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照青石

　　莳花小筑是个装饰的十分雅致的地方，三进的院落中香气馥郁，到处布满各色的鲜花。能让百花四季常开，自然下了不少功夫。据说这里的主人爱花成痴，在院落最深处修建了一座琉璃暖房，花了大价钱请来技艺非凡的花匠，用尽各种方法，才能确保花开不败。

　　除了这四季花常开的美名，便是莳花小筑的姑娘更让人流连忘返。

　　人都说这里乃是京城第一勾栏之所，销魂之地，倒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此地的鸨母彤娘。彤娘年岁不大，也不过正是花信年纪，却已是个百炼成精的女人。不过短短几年便从刚梳笼的青葱小妞，成长为红牌姑娘，又不过短短几年，已然成了莳花小筑当家的鸨母，这番成长自然少不得她隐忍、美貌、眼力和抓住时机的能力。

　　彤娘一贯对自己的眼力和能力很自信，自打她主事此地，便没有她摆不平的事，也没有她搞不定的人，可今日，彤娘却有些烦恼，玄字号包房里的客人很有些不大对头。

　　说来这客人是个北地客商，相貌虽粗陋了些，眼神也凶狠了些，出手却十分大方。白日里这客人出去跑门路，晚上回来喝花酒、睡女人，到是个正经逛窑子的好客人。可就是这么个规规矩矩的客人今日已经是第三遭有人来查问。

　　第一遭来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吏目，往日里偶尔服伺司内的大人们来照顾“莳花小筑”的生意。今日装作不在意，小吏目打赏了小伙计二两银子，掏出张画像，问可有个眉毛特别粗浓，身材特别高大的北国人住在此地，小伙计一时被银子晃花了眼，便一五一十将玄字号客人就长这幅模样的话，说给了小吏目。

　　第二遭来的是个老邻居，东城大街银通商号的刘掌柜。刘掌柜直接将她请到包间里，一脸亲切的问她，玄字号房里住的客人可是眉毛特别粗浓、身材特别高大，又问她此人何时来，去了哪，喝花酒时说了什么。刘掌柜让彤娘不要声张，为此特在她的袖口里塞了张二百两的银票。

　　第三遭来的更是个惹不得的主儿，端王府的二总管甄大爷，这位原是莳花小筑的常客，直接来问她，那眉毛特别粗弄、身材特别高大的北国人在京城里可曾与什么人来往，可曾说过什么逾矩之言，让她一五一十说清楚，若有所保留，端王府要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彤娘扶了扶额头，牡丹帕子遮了脸，暗自里眉毛眼睛满脸乱飞。她是做人成了精的，自然之道这三家的背后都不好惹，自然也知道，这三家各有各的盘算，对于她来说，最好当做他们各自不存在，互相不认识。她恭送了小吏目，笑应了刘掌柜，奉承了甄大爷，一路应承着此事绝不对人提起，可她还是发现，今日莳花小筑里的客人多了那么一些，多的那些客人大多二三十岁，目光锐利，不看姑娘不看花，却在玄字号的门前来回打转。

　　彤娘嘻嘻哈哈应酬着沿路遇到的熟人，一路七转八转进了内院。“莳花小筑”的内院历来是姑娘们和客人们的禁地，门前有暗桩守卫，能进来的有数那么几个人。彤娘进得内院便揉了把脸，把一脸的假笑抖落在地上，又在自己周身上下摩挲了一番，觉得并无什么不妥，她走近院子里一间雅室，轻手轻脚的上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有人答应。

　　彤娘推门进去，隔着轻柔的纱幔，影影绰绰看到里面一个身影。

　　“何事？”那人问道。

　　“主人，属下瞧玄字号的客人有些不大对头。”

　　“嗯？”

　　“五城兵马司、银通商号、端王府，今日已经先后有三波人来探寻玄字号房客人的情况了。属下想总不会是巧合。”

　　“五城兵马司、银通商号、端王府……”那人沉吟半晌，“端王？兵部？银通商号……”那人手中把玩着一只茶盏，似乎在思量这三方之间有什么连带。

　　“是怎样一个客人？”他问。

　　“北边来的，样貌凶狠，出手大方，不过北边的客商大多都是这个样子，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三波人都问了什么？”

　　“问何时来，何时走，这些日子都同谁来往，说了什么。”

　　“你是如何答对的？”

　　“他是三日前来的，何时走倒没说，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就算有什么交往，也没在咱们这招待。属下说的倒是实情，我同他们说，我的姑娘们巴不得客人长住下去，只要有银子便好，哪能追着客人问何时走呢。”

　　那人点点头，“答对的不错。不过你去探探，他们问的问题，我要知道答案。”

　　彤娘答应一声转身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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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字号客房里，布和正同手下的亲随队长孟根痛饮。

　　“这南朝的酒，他娘的淡的跟水一样，还是咱们草原上的烈酒喝的痛快。”孟根已有了三分醉意，可身旁穿玫瑰紫色衣裙的女子笑嘻嘻的贴在他身上，一杯接一杯的把酒给他的灌下去。

　　布和也没说话，一仰头，将酒杯中的酒倒进了喉咙里。他身边坐了个穿水蓝衣裙的姑娘，年纪不大，肤色白皙，倒不似玫紫的女子来的放肆，脸上带着几分娇羞之意，见他喝光了杯中的酒，也温婉的将酒倒满，双手捧给布和。

　　“酒虽然淡了点，好在女人够味儿。”孟根醉眼朦胧中，伸手在那玫紫的软肉处重重的捏了一把，惹得那女子娇呼不已。“我问你，干嘛一杯一杯灌大爷的酒，难道你不知道，大爷是越喝越勇的？”

　　那女子咯咯娇笑：“哎呦呦，孟大爷，谁知道您是不是吹牛，让奴婢摸摸您有多勇？”两个人你扯我一把，我捏你一下，眼瞧着就要滚在席上。

　　水蓝衣裙的姑娘的脸红彤彤的，把头依在布和肩头，搂了他一只胳膊，“石大爷，你这兄弟真是个鲁汉子。你让他回自个房里去闹嘛。”

　　布和斜眼瞧了瞧水蓝，“怎么，你这做窑姐儿的还怕看这个？”他在那水蓝的手臂上来回轻轻摩挲，然后把一只手伸进了她宽大的衣袖里。水蓝姑娘萎缩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倒是愈加柔顺了，也不知布和的手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做什么，那姑娘的脸色变了再变，好像是要哭又好像要笑，半晌布和抽出手来，带得衣袖掀了起来，只见那姑娘粉藕一样的胳膊上斑斑驳驳都是青紫痕迹。

　　布和瞧着她粉臂上的痕迹，酒气上涌，脸色通红，便也有了几分安耐不住。

　　那边玫紫被孟根按在腿上不住地讨饶：“孟大爷，孟大爷，奴婢知道您的厉害了，饶了奴婢吧。”孟根却不肯放手，玫紫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大爷，不如明日起奴婢找个新来的妹妹陪着您，我那妹妹是个最可人不过的。”

　　孟根的手不停：“大爷不喜欢那样的，就喜欢你这样的，难道大爷的银子咬手，你竟然往外赶客？”

　　玫紫笑道：“哪有咬手的银子，不过嘛，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日麻烦。”

　　孟根在她脸上吧唧的亲了一口：“大爷不嫌弃你，今夜你好好伺候着，明日大爷便要离京了，让你歇个够，待等下回大爷再来，一定还来找你这小妖精。”

　　布和这边却皱了眉头：“孟根，酒喝的差不多就行了，别说废话。”

　　孟根抬起头，脸上带着不在意的笑：“大哥，你放宽心，咱们这次来总算见到了那，那家伙的真章，我瞧他这次是真怕了，他保准不敢诓咱们，否则一封信送到他老子那，嘿嘿……”

　　布和哼了一声：“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你别几杯马尿灌下去就信口胡说。”

　　孟根嗯了一声，拿起酒杯又灌了一口，低头瞧瞧怀里的玫紫，不由感慨道：“大哥，南朝真他娘的不错，也不知咱们有没有机会还能来这，再不走了……”

　　“只要我过了这次的危机，哼哼，总有那么一天。”　布和咬着牙暗自发狠，“差不多行了，今日早些休息去吧，明日卯时出发。”

　　孟根答应一声，扯过玫紫出了房门，走得急了连门都没关上。水蓝站起身来：“大爷，我去吩咐人把这残席撤了，稍后就来陪您。”

　　布和嗯了一声，摇摇晃晃走到里面宽大的床前，自顾解了外衣，三下两下将身上脱了个干净，然后往床上一躺，粗声粗气的吩咐道：“快着点，别每次都磨磨蹭蹭的，难不成你还能躲过去？”

　　水蓝咬咬牙，对他做了个笑脸，转身出了房门。彤娘就在门外三丈远的角落里站着，见她出来，轻轻做了个手势，二人走的更远些，水蓝压低声音：“彤娘姐姐，他们明日离开，卯时出发。”

　　彤娘点点头，轻轻拢了拢她鬓角散落的发丝，又掀起她的衣袖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把嘴凑在她耳边，“做得好，你且忍过这一夜，他呀，没什么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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