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

　　李明芝摆好碗筷，继续道:“反正你们今年必须把证领了，要不然——”

　　“要不然我就和你断绝母女关系。”唐言桉接了她的话，“妈，这话你三年前就开始说了。”
　　她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模糊不清道:“也没见你真断过啊。”

　　李明芝:“……”
　　这个女儿怕是要造反。

　　恰好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动静，是买醋的唐博远回来了。
　　李明芝随即找到了发泄口，筷子往桌子上一敲，还吓了唐言桉一跳，没好气道:“就去买个醋，还回来这么慢，笨死了。”

　　突然受到无妄之灾的唐博远忙看向自家女儿，寻求帮助。
　　唐言桉回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么好的转移火力的盟友，她怎么会去帮忙。

　　唐博远见求助失败，只好自救，他将醋放回厨房，才道:“这不是路上刚好遇到了以前的同事，聊了两句，所以耽搁了嘛。”

　　“遇到哪个了？”李明芝刨根究底。
　　“前年退休的刘主任，你上个月不是还带着小唐去参加他儿子的婚礼嘛。”唐博远如实道。

　　正在啃骨头的唐言桉听见自家老爸说的话，顿感不妙，果然下一秒就见李明芝女士再一次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
　　独属于中年妇女的阴阳怪气散开来:“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一到法定年龄就结婚的小刘是吧。”

　　唐博远听到妻子别扭的语气，本能皱眉，不过最终只是附和:“是啊。”

　　唐言桉吐了骨头，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讨好道:“妈，你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惹谁都不能惹这位李明芝女士。

　　李明芝白了她一眼，好似在说:已经晚了。

　　唐博远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在打什么哑谜，他四处望了望，发现家里就她们两个人，才开口:“小唐啊，你没带季秋回来？”

　　虽然唐言桉和谭季秋还没领证，但在唐博远眼里，对方早就是他的女婿了。
　　以往唐言桉回来吃饭，基本上都会带上他一起过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唐言桉咳了咳回:“他今天临时加班，怎么，我一个人回来不行啊？”

　　唐博远一笑:“当然行，回自己家有什么不行的。”他走过去，扶着妻子坐下，“老婆大人请休息，接下来就由小的来服务您。”

　　唐言桉手捧着个猪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李明芝无语极了，这个老不羞的天天在女儿面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快去拿杯子！”她气道。
　　“遵命！”唐博远摆了个滑稽的姿势，才往厨房去。

　　“还笑！”李明芝白眼她，“有什么好笑的，我这辈子遇到你们这对父女，简直倒了八辈子霉，没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唐言桉去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拿纸巾擦了下，才去抱人。
　　她搂着李明芝女士的腰，讨好道:“好了妈，我答应你元旦之前一定给你带个持证上岗的女婿回来行不？”

　　李明芝缓了缓脸色，将信将疑:“真的？”
　　唐言桉神色认真，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明芝这才放过她。
　　一顿晚饭就此终于顺顺利利地开始。

　　饭后，唐博远习惯性地揽起了收拾的活，中间唐言桉象征性地抢了一下，然后就将洗碗这个严肃又光荣的活让给了他，自己躲进了卧室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处理剩余的工作。

　　倒不是唐言桉喜欢加班，谁让那些资本家惯会压榨，她不卷，就得被卷出去。
　　解决完一切后，她才有空拿起手机翻看。

　　微信上弹出来不少消息，大多都是小群里的。
　　群里一共就八个人，唐言桉瞥了一眼，是孟越一直在发表情包。
　　顺便吐槽他那个母老虎主管。

　　只不过除了最近辞职在家啃老的祝玥偶尔敷衍他一下，没人理他。
　　唐言桉也没打算理，孟越是他们这群人里话最多的，只要一说起来就停不住的那种。
　　于是她默默退出群聊天界面，转进了和好友莫听的私聊界面。

　　唐言桉看了下莫听发来的消息，回复:「不开心？」

　　莫听很快回道:「也不算，就是心烦，你说在老一辈人眼里，是不是女人不结婚就活不下去了？」

　　对于好友的话，唐言桉甚是同意:「你妈也催了？」

　　莫听:「是啊，不过我不想结，我现在连谈恋爱的欲/望都没有。」

　　唐言桉躺上床，边叹气边语音回:“我妈也催呢，说是年底前不领证，就要和我断绝关系。”

　　莫听:「你好歹还有个男朋友，我可是孤家寡人一个。」

　　唐言桉:“那你和阿姨坦白呗，就说你要做新时代独立女性！”

　　莫听丢了个“没戏”的表情包过来，继而回:「不可能，我妈到现在都觉得我的工作还是不务正业呢。」

　　莫听是一名专业的舞蹈老师，还是有职称的那种，可在莫妈妈眼里，还不如普通公司的职员。

　　唐言桉:「仙女不务正业怎么了！」

　　莫听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后面跟了一句:「对！老娘就是要做一辈子仙女！姐妹有没有什么鲜嫩可口的弟弟介绍介绍？」

　　唐言桉:……

　　她没回，而是截了图转头发进了群里。

　　唐:「截图jpg.@孟少爷，听仙女要弟弟，你生意来了。」

　　孟少爷:「？？？我这是市场部，不是小倌楼。」

　　唐:「都是嘴上活，有差？」

　　孟少爷:「！！！唐言桉！小心我@你男朋友出来！」

　　唐:「你觉得我和他之间，他说了算？」

　　孟少爷:「……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我要去告状！」

　　不一会儿，莫听出来解围。
　　听仙女:「多大的人了，再说你和谁告去。」

　　祝玥跟着附和。
　　祝小玥:「对呀对呀，不就是问你要个弟弟嘛，至于这么撕心裂肺嘛。」

　　一向话少的关瑗也冒泡了。
　　@瑗:「小玥说得对。」

　　孟少爷:「……呵呵！果然！」
　　唐:「果然什么？」

　　孟少爷:「三个女人一台戏，没人能受得了。」

　　唐:「把这个不识数的叉出去。」
　　听仙女:「来了来了。」
　　祝小玥:「遵命！」
　　@瑗:「。」

　　孟少爷:「？」
　　孟少爷:「我不识数？」

　　林斯正:「得老年痴呆了？」
　　孟少爷:「林斯正你不是在手术？哪来有空闲聊？」

　　他po了张手术结束照片。

　　林斯正:「不过老年痴呆症最好还是来医院检查一下，我认识几个不错的专家，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约。」

　　孟越彻底抓狂。
　　孟少爷:「我没得老年痴呆！」

　　唐言桉笑疯了。
　　半天才回:「所以为什么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四个到底哪一个让你觉得不像女人？」

　　孟少爷:「……」

　　听仙女:「盯~jpg.」
　　祝小玥:「盯＋1~」
　　@瑗:「＋2」

　　孟少爷:「滑跪jpg.」
　　孟少爷:「各位姑奶奶，我错了。」

　　欺负完孟越，唐言桉的心情好多了，她拿着手机，一边往洗手间去，一边继续发消息。

　　唐:「对了，谈纪书怎么回事？还没回来？」

　　这事孟越最有发言权。
　　孟少爷:「我下午刚和他通了电话，他说快了，不过我觉得他肯定在那边有艳遇了。」

　　唐:「这么劲爆？」

　　孟少爷:「那哪还有假，我孟越从不说假话。」
　　结果消息刚发出来就被打脸了。

　　T’s:「图片jpg.」
　　T’s:「在磨石头。」

　　唐:「这是什么？」
　　T’s:「礼物。」

　　孟少爷:「靠！诈尸了！你居然会给我们带礼物？！」

　　T’s:「除了老年痴呆者。」

　　唐:「哈哈哈哈哈哈」
　　听仙女、祝小玥、@瑗:「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少爷:「谈纪书！你搞歧视！」
　　T’s:「所以真得了老年痴呆？」

　　唐言桉她们几个再次爆笑。

　　孟少爷:「……」
　　不就是嘴了他两句，至于这么报复嘛。

　　谭季秋:「这么热闹。」
　　孟少爷:「谭季秋！管管你老婆！」

　　谭季秋:「不好意思，管不了。」
　　孟少爷:「……欺负单身狗，小心遭报应！」

　　谈纪书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划着群里的消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直到某个人出现，笑容才慢慢消失。

　　窗外月光济济，远处的雪山正一点点隐匿在黑暗中。
　　他靠在椅背上，执着手机的指腹有些红。
　　不远处的小桌上是由于技术生疏而磨得不太周正的红色石头。

　　微弱的磷光，混着淡淡的月色。

　　谈纪书此刻正望着它，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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