曾说愿意倾囊相授传你医术是为了让你保命,不曾说过传授用毒之技,更何况……你学了并无好处。”
素心执着道:“你怎知并无好处?若我学得毒术就能……”
尹唯梓挑眉看她:“就能如何?就能报仇?”
素心沉默不语。
看着眼前默默无言的素心,尹唯梓有些气结,虽曾说过不会管她将来之事,内心却不希望看着她一步步迈向深渊,他若传她毒术,岂不是背后加了把劲,让她陷得越来越深?
尹唯梓冷笑道:“你是太天真还是报仇心切?就算你学得一手超凡毒术,那日之人一见就知冷静狠厉十分难对付,你一弱女子如何寻得机会下手?只怕你身都未近就已命丧黄泉。”
素心不饶道:“若能学有所成,便不怕寻不到机会!”
尹唯梓冷声道:“你把师父这几日的话都当耳边风了?”
素心窘迫低垂着头,窗外阳光在她面庞上洒下一片阴影,晦暗不明。她如何会当耳边风,师父的苦心她自然知晓,但那并非她所愿,若无法手刃仇人,她有何颜面活于世上?
尹唯梓不欲与她多纠缠,坐回书案执起紫毫浓墨轻点,然而心中丘壑尽散,早没了作画的兴致,遂扔下手中笔,踏出书房。
“师父……”素心见尹唯梓离开,忙唤住他。
尹唯梓停下脚步,素心对着他背影,嘴巴张了张,片刻,低语:“徒儿……”
再等仍是无言,尹唯梓叹息一声,走出房间,背后人儿单单立在房中,似粒孤寂的尘埃,无声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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