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獬羽挣脱雪念，抱头蹿奔，只见模糊幻影闪动，转眼消失在大家眼前。

　　“师兄？”月容紧张问：“月玄师兄他是怎么了，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他让我们别管就别管。”这反应像是反噬，半濯便猜到估计跟当年决定养萧含川有关。

　　“真的不管吗？”追了一半的雪念眼里还闪着那一抹白，萧含川就在他身后，“我们管不了他。”

　　可能獬羽是雪念两世唯一见到的痴人，心里卸下对他的防备，凭添几分关切。

　　留下四人坐在火堆旁。

　　“我和他容貌为什么一样？他献祭越蘅是他心甘情愿，而我为什么要献祭于他？我爹、萧伯庭了？”萧含川看着半濯接连三问，打破寂静。

　　火焰渐小，几人俱默。

　　“大家分别观察铜山，都绞尽脑汁想办法解决问题，个人私事容后再议。”半濯刚说完便听到咕噜咕噜声，闻声望去——是月容。

　　月容捂着腹部无谓笑问：“你们不饿吗？反正我饿了。”

　　“嗯我也饿了。”

　　*

　　萧秉弘发现萧晋和薛泰被鬼公子带走，便叫上薛玉偷偷跟踪，汗津津跟到林子下，正碰见雪念将他们的父亲捆绑掉在树上。

　　“哈哈！唔！”薛玉见此正撑腰大笑，被萧秉弘转身捂了嘴，“要笑也要偷笑，你想被你爹狠揍吗？”

　　“呜呜....”薛玉支吾点头，萧秉弘松了手，薛玉皮笑肉不笑：“小念念做得太好了，看我爹还要不要我娶她！”

　　“她是我夫人，别再小念念的套近乎。前面不远应该就是铜山了。”萧秉弘都没怎么正视斜上方捆绑的人，望着一处隐隐发亮的地方。

　　“别人信你们是夫妻我可不信。”薛玉瞅着他发亮的眸子，连忙道：“好，假夫妻也是夫妻。这里这么黑，我们要不要救他们下来？”

　　“有人会来救，现在想想要不要去铜山看看。”萧秉弘望着漆黑的前方。

　　“就你我？去了不也是白搭，搞清楚方向不就行了。”薛玉磨叽道。

　　“记得你在松山下说雪念像是认识鬼公子，现在应该可以证实了。”萧秉弘早知萧含川便是鬼公子，此刻他说出来，心里想的却是他们私下感情已然超越主仆，又思及昨夜夜下画面，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总能让他心口异常。

　　兰茵王和赵衍还没来得及逃出牢狱，便被隐默提出来，而后又绑在马车里，夜晚便得阿昆消息在没得到解药之前不能擅自妄动。

　　当薛家萧家人一走，阿昆装扮成小厮送吃食混入马车内，把人给放了。

　　琥珀带着一行人前往，她与忘晴知道此行就是替人送死，她们身体被毒鹰盟主下了毒，生死都在盟主的掌控，眼看不久抵达铜山也是百感交集。

　　而萧秉弘与薛玉拼命赶至铜山时，冰封的铜山让薛玉吓得跌倒在地，正巧仰望萧含川展翅在顶峰拥吻雪念，冰寒之气侵袭着萧秉弘，眼眸被顶峰的火热激怒。

　　*

　　月容与雪念都说饿了，紧接着目光都指向萧含川。

　　“我？？”萧含川睨着雪念暗道都学会齐心对付我了。

　　“含川我们都饿了，你有灵翅来去方便快速。”雪念对不情愿的萧含川温声言说。

　　见了雪念期盼的双眼，言语冷冷：“也只有我是主子伺候奴婢，先说好烤鱼没有，不过填饱肚子总是会有的，等我。”

　　他又不甘地倾身覆来耳语，月容欲凑近被萧含川一掌抵住，也不知他俩说的什么悄悄话。

　　待萧含川展翅离去，三人又围在火堆旁坐下，半濯看着月容，她只得悻悻道：“我去拾点柴。”

　　“我....”雪念端坐，“我留下。”

　　半濯凝视雪念。

　　谁也没有开口。

　　就在这时，一声鹰啼长空，便见獬羽从另一个方向回来，待他落下，黑鹰也停在他右肩铠甲上，半濯与雪念都发现獬羽脸色白得如同死人，右肩上森白的窟窿头变成血红，黑鹰像是吃肉一般吸啄窟窿，很快窟窿头又恢复，黑鹰也吃饱了。

　　獬羽却倒下，白发扬起。

　　是雪念上前扶住他，在先前石头旁坐下，黑鹰乖乖地停在旁边山石闭目休息，过了一会，獬羽似乎清醒过来，对半濯道：“你果真对他动了心。”

　　雪念见他俩要算旧账，暂保持隔岸观火的一言不发。

　　“你被反噬了？是最近还是从一开始？”半濯问：“全都想起来了？

　　“你认为我还能正常？”獬羽反问半濯，拉回要离开他的雪念，声线一下软了：“别走，我头疼。”

　　“.....”我也治不了啊。手就被獬羽拿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尽管猜测他这样的脆弱可能是假的，雪念好像也不能拒绝。

　　“在他心里萧伯庭是他活着的希望，你让我如何去告诉他？”半濯眼眸半遮半掩，似早已做好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看我这样他会罔顾人伦？”

　　“我把他交给你亦是拿性命信任你，但你！因他背叛了我，你要他活便是让我死。”獬羽对上旁人如刺猬长在声线里的一字一句，似乎下一刻即要杀了背叛者。

　　半濯的发丝被震飞，神色镇定自若：“当从你血淋淋的手中接过他的那一刻，月玄就已经不复存在，我是半濯名号清羽上人，萧含川的师父，也是他的养父，我做不到把含辛茹苦养大的人拿去送死。”

　　“那我便先杀了你。”獬羽狼爪突显，掌心黑雾滚滚翻腾不息。

　　“獬羽。”雪念手指骤停，不能再袖手旁观，“你答应过我。”

　　黑雾渐渐没入獬羽掌心，他握拳不语。雪念又道：“你一直暗中派人保护我对吗？既然这么难的事你都能足不出户办到，万事就不在话下。且说你为什么指定需要含川献祭。”

　　獬羽侧首看着雪念一时凝噎，右旁半濯淡漠回她：“因为你。”

　　“我？”雪念错愕，片刻冷静下来：“是越蘅吧？”

　　半濯眼眸微抬，问獬羽：“是你说还是由我代劳？”

　　獬羽望着雪念琢磨如何开头，半濯便道：“二十七年前，他化身成一个骨骼和灵根都实属罕见的十七岁天才少年，被正走下坡路的修仙门派收为内门弟子。你本相为狼，师父当初不是不知道，而是替你掩盖了狼性。

　　你也不负师父所望，不仅修为乃至你的人品外貌无不受人欢喜，我和月容也不例外，但我们都不知你所做所为只为一人。

　　正如你所说，你发现被仙人所设计，你要替越蘅逆天改命，改变残酷轮回，首先你要能与她相见而不受诅咒的反噬。

　　你进入仙门就是寻找改变诅咒之法，你在仙门的藏经阁中找到同时被人发现，是师父替你遮掩受过。”

　　说到此处半濯哽咽，喉咙像是被唾液堵塞，声线变了味。

　　獬羽接道：“他虽为我师父却不曾教过我什么有用的东西，甚至还是我替他打通修为瓶颈，他若不是想光复门派，又如何助我？即便为我死也是想为门派留下一个有用之才，不是吗？自从有我的存在，贵派何曾被外派欺辱？名声鹤起扬名在外，不正是你们想要的！”

　　难得一见半濯眼含泪水，垂而不落：“可是，我们的师父不在了。

　　师父临终遗言说他一生无功无过，唯有你他放不下，并让我与师妹日后听你安排，切勿误入歧途后悔终生。

　　那时你舍己助我和月容修为晋级，一则月容能替你守住铜山，二则我能替你温养献祭品。”

　　“温养？是含川？而且他不会是你们......我听到月容叫您师姐。”起初雪念误认为半濯对萧含川生了师徒不该有的男男情|爱。

　　自听到月容悄声叫了那声“师姐”后便觉更好理解，獬羽与萧含川虽一个模子，但气质神韵各有不同。

　　大胆猜测獬羽要求她与自己生个男孩应该会欣然同意，只是最终把养大的骨肉献祭给自己，似乎太过渗人、惨无人道，雪念都替萧含川生气，冷骂：“清羽上人果真是女子，你们还是人吗？为了一己私欲，竟把亲生儿子当物品献祭....”

　　瞥见獬羽头顶一对白绒绒的狼耳，余言被卡在喉咙，像是咽下一只苍蝇，顿感气息紊乱，经海剑蠢蠢欲动。

　　獬羽压根没想到雪念会如此猜想，倒是半濯大方得体道：“你是说川儿是我和獬羽所生，养大后再做献祭品？”

　　难得半濯一声嘲讽：“那你错得离谱，别被他高挑绝色却又时常凶狠所蒙骗，他獬羽的心三寸丁，哪怕师妹与我用尽毕生年华为他完成夙愿，他心只容一人。”

　　“是越蘅？既然我猜测有误，萧伯庭如今在哪？”雪念替萧含川辩护：“他岂能容你们从头到尾如此欺负萧含川，萧晋偏爱萧秉弘就算了，那他萧伯庭了？堂堂将军怎能就如此对待自己的儿子？”

　　獬羽垂下冷眼。

　　火焰快息了，因为突然陷入寂静，她微颤的手指把最后一跟木柴加上去。

　　“我想听实话。”

　　这时，月容抱着一捆木柴走来坐在最上方，一边加柴一边疲惫道：“你们说的我都听到，说不下去就由我来说。雪念，虽然我们也没查出你的亲生父母，但是这世上肯定存在有你的父母。”

　　似乎有道理，本以为自己的亲人只会在未来的世界，论这身躯也得有人生下来才是。

　　月容拍着弄脏的手，继续说道：“但萧含川不一样，他无父无母是真的无父无母，萧伯庭也只是师兄为掩人耳目的分|身。他是师姐用无数朵含有灵气盛开的莲花，加上师姐每日传送她的修为温养而出的婴孩。

　　师姐曾对我说：人人都说狼心狗肺，岂不知人的贪欲如同深渊，忘却了万物生命乃平等，可又何尝平等过。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师姐为什么这么说。

　　但我明白师兄。雪念，师兄为了就像现在这般再简单不过面对面看着你，他取其狼心令师姐以秘术替他温养出具有五行八柱的人来。”

　　“所以清羽上人从獬羽血淋淋手中接过的是他的心脏？”雪念如当头一棒，还以为是刚出生的孩子，只是一颗心脏？她看着面无表情的獬羽和冷漠的半濯，只觉在听一个神奇故事。

　　不管是真是假，不能让含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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