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攻略·声浪[校园]

　　天渐黑了。这个时候，程森淼突然想起了韩斯越。

　　她在成名作里饰演了一个叫佳容的女孩。佳容是富人家的小姐，受过良好教育，未婚夫是徐司令的侄子。男主角阿亨则是旧时代里的街头小流氓。当时军阀混战，家里收到打仗的后便趁着天黑离了城。佳容却因为帮了陌生人阿亨的忙而错过时间，被落在了城里。

　　徐司令战败，周司令打进了城，沿途还掳走了外貌出众的佳容。原本狡猾市侩的阿亨为了报恩，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救她，他俩一起成了通缉犯。两人在城里逃窜，惶惶地躲避丘八的追捕。

　　阿亨就像城里的老鼠，娴熟每一条街道暗巷，他每天领着佳容转移阵地。面对佳容时，他有一种自卑又自负的矛盾感，他自卑自己出身不好，手脚不干净，又自负自己有几分本事，能保护佳容，把几个丘八耍得团团转。

　　故事临近结局，他们商量着逃出城去找佳容的父母，他们都彼此知道一直呆在城中的最后结局：他们早晚一天会被抓到，阿亨会被枪毙，佳容会被迫成为周司令的九姨太。

　　面对阿亨的犹豫蹉跎，佳容说的一句话，程森淼现在想起来还记忆深刻。

　　“我们呆在城里也没有出路，这是条死胡同，往外逃出去也许还有机会。”

　　“被抓到肯定会被枪毙的。”阿亨没好气地说，又觑了佳容一眼，“你不害怕？”

　　“我很害怕的。”佳容说，“可没有办法，再害怕也得继续往下走。而且——”佳容的声音变轻了，“我的身边还有你呀，阿亨。我不是一个人，谢谢你。”

　　阿亨最后决定了要逃。下半夜他就带着佳容行动，他去偷了一辆破旧板车，一件破棉被，还让佳容换上一套破旧衣服，给她涂了一些粉末，整个人盖着棉被躺在板车上，装作急性皮肤病突发的样子，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佳容也自己往露出的皮肤上抓出了许多红色痕迹，阿亨还抓破了脸，幸好留了这一手，给完过路费后他们总算有惊无险地出了城。阿亨推着板车一路走到了清晨，日头升起来的那一刻，他在小路间停下，掀开破棉被让佳容出来。

　　暖色的晨光，镜头却很清冷。佳容看了一会，转过头对阿亨笑了笑，最后继续抬头望天。这个镜头成了后来韩斯越作品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片段。

　　阿亨看着她的背影，此时才发现佳容身上有一种残酷的美丽——这样的人，是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及，难以触碰的幻影。

　　程森淼猛地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个念头迅速冒了出来：

　　她要和韩斯越做朋友。

　　2001年，就从现在开始。

　　九月，开学季。开学那天，程家上下都起了个大早。夫妇一起送程森淼上学。

　　前几天程森淼已经去过了一中一回，学校需要提前报道，领书本和校服一类的东西，程昱山和宋巧玲特意抽出了时间陪同，程森淼本来想拒绝，但看他俩兴致勃勃，就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

　　去一中的距离比原来要远，以前的中学骑自行车只需要五分钟，现在到一中却要二十分钟的车程。程昱山和宋巧玲舍不得程森淼进校住宿，便商量着找个司机接送程森淼放学。

　　今天这件事他俩自己拍板决定了，开学这天才告诉坐在后座的程森淼。程森淼心里偷偷叹气着，心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还好她早就过了有虚荣心的幼稚时光了，如果程昱山愿意她自己开车上学的话，她反而会更开心。

　　可惜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个未成年，就算程昱山真能同意，交规也不会同意。

　　程昱山今天开的车是桑塔纳2000，除了这辆外车库里还有一辆奥迪100，是他和别的公司谈合作时才会开的车，平时他就开着这辆桑塔纳上下班。这让程森淼觉得程昱山这人还算不错，他虽然有些身家资产，但脾气挺好，作风也挺端正。

　　……当然，程森淼每次叫他们爸妈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别扭，毕竟她的真实年龄往那一摆，和他们也差不了多少岁。

　　到了一中后，程昱山找了停车位在门口停好，然后拎着程森淼的书包下了车。宋巧玲打伞，两人把程森淼挤在中间，在太阳下热腾腾地往学校走。

　　程森淼只感觉热气一股股往上冒，她只能看向四周，借此转移注意力。周围都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们，尽管穿着宽大的校服，还是遮盖不了他们这个年纪独有的神采。

　　程森淼曾经打算多攒一些老本，三十岁后重新回校园读书。毕业后她从事过几份工作，最后在26岁时定了下来，成了一个自由交易员。

　　读书时代，她的成绩时候很平庸，程森淼很喜欢阅读，却很讨厌读书。小学时还好，为了少挨秦月的打，她只能每次都考出优秀的成绩。秦月控制欲强，程森淼只能每次在她面前假装听话，但随着叛逆期的来到，她表面上虽然还是乖乖女，心里却讨厌透了这些事，她不再听课，学校只是短暂脱离秦月避难所。

　　秦月不懂得开导她，看她成绩一路下滑，只是揍得更狠。

　　再后来嘛——

　　很多事情程森淼都记不起了。

　　大概就是去了一所吊车尾高中，又去了一所吊车尾大学吧。

　　程森淼其实很感谢她的阅读经历。是不同书中透露出的精神内涵一点一点重新构筑了她的精神世界，才让她在成年之后有一天能豁然开朗，和过去那个整天感觉和世界不对盘的程森淼和解。

　　但她真的真的是没想到，再一次站在校园门口，居然是以一个初三学生的身份。

　　这一点也不有趣好不好。

　　程森淼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新身份带给程森淼的唯一惊喜，那就是韩斯越也是一中的学生。虽然不知道韩斯越在几班，但有了这么大的线索，难道还担心找不到人吗。

　　三人走到教学楼下，程森淼仰头上看，总感觉这矗立的教学楼比上次看起来更大了些。报道那天她就领教过了一回学校的恶意，一班在一楼，而十四班居然在四楼，光爬楼梯就得累得够呛。

　　做学生啊，可真是不容易。

　　一路感叹，三人走到了二楼的初三教务处，里面坐着几个准备监督早读课的老师们。十四班的班主任名叫赵芳云，年龄和程昱山他们差不多，人看起来挺和善。她先问了程森淼一些情况，随后又和程昱山短暂交谈了一下，程森淼没仔细听，大概也是学习一类的事情。

　　宋巧玲把程森淼拉到一旁，偷偷对她比着加油的手势，嘱咐说：“宝贝，你在这个新学校要好好学习，好好交朋友，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发生，千万要告诉妈妈。”

　　“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宋巧玲听了心里很安慰，但也没把小孩子家的话放在心上。等程昱山谈完话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和程森淼告别，上班去了。

　　程森淼有点感慨。只是上个学，等下了课就回家去了，怎么突然弄出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来。他们做父母的心很好，只是程森淼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这种风格。

　　到了早读时间，赵芳云把程森淼领进班级门口，预备把新来的转学生介绍给同学们。赵芳云进门时十四班还有点吵，男女生们说着话，班级氛围看起来不错。赵芳云清了清嗓，吵闹声才小了点。

　　“我没过来你们都不懂得自己读书吗？”赵老师板起脸说，“你们今年都已经初三了，还不赶紧抓紧时间学习。”

　　有个男生笑嘻嘻地搭腔：“知道了老班，你可不要生气。”

　　“那你们少气我最好。”赵老师说，“新的学期开始了，你们都赶紧把假期的玩心都收起来，专心放在学习上，不要让我再提醒你们。来，我现在给你们介绍个新同学。”

　　赵老师冲门口的程森淼摆了摆手，“森淼，快进来。”

　　程森淼进了班级，站在讲台上。不得不说，这感觉真的是怪怪的，台下一群小孩子打量着她，让她不由得有了几分紧张，这感觉多少年没有了，真是稀罕。

　　“新来的同学叫程森淼，以后就和大家在一个班上学习了，你们要好好帮助她，让她尽快融入这个集体。”赵老师说完，把一支粉笔递给程森淼，“森淼，你写一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自我介绍一下。”

　　程森淼在黑板边缘写下“程森淼”三个大字，然后把粉笔丢进粉笔槽，拍了拍手，面对着台下的同学说：

　　“大家好，我叫程森淼。以后就是十四班的一份子了。”

　　刚才和赵老师搭话的那个男生开口说：“同学，你的名字笔画好多啊！”听他说完，其他人多多少少都笑出了声。程森淼朝声音来源看了眼，那是个平头男生，长得还算周正。

　　赵老师朝他丢了一份新学期礼包——粉笔头。

　　程森淼个子较高，位置被安排在了教室的后半部分。她的新同桌叫陈晓蓉，女孩脸圆圆的，笑起来很甜。陈晓蓉是班级里的生活委员，原来的同桌上学期被安排在了讲台桌的位置，现在刚好有了程森淼填补空缺。

　　程森淼坐下，刚把书包放好，这个新同桌就挨过来说：“诶，程同学，你的粉笔字写得好好看啊。你是不是特意练过？”

　　“随便写的。”

　　“你怎么会突然转学？我感觉在我们学校很少会有转学生诶。你以前的学校是哪一所啊？”

　　“家里人安排的。”

　　“那你……”

　　程森淼心里很无奈。她看向陈晓蓉说：“你不早读吗？”

　　俗话说得好，三岁一个沟，就她这岁数和出生年代，也理不清和这小同桌是正的沟还是负的沟了，但这中间是一定隔了个大山坳，交流起来少不得得费点劲。

　　程森淼希望能自己清净一会，于是从书包里随便抽出了本书，假装看了起来。

　　陈晓蓉往程森淼翻开的书页那偷瞄了眼。

　　陈晓蓉：“早读看地理，你喜欢地理呀？”

　　程森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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