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

　　“命从来只有一次，谁都不想白死。”

　　道长面色发青，血脉渐凸变黑，他体内血脉翻涌，强忍住一把推开萧含川，“你是好人，快走！”

　　萧含川眉目骤蹙，言语略带嘲讽：“人常说我是恶人我便是恶人，此刻，你说我是好人我便是好人？这做好人还是坏人不是应该由我说了算吗？”

　　一时间，道长望着他皱眉愕然：“你、想做什么？”

　　萧含川垂眸看他，冰魄剑赫然挥出，一道白光闪过直接把他冰封。

　　面对眼下一片死寂，只剩萧含川一人，他清楚意识到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放弃阻止妖物，带走冰封的道长；二：如同这里无数死去的修士一般战死。

　　日出之约！

　　雪念还在等他！

　　不能让她等回一具辨认不出的白骨！

　　匆忙赶来的雪念，还未找到萧含川便被铜山骇人之景震慑，山脚仿佛地动山摇，双腿之下僵硬如石，动弹不得。

　　“越蘅。”

　　“越蘅。”

　　一声喊声仿佛穿破空间和时间的桎梏，传进雪念耳际令她头疼，“是谁？你、是谁？”

　　风声忽地一阵呼啸。

　　“雪念？你怎么来了？”

　　突闻萧含川的喊声，在那片尸骨血泥里，萧含川英勇似将，一身战绩。

　　“萧含川！”

　　方才的喊声可能是幻觉，雪念暂且无心追究，朝萧含川纵跃而上，手背上经海剑赫然而出，一剑劈去，攻击萧含川的妖物瞬间劈成两半，坍塌成泥化为污秽。

　　“你不守信。”萧含川与她以背相抵。

　　“这里如此惨烈你就不怕被传染？”雪念讶然凝眉：“我不路过你怎么办？”

　　“.....路过？”萧含川冷脸，心里琢磨着雪念即不是妖祸便能解妖祸，望着她单薄的身形，她是否能坚持下来。

　　“你想独占世人颂扬，夜官老舵也不带？还害我费尽心思讨萧晋信任。”雪念心里气恼。

　　“我让他们去查毒鹰盟主，你能路过可真巧。”萧含川瞧着她微怒之色。

　　雪念不与他争辩，力都使经海剑上，萧含川深知不能恋战，“这些窟窿里诞生妖物，我们目光都集中在窟窿上，其情况着实紧急严重，但是你有想过没有，这些妖物的源头在哪？”

　　“你是说......”雪念仰望顶峰，“那些缓缓流动的白光？”

　　“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如此盛大骇人之事千百年难遇。”萧含川道：“我带你飞上去，再想想有什么办法。”

　　“好，先试试。”雪念话音刚落，腰上一紧，身体霍然随着萧含川腾飞而起。

　　灵翅在空中飞翔，略感吃力，萧含川将柔软的雪念紧紧抱在心窝，望着她的眼眸沉着微光：“雪念.....面临死亡，我想的全是你、你就来了，我即欢喜又害怕，真希望你没路过.....”

　　鬼公子犯痴了？

　　“担心你食言就来了。”雪念伸出手臂抚在他精健的后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在这种微亮暖光中让她想到深谷，她不由得岔开心绪：“这灵翅也太稀罕，令人羡慕。”

　　“是吗？”如果可以倒回，他定还给它应属的主人，萧含川在她后颈发丝呵着气息，已经感觉蛊毒隐隐发作，他放慢了速度，“不守信必要惩罚。”

　　“日日皆今日，今日心上人。”

　　“什么.....唔.....”

　　我的——念！

　　雪念，于我而言我的命都是别人施舍而来，若真要献祭，那我宁肯选择是你。

　　存不存在于世都无所谓，可是到了你这里，骄傲冷漠也偏生想要你记住，这个世上，曾有过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想你安然快乐。

　　明知动情会引发蛊毒，萧含川不要命地亲吻雪念。

　　在萧含川又凶又狠的征伐里，雪念面色绯红，心如石撞，撞得她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

　　就在交锋之际，到达山巅，萧含川心口如万刃蹂|躏，他陡然松开雪念，偏头喷出鲜血，喘息无力的雪念瞬间清醒回神，麻木的唇舌几度启合，却了无声。

　　鲜血淌在铜山，萧含川惨白的脸色像被拉入地狱，他咬牙支撑手指挽花，血液回淌手中匕首，萧含川顽力炼化，渐渐幻化成一把锋利的血刃。

　　雪念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拿着、试着去、不要勉强。”萧含川抬掌接住虚空中的血刃，就欲递给雪念。

　　就在雪念迟缓间，忽地他指尖无力，血刃滑出掌心“砰”地撞在山石上，又溅出火星子如飞蛾扑火坠落铜山，霎时，萧含川痛到晕阙，抬臂伸向雪念。

　　“含川——”

　　雪念一跃而上，拽住他将他拉回，垂眸一看，脚已一半踏空，那把血刃已小到几不可查，雪念无法顾及，身体自然反应后退两步。一个磕绊萧含川沉重的身体压来，雪念顿感后背石块咯得生疼。

　　“含川？”雪念几欲噎着声喊。

　　躺在胸口的萧含川嘴角挂着血痕，昏迷不醒，雪念垂眸凝着他，脖颈一僵痛到未及翻身，一阵强风袭来，雪念眯眼环紧萧含川，待对方立定，才发现是清羽上人。

　　从未见清雨上人如此冷厉神色，好似雪念犯下滔天大罪不可饶恕，他单手紧握血刃，眨眼就能让雪念血溅三尺。

　　“清羽上人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你快救救含川。”恍然明白眼下与含川的姿势委实耐人寻味，慌忙解释。

　　“只要你救他。”雪念盯着清羽上人手中血刃，那是含川刚炼化掉下去的匕首，它森亮如红镜，倒映着清羽上人近乎入魔的刚毅侧颜。

　　“你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嗖”地一声，伴随血刃的风声都叫雪念心悸胆寒，十指紧压在含川背脊，双眼紧闭等待制裁。

　　血刃铿锵入石，雪念睁眼一看，理智猜测难道要我自戕？正犹豫，含川便被清羽上人带起，顿感身体轻盈许多。

　　“没让你死是因为，你若伤一分他便痛一分，你无论怎么受伤，转眼便自愈，而含川却要替你受苦。”半濯眼底覆霜，冷冷道：“要炼成血刃需要动情人的心头血，但凡世上会动情的人必然不会取血自毙，这也并非一朝一夕，说明他早就深究探索，不要辜负他对你的一番信任，去破白光。”

　　“我.....”我也不想这样，雪念沉着脸，“我没有把握，为了含川，可以说不吗？”

　　“不能。”

　　“为什么？”雪念提了声，“含川不能再受伤.....”

　　“他用命炼了血刃为的什么？”一手养大的人，他有什么心思念想，半濯岂会不知，“我在他在，我亡——他亦在。”

　　如此强势显然无法再拒绝！

　　不敢奢望血刃有何与众不同的威力，但雪念横心不能再受伤，否则含川被反噬，也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清羽上人身上，她爬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拔出血刃迎刃而上。

　　说实话，就算清羽上人要她死，雪念亦无话可说，对他说不出的感觉，但他们都关心同一个人，而清羽上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光被血刃和经海剑纵横交错，消失在铜山，雪念疑惑这光不可能有灵性钻入铜山避难了吧？

　　就这一瞬，从铜山边缘窜出金符，渐渐形成流柱涌入云霄，像是护住铜山，又像是在吸走某中看不见的物体。

　　细细数来，一共有九条。

　　铜山归于平静。

　　“清羽上人，它们止住了。”为此雪念并没有喜悦，说不上哪里不对，她总是过于忧郁，把事情想到最坏，又担忧问半濯：“含川怎么样？”

　　若不是半濯赶来，估计此刻萧含川已经魂归战袍，算是捡回一条命吧。尽管雪念成功了，看样子半濯早有所料，头也不回专心救治萧含川。

　　当雪念斩破白光时，不是她和武器百邪不侵，只因那无形杀伤力进入她的身体，她一点感觉没有，就已经反噬到萧含川体内。

　　救治萧含川的半濯有多痛恨雪念可想而知，如今却又不得伤她半分！

　　因此，萧含川被折磨到痛不欲生，直至痛醒那一刻，他空洞的眼神像丢失了魂魄，好一会，才一点点亮起来。

　　晨阳躺在山间，云际布满了红霞，日出姗姗而来。

　　“雪念.....”萧含川面色苍白几经唇启，“日出。”

　　每个新生都如同日出，期盼着无限美好憧憬，当迈开脚步时才懂得那些美好如此艰难，甚至遥不可及。

　　半濯与萧含川面色被温柔的阳光普照，恰是璧人，雪念看着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耳边就听有人喊话。

　　“你们不能久待铜山快出来！”一袭粉白色衣裙的秀丽女子立于左侧东南方向，大声喊道。

　　半濯巍然不动的神色眨了一下眼，像是从甜美话音里回过神。

　　“先撤。”

　　就在三人相扶跃出铜山金刚符文范围，身后忽地传来男孩声音，待几人回首一看，在那一片金刚符文上，晕开一副陌生画面。

　　“将军姐姐....”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挂着及地的破烂衣衫，唯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特别爱人。

　　“你叫什么名字？”是雪念的模样和声音，再看身形装扮却是一名女将，气度不凡。

　　“我叫獬羽。”又瘦又脏的小男孩凝望着她，胆怯攥着一角将军袍，忽地松开拍了拍，“我不是妖物，你要相信我。”

　　她沉默片刻，淡然道：“我叫越蘅，我相信你，想跟我走？”

　　獬羽花着脸蛋笑意飞扬，斩钉截铁回答：“嗯，从此将军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不怕死？”

　　“不怕！”

　　“听说过经海国吗？”越蘅道：“因为我的家在那里。”

　　獬羽蓦然颔首，担忧问：“你家里有很多人吗？他们会不会讨厌我？”

　　“家中只剩我一人。”越蘅神色平静，獬羽看到将军姐姐的心已经不在了。

　　“他们都不在了。”

　　“对不起。”獬羽颔首道歉，又道：“从今以后我就做将军姐姐的家人，我会保护你。”

　　可是，黑夜降临，獬羽吓得瑟瑟发抖，从窗户悄悄爬进屋子，拈起被角便钻进越蘅的被窝，越蘅拔出枕下匕首。

　　掀被一看，獬羽面色苍白缩成一团，紧紧攥住她的里衣，越蘅怀疑是自己对獬羽要求太过严厉，事后便稍微放松，獬羽反而钻得更勤，竟提前替她暖着被窝。

　　“旁人都怕我不愿与我亲近，阿羽，我是不是对你又太过松懈？”越蘅望着练剑练出一身汗水满面红光的獬羽问。

　　“是他们不好。”獬羽握上越蘅的手腕已经很有劲，他努力追逐越蘅的视线，“阿羽讨厌他们，终有一日练成天下第一，任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姐姐。”

　　天下第一，何其孤独。

　　小小年纪就学会狡辩，可是，就是这样不安分的狡猾小人时刻在越蘅身边转来绕去。

　　日子一长，獬羽长大了，越蘅还是原来的模样。

　　萧含川看愣了，雪念也惊呆了，獬羽的模样与含川如出一辙。

　　半濯与那名女子却是眼里亮着光！

　　在他人眼里獬羽桀骜不驯，性格乖张，在越蘅面前他又判若两人，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因为接连抓获妖物，国主想为越蘅大摆盛宴被她拒绝，回家与獬羽对酒庆欢，两人欢喜畅饮直至深夜。

　　月色皎洁，气氛沉寂，被薄泠的月光洒得尽数幽深暧昧，越蘅起身要回屋子，不巧被凳子绊住，獬羽奋不顾身想拉她一把，最后替她垫在石板上。

　　她那一双桃花眼即无辜又撩人，叠在一起的地方燃烧着炽热火焰，獬羽胆大包天凑上去索吻，便是那蜻蜓点水，就叫越蘅七荤八素。

　　她的臂力与下盘再无法与獬羽抗衡，何况她还吃了酒。四条腿打架，还是那一双大长腿获胜。獬羽轻轻地捧着她盛开的桃花面，借着酒劲要求：“今夜想和你一起睡。”

　　刹那，越蘅怀揣的小兔，它在不断撞击她的胸腔，喘息起伏间，它在羞涩，它在害怕。

　　“胡闹.....酒醉了.....”越蘅一语双关，獬羽没懂但动了手脚单手揽腰，大长腿稍用力一带，便轻易翻身位置调换。

　　“谁叫你输了，是你亲口允诺过我，这已经是第一百八十九次。”

　　“等等....”他居然还不死心。

　　“我不等。”

　　萧含川暗淡的眸子里与雪念早已在这羞涩言语中更羞涩，情不自禁目光又撞在一起，一秒钟，都扭头，心想的几乎一样：獬羽这记性真好，越将军自食其言竟如此严重。

　　雪念已然不好再看，反倒让萧含川坦然面对。

　　平素一脸冷若冰霜的越将军，被獬羽抱在怀间臂弯里就化成柔软娇媚的一片春景，他馋了有多久只有他自知。

　　朦胧里，只见得白纱帘下五指拽得床头晃动，后事详细未有画面，难以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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