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攻略·声浪[校园]

　　程森淼认识韩斯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在2021年，你往路上揪个差不多年纪的路人，他也大概率会认识韩斯越。

　　毕竟韩斯越是个女演员，还是个名气不算小的女演员。虽说她早已比不上那些流量小花小生们，但好歹也是十年前有过代表作的影视歌三栖女明星。在互联网还不曾攻陷现代人民手机的那个年代，在还没有微博热搜的时候，她还是书刊亭娱乐杂志封面的常客，天涯吃瓜群众们常讨论的娱乐圈顶尖颜女明星之一。

　　用讨厌韩斯越的人的一句话来形容她当时的热度，那就是：

　　夭寿啦，想买本不是她封面的杂志都买不到。

　　程森淼也没有脸大到敢说韩斯越能认识她，毕竟从来都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程森淼对韩斯越的认识程度仅在于非常浅薄的层面上：

　　看过她的电影，电视剧，也听过她的歌。更重要的是，还有她的八卦、八卦、还是八卦。

　　一个女演员能有这么多八卦，真不是件太容易的事。程森淼几乎是看着她的八卦一路长大的，十几年前的那些标题，程森淼现在想起还能随口说出几个：

　　“韩斯越国内爆红，遭三大富豪狂追，玉女究竟花落谁家？”

　　“韩斯越半夜密会男子，疑似暗结新欢”

　　“惊爆韩斯越叛出旧东家！忘恩负义背上千万违约金”

　　搞笑的还有——

　　“韩斯越赴港血拼，压力太大只为刷爆卡”

　　“韩斯越半夜现身小吃街，胃口惊人如大食怪”

　　作为娱乐小报追捧的宠儿，自然也有一些只为吸引眼球，无意义的缺德报道——

　　“韩斯越夸张造型走红毯，零波微步不惧走光”

　　“清纯玉女变欲女，韩斯越初登新尚封面，尺度超大，不可不看！”

　　而终止这一切铺天盖地的绯闻八卦标题的，则是几年后另一则更大的八卦。

　　“情定富豪男友，韩斯越疑似嫁入豪门做阔太”

　　于是众八卦杂志一拥而上，如蚂蝗吸血一样整整报道了半个月。说恋情的有，说结婚的也有，但标题写得最多的却是她被富豪包养，做人小三插足婚姻。不论是那种情况，总归赚足了群众眼球，让他们财政鼓鼓囊囊地过了个饱年。

　　作为主角之一的韩斯越，却不澄清也不解释，在同年拍完一部武侠电视剧后，慢慢地淡出了八卦群众们的视野。

　　但包养的绯闻却一直跟随着她，每当天涯群众盘点女明星时，总少不得拉她出来说弄一趟，说她韩斯越是“不知廉耻的拜金女，有辱斯文，原本一片璀璨的星途被她被走越差。”渐渐地她也成了最不争气的女演员代表人物之一，说起她的代表作，好多人都留言嘲讽说——绯闻八卦就是她的代表作。

　　第一次知道韩斯越这个名字时，程森淼还是个初中生。当时还是在一档国内知名访谈节目上见到的，那会儿她已经因为电影走红全国，主持人笑着问她父母起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时，她解释说：

　　“父母希望我长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越过障碍，勇敢地面对一切。”

　　程森淼现在还能想起她当时的样子。女孩浅笑着，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自豪，二十岁出头的脸还稍显稚嫩，眼睛亮亮的，很有神采。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森淼入了迷一样地看她的电影，在电脑上播放一次又一次，观看她在电影里柔弱而清纯的外貌，她的眼神里总含着一股倔强的劲儿，像山崖上的野草，任凭暴雨狂风吹打，兀自扎根飘摇。

　　程森淼后来也一集不差地看了她的电视剧作品。当时班上也有很多同学喜欢她，大家伙还私底下交换她的海报，曾经有个男同学还和隔壁班说她坏话的女学生吵了一架。

　　随着年龄增大，时间减淡了程森淼对韩斯越的喜爱。她也陆续再喜欢过很多外貌佳，演技佳的女演员，但依旧会偶尔怀旧，点开韩斯越的作品，唯有定格在画面中每一帧是不变的。韩斯越对她而言，就好像成了一段代表青春时期的符号，无论喜悦还是伤感，都有看她作品的时候，这种记忆很不同，也很难忘。

　　2019年，对程森淼来说是普通的一年。但对韩斯越却不是。她重新出现大众的视野里，互联网加速了舆论的发酵，与她相关的新闻又一次掀起腥风血雨，娱乐推送轰炸着程森淼的眼球，不同的营销号一次次发微博爆料她和富豪老公的离婚内幕、孩子抚养权争夺战、财产分割相关。随着韩斯越的复出，营销号翻来覆去地科普着她的往事，这些事儿让她上了好几轮热搜，她本人却像神隐了一样没有回应半句。

　　就好像娱乐报刊们曾经对她的攻击一样，她不搭理，也许是懒得回应，也可能就像八卦里说的，她傲得很。

　　这是个自带腥风血雨体质的女明星。

　　有营销号感叹说，十来年前她能养活一个娱乐小报，十来年后还能给营销号赚足KPI，简直就是娱记们的摇钱树。因此，营销号感谢韩斯越这个话题，这竟然又上了一次热搜。

　　韩斯越本人要是看到这个热搜，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

　　多年后的事实证明韩斯越确实与当年的富商男友结了婚，营销号将她低调的几年扒了个底朝天，如今的爆料套在韩斯越身上的是另外个称号了——豪门阔太。哦不，准确来说，说前豪门阔太。按照爆料，她24岁就与男友结了婚，是先结婚后才有的爆料。她在几年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就她这岁数，和同年龄段的女星们一比，堪称得上是英年早婚。

　　她错过了最美好的光阴，也错过了娱乐圈飞快膨胀的娱乐圈市场。复出后韩斯越没有什么好的资源，只能偶尔上些电视剧演演配角，或是上上综艺。只剩下多年的粉丝还在关注她的新动态，而路人们都只记得她曾经演过什么，却说不出她现在做过什么了。

　　直至2021，她也只维持在了不温不火的三线位置。

　　程森淼曾经很为她惋惜，那种心情和面对明珠蒙尘是一样的，只能感叹而无能为力。人生都是自己做主的，哪轮得到她一个路人去掺和。她也不知道真实的韩斯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无所评价。

　　而现在——2001年。

　　当太阳刺眼的照在脸上时，程森淼第一次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真实感。她刚才百分百确定刚才看到的就是韩斯越，所以说，现在绝对是个真实的年代，只是时间线倒拨了。程森淼打了个激灵，她快步走着，再从大步变成奔跑，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家安装了座机的小卖部。

　　比起程家，在外面打电话才是最安全的。

　　她多给了钱，声明只要打一个五分钟的长途电话，老板娘见她出手大方，就只是嘱咐了说：“别超时哦！”就转头整理东西去了。

　　程森淼有些紧张。她加上区号，拨打了曾经记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她还记得就是这一年，家里在春节后安装了座机，但使用次数很少，因为怕浪费电话费，平时都舍不得打。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程森淼的心都悬了起来。

　　“喂，谁啊？”

　　接电话的人是秦月。

　　听到秦月的声音，程森淼有种恍如隔世的错乱感。迟疑了几秒后，她压低了嗓音，小声说：

　　“你是程森淼的家长吧？你的孩子走丢了，现在在派出所。”

　　“神经病啊！”电话那头的秦月骂了一声，“我没生娃，你打错了！”秦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留给程森淼的只剩下电话里的忙音。

　　程森淼挂断电话，老板娘一听见动静，便凑过来看。她关切地问了句：“小姑娘，你脸色很差的呀，是不是中暑了？”

　　程森淼摆了摆手：“没事，谢谢阿姨。我就是有点头晕，休息下就好了。”老板娘拿了张凳子让程森淼坐下，程森淼又买了瓶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后，才感觉狂跳的心脏平复了点。

　　程森淼确定了一件事。

　　曾经的她消失了。

　　本应该在1993年出生的程森淼，消失了。

　　回到程家后已经是下午五点钟。程家父母还没有下班，他们通常都七八点才回家，程昱山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宋巧玲在里面做会计，生意做得还算顺畅，只是陪伴孩子的时间并不多，拆了石膏后连着好几天，程森淼都是在外头解决的午饭和晚饭。

　　今天估计也一样。

　　程森淼没有胃口，直接回了房间。她拉上窗帘，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那通电话之后，一直压抑的孤独感终于冒了出来，程森淼感觉心脏开了个口，而孤独感就来来回回地在伤口处拉锯。

　　程森淼觉得自己很倒霉。尽管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运气一向不好，倒这次还是背到家了。

　　她原来的人生计划，人生方向，全部被推翻了。她不是个乐天派，不会惊喜地认为这是老天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是别人的人生。

　　脑袋里一直有道声音在提醒程森淼。

　　未来的她已经消失了，而现在的生活也不知道剩下多少时间。

　　程森淼感觉自己身上像安了一个定时炸弹，屏幕上的倒计时被恶意地打了马赛克。

　　如果这是个玩笑，那可真是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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