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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有些事就是那么凑巧，刚才外面还响着热闹的音乐，此刻却正好戛然而止。包厢内无人言语，可大家默契地觉得头顶有只乌鸦“哇哇哇”地飞过。
常烁脑子发蒙，神色发窘，他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开房”这么惊世骇俗的邀请！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他选择在沉默中认怂。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想……”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
反倒是身旁的康宁嘻嘻一笑，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淡定地说：“看来常医生是喝多了，那我们只好先撤了，各位继续吧！”
康凯默默做了个“电话”的手势，康宁比划了一个“ok”，就拉着面红耳赤的常烁离开了包厢。
他们走出酒吧，登上高高的立交桥，下面是闪烁的霓虹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明明是夜晚，却比白昼更热闹。
可热闹总是别人的，常烁心里感到一阵荒芜。
“常医生，你喜欢谭老师？”
康宁的声音很轻，像柳絮一样飘飘扬扬，飞入常烁的心头，“喜欢”两个字撩拨着他的心尖，让他难以平静下来。
“我……”常烁终于投降，“好像是的。”
康宁看透了一切似的，继续问：“所以你想利用我来刺激他？”
常烁自责地道歉，“对不起。”
康宁语气肃然，“常医生，你利用别人对你的好感来证实自己对其他人的感情，这样做很过分！”但一瞬间，她的神色又变得轻松起来，“不过，我不同，我虽然很欣赏你，但却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所以你可以随便利用。”
常烁挤出一丝苦笑，“谢谢你帮我，让我明白了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
康宁歪着头，“你真这么觉得？”
“康医生，你是女孩子，肯定比我敏感，难道看不出小念根本没有因为我和别人交往而伤心吗？”
康宁想了想，慢慢摇了一下头，“谭老师的忍耐力还真强啊！”
常烁仰起头，努力把委屈的湿润送回眼中，声音却有些发颤，“不在乎又何谈忍耐呢？”
“常医生，你愿意再试一次吗？”
“再次一次？”
康宁双眼放光，“这次我们太被动了，完全被谭老师牵着鼻子走，下一次，我们要担任‘主攻’！”
*
诊所，常烁的办公室内。
常复华背着手，来回踱步，仔细观察这里的一切，最后给出一个很客观的评价：“像那么点牙医的样子。”
谭知春则一脸温柔，“乐乐，我们来会不会打扰你工作啊？”
“当然不会啦！”常烁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雀跃地说，“其实我早就想给春姨和爸看看牙了，正好今天倒休，就让小念陪你们过来了。”
谭修念淡淡地说：“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工作室那边还有工作。”
常烁一下拦住他的去路，眸光凌厉，好像对方再敢迈开一步，他就要拔刀砍人一般。
“你也留下，一块看！”
谭修念喉头滚动了一下，别开脸，不去与其对视，默默走到了一边。
常烁熟练地检查了一番常复华和谭知春的牙，结束后他不禁感叹：“您二位的牙简直比年轻人还年轻人，保养得太好了！”
常复华骄傲地说：“那是当然，我就是研究骨骼的，这牙齿也是骨骼，自然保护得很好。”
常烁指着空了的治疗椅，对谭修念扬了扬下巴，“到你了，上来吧。”
谭修念脸色阴沉得可怕，不过还是听话地躺倒下来，张开了嘴巴。
一束光打入他的口腔，常烁故作忧愁地啧啧舌，“小念啊，你这牙口不太行啊。”他压低了身子，双唇对准他的耳朵，“是不是最近偷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呀。”
谭修念头一偏，沉声说：“没有。”
常烁磨了下牙，但转而又咧开了嘴，从抽屉里取出两张电影票，交给谭知春。
“春姨，您不是说想看粤剧《帝女花》吗？我买了两张票，还有四十分钟开场，您快和我爸去看吧。”他拨弄了几下手机，“小念恐怕送不了你们了，他得留我这继续看牙，我刚叫了辆滴滴，车牌号发您微信上了，您和我爸下了楼就能看到。”
谭知春笑得合不拢嘴，“乐乐这孩子真是细心！”
看到母亲要走，谭修念急得坐起身来，“妈，我改天治牙也行！”
谭知春宠溺地摸摸他的头，“改天不如今天，正好乐乐有时间，直接给你治好多省事！”
常复华轻咳一声，“那个，乐乐，小念，今晚不用等我们了，我们看完电影在外面吃。”
“好嘞，我亲爱的父亲和我美丽的春意！”常烁像朵小花似的乖巧应下。
“咚”的一声，门关上了，“咔嚓”一声，门上了锁。
谭修念见状，不禁握紧了拳头。
常烁笑眯眯地走近他，轻声说：“小念，你怕什么，我是牙医，又不是大老虎，不会吃了你的。”他抬起手，在对方额发上慢慢撩拨，“你瞧你，都出汗了，要不我把空调打开吧。”他又撅起嘴，“哎呀，我忘了，我这空调坏了还没来得及修呢，要不我把窗户打开吧。”
他走到窗边，只是做了个开窗的动作，却没有用力，“也不行，我这窗沿下有窝燕子，我要是开了窗，会破坏它们的家的。”
他“哒哒哒”地走向谭修念，眼角弯弯得像小月牙，可爱又带着说不出的狡慧，“只能委屈小念你忍受一下燥热啦。”
谭修念死死攥着床体，眉头微微皱着，声音冷淡，“没关系。”
“啊~张嘴~”
常烁故意没戴口罩，露出好看的脸，直面自己的“病人”。
谭修念无奈地张开嘴巴，眸光早就溜到了别处。
“哎呀，小念你的好深，我得靠近一点！”
常烁说着，下巴几乎抵住了对方的胸膛。
忽的，他头一侧，脸颊贴紧对方左胸，“小念，你的心脏跳得好快啊。”
谭修念扳着常烁的双肩，“乐乐，你不要这样！”
“我不！”常烁一改之前清爽的语气，委屈地说，“我们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单独相处过了。”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小念，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他扬起头，眼睫翕动，眸子中的娇嗔和可怜像奔流的海水一下将谭修念淹没。
谭修念几乎要窒息了！
常烁见他不回答，神色更加哀伤，脸又靠近对方的脸颊几分，“你知道我不聪明，猜不透你的心，你告诉我我哪里做错了，我一定会改！我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
他为自己此刻的低声下气感到震惊，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桀骜而强势的，哪怕面对难缠的病人，他固然耐心十足，但也没有任何讨好或者卑微的行为。
他为他破了例，他为他轻易得破例了！
面对这样的常烁，谭修念心乱如麻，心里有无数话想说，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或者说，不能开口！
他坐起来，轻叹：“乐乐，你很好，不是你的错，是我……我不好。”
常烁的鼻子发酸，“那你告诉我你哪里不好，我帮你改！”
谭修念咬了咬牙，直视他，冷冷地说：“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就请让我走吧。”
常烁感觉被人猛抽了一鞭子，痛得动弹不得，痴痴地望着对方离开的身影。
过了好一会，他筋疲力尽，瘫倒在椅子上，把脸埋在双手中。
窗外是什么时候下的雨，他不知道，只是几声清脆的燕子叫一下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呆望着窗外风景，窗户上自己的影子被雨帘不断冲刷，却从未变淡，就像谭修念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从未动摇一般。
他倏地站起身，如果今天不把事情弄清楚，他真的会彻底失去一个好朋友的！
*
工作室内只有谭修念一人，空间安静得可怕，可他却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心脏被刺穿后在流血，而凶器就握在自己手里。
忽的，只听门外有人敲门，他颓然地打开门，一瞬间，瞳孔紧缩，心脏骤停。
常烁浑身湿透，喘着粗气，额发上的雨水像泪水一样滑过他的脸颊。
“乐乐，你怎么来了？”谭修念焦急地拉他进屋，“怎么弄得这么湿！”
常烁看起来很兴奋，边喘息边笑着说：“我跟自己打赌，如果我从诊所跑到这雨还不停，就直接来见你！”
谭修念拿出一条毛巾帮他擦头发，“先别说这么多了，你进去洗个澡吧，不然着凉……”
常烁猝然抓住他的手，“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谭修念顿时觉得自己的时间停止了，心潮泛起汹涌的波涛。
常烁强硬地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追问：“我喜欢你，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谭修念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被欲望蛊惑着往脑袋里涌。
常烁慢慢闭上双眼，双脚缓缓踮起，唇峰翕动，心惊胆战地向前凑去。
只在这一刹那，他的身子就被轻轻推开了。
“乐乐，我们……不能这样……”
谭修念捂着嘴，神色怅然，不敢看他。
常烁愣了一下，随后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谭修念赶紧去追，在楼道口把他堵住了。
“乐乐，外面还下着雨，你别出去！”
常烁红着眼，哽咽地说：“我和自己打了另一个赌，如果你拒绝了我，那我就不再见你！”
他目光坚毅又决绝，见对方的胳膊横在自己面前，毫不犹豫地下嘴去啃。
可谭修念依旧面不改色，任凭他怎么咬，依旧不肯退步。
“你让开！”常烁含糊地叫着。
“我不会让你走的！”谭修念执着地回答。
常烁松开口，痛苦地靠在墙上，用手臂遮住泪流不止的双眼，断断续续地哭着说：“我讨厌你！你太欺负人了！你的报复也太狠了吧！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忽的，他的手腕被人握住，缓缓放下，接着双唇触碰到了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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