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

　　假期的日子都是充实且空虚的。
　　这是严以仁第一次当导医，当然他们这一届所有学生都是第一次。
　　医院离学校比较近，严以仁又收拾了点东西打算这两天就先住宿舍里。

　　学校规定每人平均寒假里做两三天导医即可。
　　第一天严以仁被派到医院八楼的专家门诊维持秩序，一过去就有个保安大叔热泪盈眶地把这个神圣的任务交给他然后飞一般消失在人群涌动的走廊尽头。
　　老护士和他说因为要保护病人的隐私所以要求严以仁让他们一个一个进去，但是有些病人等待的时间比较长可能有些情绪不稳。严以仁耸耸肩，这总比给人指路“厕所在那边”要好，何况在一旁听听专家怎么诊断病人也好的。
　　大学第一学期学校除了理论知识以外什么都没教下来，严以仁还处于只摸过骨头和内脏器官模型，看过血涂片，以及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几个循环的状态。

　　结果被老护士领到了泌尿科。一堆病人拥围在专家医生周围，场面显得稍微有些混乱。老护士一声咆哮，把人都赶出去等着，然后告诉严以仁，让他们凭单据和序号逐一进来。
　　这烂摊子确实苦。
　　严以仁在门口一站，接替了之前保安大叔的位置，深吸一口气，开始应付这些仿佛要恶狼扑羊的病人和家属。
　　“请您稍等一下好吗”、“不好意思还有一位请等一下好吗”、“请问您是病人家属吗”、“只能进一位好吗”……
　　严以仁仅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几年份的“请”和“您”字都说完了。
　　有些比较和善的病人还会和严以仁聊聊天。他们之中不乏从外地千里迢迢赶来抑或从凌晨三四点钟就出门一大早到医院开始等专家的病人。严以仁从来不知道看个专家门诊难成这样，他们往往等待几个小时，就为了和医生阐述几分钟的身体状况，花不少的钱做各种检查拍各种片子买各种药。
　　严以仁态度一直保持和善，一些等得不耐烦的家属也不好意思打笑脸人，他们的不耐烦都情有可原。

　　近中午的时候突然有个女医生跑过来和专家医生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带着一票人气势恢宏地闯了进来。严以仁甚至没来得及问女医生后面跟着的那些人单据和排号，就见女医生匆匆又离去，而专家医生开始转为询问那票人当中一个妇人详细病情。
　　严以仁莫名其妙地看着原先坐在专家对面说到一半的病人被凉在一边，然后身边的门又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严以仁赶忙拦住，心中已经有些起伏不定，稍存的和善被不着痕迹地收敛回去，面无表情道：“对不起先生，请排队。”
　　男人转过头看了看严以仁，眉毛挑起，示意自己是和那票人一起的，又说：“我们是王局长介绍来。”
　　严以仁翻翻白眼，我管你哪根葱！可惜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不情不愿地收回自己的手，只好让他进去。
　　严以仁本以为外面的病人可能又会蠢蠢欲动，但他们显然都听到男人刚才那句话，每个人几乎都是一脸踩到狗屎的表情。
　　门口的大婶微微叹了口气，严以仁忍不住安慰道：“人家有背景，我们就给他留个不屑的背影。”大婶抿嘴笑笑。

　　严以仁从小到大，没跑过几次医院。他明白这种场景可能以后会在医院司空见惯，而他根本无力阻止。
　　那些人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毕竟这里又不是抢救室。他们只是凭借关系背景，免了挂号排队，理所当然享受特殊优待。你只能怪你朋友亲戚不是哪个局长，你只能怪你是你，而他们是他们。就算你满心不平和愤慨，也只能用更重的忍耐来压抑。

　　严以仁轻声和门口的病人讲讲笑话，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
　　转头望去，是刚才那个亮出“王局长”名号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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