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这里的风如万妖嘶吼令人闻风丧胆，邪性得很。

　　“师父养我育我，真要我献祭我无话可说，但我要见萧伯庭！没有人比你更明白我为何而活，纵使我万般不堪也是他的儿子，我要见他。”萧含川迫切想知道真相，他等太久了。

　　“那我告诉你，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他动你，你若想见萧伯庭必须先出清州结界，因为，他去了九州之外。”

　　半濯低沉道：“过了此关，去九州之外的无相山，山脚下有一座茅屋，茅屋旁种有两株名为白梨树却只结果不开花的无花树，那里——便住着萧伯庭。”

　　“九州之外？”萧含川狐疑：“他为何去那么远？就是南武皇帝也不可能派他去那种神秘莫测的鬼地方吧？”

　　“因为你娘。”

　　“我、我娘？”难道师父今日大发慈悲？萧含川莫名激动，“我娘是九州之外的人？”

　　“不然你如何有这般容貌。”半濯正色道：“你的亲生父母并非普通人，若你出了清州为师再不留你，你想去就自己去查。”

　　“师父没骗我？”萧含川双膝跪在半濯膝前，抹着自己脸颊暗想：师父如此认真应该不是临时瞎编哄人。

　　“需要我发誓吗？”半濯肃然。

　　想到铜山，为了炼血刃他已做好心理准备，然而师父再一次及时赶到，明知这不是侥幸萧含川都习以为常，在快要死的时候，师父总能奇迹出现。师父对他在好与坏之间循环，虽然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终究是欠了师父。

　　握上师父双手，萧含川笔挺的背脊渐渐躬身垂首，“师父放心，我念他不是父子情，就想为自己讨一个说法，你在我心里比他们更重要。”

　　半濯知道他还有疑虑，“你生于乾安末年九月初三晨时，在这个世间你第一眼见到的是我，你随父姓萧，名为含川，无字，号为鬼公子。”

　　“师父心中最爱的是獬羽，我与他之间是否让您很为难？”萧含川直言相问。

　　看着萧含川，半濯瞳孔睁大又渐渐在他质疑的双眸中垂下眼睑，多想告诉他那是曾经。

　　你不是替代品，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萧含川，半濯深爱的萧含川。

　　“的确很为难。”半濯终是瞥开眼违心而论，“雪念拖延了时间，我会很快想出办法。”

　　“那我便信。”萧含川是真的信。

　　解开心结原来并非那么困难，只需简单一句话，哪怕师父是骗他，萧含川心里沉重的包袱也在她言语中得到释放。

　　虽然知道师父是女儿身，但她永远是那个清俊的师父，半点不影响她在萧含川心中的地位，萧含川苦着脸告罪，有点孩子气：“师父，我错了。”

　　深知对她说的最多的就这五个字，已经不知多少是师父的上限，但屡试不爽高能有效。

　　“我想永远护着你。”半濯垂下眼眸，萧含川的侧颜棱角分明，硬朗铁血的大男儿却在自己膝前像个小孩，半濯心爱也心疼，像是用尽毕生之力缓缓道：“也想怕的时候能看到你。”

　　“我一直以为最想要我献祭的人是师父，是我误会师父了。”

　　师父身边有彩霞云朵，照得萧含川暖洋洋的，而她的眼眸从未像今日淌着芬芳馥郁的花海，艳丽还有柔情，萧含川沉浸得不知所以：“师父.....”

　　“你累了，闭上眼休息。”

　　“我留下来.....铜山这边怎么做你告诉我.....待小师叔取回镔铁......”萧含川蹭着半濯手指，眼眸疲倦，迷迷糊糊低喃：“獬羽他想....再怎么他也不可能让我出事......不夜山的将来不能没有....师父。”

　　不知为何，被师父轻柔抚着发颈竟然沉睡过去。

　　“川儿？”半濯叫了两声没反应，将他轻轻扶至火焰旁，他躺在地面像睡着一样，与过往无数个去看他的夜晚相似，她依恋地抚着他的脸颊，最后俯身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蚀情很痛，我不想你痛。”

　　半濯浅浅一笑，点出的二指灵光环绕，在萧含川心口直逼蛊毒，逐渐逼至喉间，萧含川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很痛苦。

　　想要对蚀情蛊毒移花接木，新的身体必须要对中蛊之人有深厚情感，两者若能共情最佳，否则蛊毒不可能轻易换一个新巢穴。

　　眼看蛊毒就卡在萧含川喉间，半濯只能换一种方式，她收手俯身。

　　半濯的身影挡住所有视线，但重叠的身影不难看出她是在做什么，地面拉长的光影一目了然。

　　“如果你还不相信，可以再走近些。”月容轻蔑道：“不过我想你也不是眼瞎心盲。”

　　师徒恋在未来很常见，何况清羽上人修为高深，鬼公子行事不同常人，他们真在一起又有谁敢过问。尽管清羽上人年龄大上许多，但身形容貌顶多算萧含川哥哥姐姐，待换了着装说情侣也不会没人信。

　　清羽上人对萧含川的爱隐晦、深沉、见不得光，她宁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他受到一丝伤害，她爱的如此浓烈，却只有她独自品尝。

　　这份藏在黑夜里的爱好浓！好沉！她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雪念心想她定是甘之如饴！

　　“我信。”雪念转身离开，心里除了难受还很倔强：“不过，世上除了亲子关系不可割让，还有便是心意相通的情感。”

　　“我师姐付出多少你知道吗？而你了一直在害萧含川。”月容追雪念下山。

　　“我没资格比。”雪念眼前已经不再是硬邦邦的山石，全是清羽上人与萧含川亲昵的画面，“我只是他的奴婢，如果你能替我拿回奴籍文书，我就没理由在他身边。”

　　“你这是有自知之明的态度？现在开始你就远离他，不就是奴籍文书，过了这事就给你。”月容大步追着雪念命令。

　　雪念心里憋屈得很，大步流星想逃离这个不舒服的地方。

　　“不对。”雪念忽地止步，微微偏头一双桃花眼满含疑惑，“你不是希望含川献祭给獬羽吗，为什么你又希望他能与清羽上人在一起？”

　　步伐太快，月容险些扑倒雪念，立马稳住身形，正色解释：“我、我心疼我师姐还不行！”

　　这时，獬羽查看铜山回来，他身体像是飘移而至，一阵诡异感扑面而来。

　　这人还是人吗？便见空中飞来黑鹰，獬羽抬臂接住。

　　“怎么样？有新情况吗？”月容见此不再理会雪念，贴近獬羽就不停话唠。

　　不想獬羽与黑鹰对视片刻后，振臂放走黑鹰，无视月容走近雪念，坏坏道：“这边就交给月玄和那小子，我们速去按计划行事，回来早的话还可以玩儿纵火烧铜山。”

　　说得也对，早去早回。雪念点头应是，便被獬羽裹进白狐裘里带走。雪念抬眸，却只见獬羽带着邪气的眸子望着自己，他分明与萧含川模样相同，雪念就是感觉他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喂！师兄我了？”月容气得跺脚，脸都扭曲变形了。

　　飞在上空的獬羽揽着雪念腰肢，望着上课结界大言不惭：“这样的结界我可一掌击破。”

　　显然这话勾起雪念兴趣，“我不信。”

　　一掌光芒击在银光闪烁的结界上如敌铜墙铁壁，獬羽有意试了一下，果然不出他所料破不了，“算了，给仙盟留点面子。”

　　“我也这么想。我们还要飞多久？”雪念没心情嘲笑他，这浩瀚山河犹显两人渺小。

　　“你不想救人了无精打采的？”獬羽立马打算调转方向，“这样也罢，正好我还饿着。”

　　“不不！”见獬羽性情不定，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在墨城里的温情，雪念连忙攥紧獬羽喊，望向下方左右巡视：“我在找地点。”

　　“你是不是又忘记过去了？”雪念突然问他。

　　“什么过去？”

　　“没什么。”看来狼性狡诈，还选择性失忆，雪念前倾上身，正经说着：“找的地方必须要有水源，并且有丰富的粮食才行。”

　　“看那里。”獬羽右臂指出，雪念目光顺势看去。

　　“晋阳城？”雪念暗自思忖，晋阳被萧晋只手遮天定是富庶胜过它处，此次若有他和萧秉弘力挺，想来晋阳便是最好的选址。

　　“獬羽。”雪念由衷道：“你什么时候会头疼发作？”

　　“不定时，总之一月至少有一次。”獬羽并不在意如实告知。

　　“今日月初，那下次发作就可能是六月，希望那时我已经想到办法救你。”雪念小心翼翼伸出手臂触摸他的狼耳，没有看起来的尖硬，还很柔软，只是依旧凉凉的。

　　“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獬羽眼睛在下方人间滴溜溜地转，被她抚耳，目光便撞上她的眼眸，桃花眼似乎在问：你就这么信任我？

　　以前的蘅儿是没有这样调皮的诱惑，獬羽问：“撩我了？”

　　“才、才不是了。”就想看看耳朵是不是真的。

　　“想看看真假？”

　　“啊？嗯。”居然能猜透人心，雪念识趣缩在白狐裘里，只露出脑袋，只能说正经事：“我们选好了地址，可是清州这么宽广，只有让官府下令百姓汇集，违令者应是少数，这些应该都是难啃的骨头，就让薛泰薛玉带人去解决。”

　　“獬羽我们要先找到萧晋和萧秉弘才行。”雪念竟发现自己不断想忘记那刺痛的一幕，“对了含川的小师叔跟来了吗？”

　　獬羽正全力搜寻生物看地形，没听她说些什么，自是没应她。

　　而萧晋与萧秉弘集结所有兵力，又拉拢人心，带领众人以图攻破仙盟设下的结界。

　　獬羽与雪念正落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中央。

　　“雪念？”意外惊喜，萧秉弘第一个喊出声，随即听到有人大吼：“有妖怪！”

　　“妖怪！妖怪啊！”紧跟着伴随一群骚动吼叫，人人举起手中兵器冲上来。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不是妖怪！”雪念伸臂阻拦，大声解释：“大家住手，他是来帮我们的，大家快住手！”

　　经历妖魔侵袭后的人们不会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她的说辞淹没在一片打斗吼骂声中，整个身体被撞来晃去倒向拥挤的人群中。

　　突然身体被人群里一双手臂接住，雪念转首一看，是萧秉弘，他一把将自己带起，拉出人群。

　　“.....弘，他不是妖怪，他是.....他是.....你还是先让他们停下来。”雪念心急只记得唤了一个“弘”字。

　　已经听到阵阵撞击嚎痛声，雪念刚被拉出又想挤进去，耳边听到薛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小念念，他长了一对狼耳，额上闪烁的红色妖印，还有你看他现在十指锋利的狼爪，不是妖是什么？他！怎么他的容貌.....”

　　“雪念，别去。”萧秉弘对她在这种情况对自己亲昵称呼，心中暗藏的醋意嫉妒之心减少十之七八。

　　薛玉说得也没错，一旁的萧晋也没有叫停的意思，雪念看得心急如焚，只有举起双手大喊：“獬——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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