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过，才会成长

　　第二天，骄阳高挂，初夏的气息漫布在女生短裙下的长白腿周边，校园里充斥着荷尔蒙迸发的青春，躁动不安。
　　“OMG！某高校心理学教授娱乐场所叫小姐！这不是葛教授吗？！”还在床上，白菁突然叫了起来。
　　“什么？！”赵静跟着一跃而起，在床上搜索手机。
　　“有图有真相！”
　　萧可游荡在校园里，从食堂到自习室，再到图书馆，她享受着全校师生对该事件主角的议论，充满嫌恶与贬低——
　　“听说是咱们学校心理系的教授，人面兽心嘛。”
　　“好像这不是他第一次叫小姐吧，听说他猥亵过女学生。”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在原来的学校就作风不正，被处分过。后来因为学术上的发表，还托关系，进了咱们学校。慢慢地，还当上了教授。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老色胚一个嘛。”
　　……
　　萧可舒坦地听着她的战利品。即使不是周一，这样的消息依旧能上话题头条，占据它该有的舆论市场。舆论谣言的威慑力在于它的传播范围广，速度快，加上大众添油加醋的佐料，稍微炒一炒就能让这盘大餐更加诱人，以致引起校领导的关注。而迫于压力，学校则必须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
　　想到这，萧可决定再加一把猛料。于是，她向公交站走去……

　　“这色诸葛最终还是栽了，之前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他心怀不轨，眼睛老是乱瞟。这三个小姐身材不错啊，可惜打了马赛克，不知道脸蛋怎么样。”白菁还在床上对着ipad屏幕嗤之以鼻。
　　“既然都是小姐，有什么好看的。”赵静已经换好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化妆。
　　“喂，亲爱的。你在干嘛呢？你看今天的话题了吗……”白菁又在“骚扰”男朋友。
　　“砰！”一声巨响，赵静甩门离去。白菁被吓一跳，“神经病！关门不会轻点啊。咦？早上速度这么快？”
　　“菁菁，怎么了？”手机那头传来男友的关心。
　　“没事。先不聊了哈。”挂断电话，白菁打开ipad重新刷刚才的话题，点开照片和视频，放大，再放大，而后，陷入了沉思……

　　肯德基，萧可点了杯饮料。下午5点，她背上包，跟着一个女孩出了肯德基。
　　“同学。”萧可拍了下女生的背。
　　女生下意识回头，打量了一圈萧可，“嗯？”
　　“不记得我了？我可坐在里面一下午了。”左边微翘的嘴角。
　　“我知道。但我不认识你。”
　　“这么快就忘了？那天在葛教授办公室门口……”
　　“你是那个女生？”
　　“恩。”
　　“你专门来找我的？并且等了我一下午？”女生皱着眉。
　　“bingo！你猜对了！”
　　“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女生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那天看你的打扮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孩儿，应该不会花钱去买这种没用的东西。你又没有男朋友，”萧可绕到女生身后，玩转着她包上的蜡笔小新钥匙扣。“前一阵子肯德基搞活动满送公仔钥匙扣，我想可能兼职人员有送吧，所以我就猜你在肯德基打工咯。”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那天判断你没有男朋友，只是凭直觉。今天观察了你一下午，倒是确定了。整个下午你很忙，但是即使有休息时间你也不会开手机，这不是恋爱中应有的现象。”萧可笃定地看着女生。
　　“A市这么多家肯德基呢，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家？”
　　“离学校比较近呀，今天又是周日，我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碰上了。”
　　“找我什么事？”
　　“我们联名检举葛正义吧。”萧可开门见山。
　　“我为什么要检举他？”
　　“小雨是你小名吧？我在我们学院没有见过你，你不是我们专业的，那心理学就是你的第二专业。葛正义拿论文诱导过你，他还想猥亵你……”萧可故意顿了顿，见女生虽然皱着眉，但没有反驳的意思，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相信你也关注了今天的葛正义事件，话题一出来，下面就有很多恶言咒骂他的评论。其中一个叫‘小雨fighting’的网友把舆论引向了葛正义□□女学生的方向。这个人是你吧？”
　　女生抿着嘴角不作答。
　　“一石激起千层浪，可以想象葛正义现在绿着脸有多痛苦。既然你也同样那么恨他，那我们就联名检举他，来个落井下石，不是更痛快？”
　　女生保持沉默。
　　“你在害怕？怕他报复？”萧可揣测着女生的心思。“你放心，据我所知，葛正义平日吃饭、外出的钱报的都是学校的课题研究经费，早已涉嫌贪污。今天他行为不检，甚至涉及□□的事情已经大白天下。那么，学校和检察机关就会进行调查，这些事情也会一一被揭开，到时候他无暇顾及玩弄女学生的事情就该郎当入狱了。”
　　“我不在怕的。只要能把这个禽兽送进监狱，干什么都可以。”女生咬牙切齿。
　　萧可欣慰地从包里取出一张白纸……

　　公交车站，萧可接到一个电话，“喂，方伯？”
　　“小可，有床位了，你可以把弟弟接过来了。”
　　“真的？！太好了！谢谢方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上了车，萧可立马通知家里找时间尽快把小熙送到A市接受治疗。然后，发了一条短信：葛教授，抱歉，我可能没办法兑现承诺了，今晚我需要到图书馆兼职。想来今天发生的事，你也没时间理我了。祝你好运！
　　没有回复，萧可微笑着欣赏窗外的风景。
　　图书馆，萧可有意无意地张望所有椅子上的人，企图搜索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直到9点，她完成所有工作，背上书包走出图书馆，依旧一无所获。
　　瘦小的身躯，好似扛着巨大的包袱，出神地慢慢游荡着。也许，这一次她不仅伤了他的心，还伤了他的自尊。萧可认为，方博羽这样优秀的男孩儿就不应该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何况，两个人的世界本就天壤之别。
　　快走到宿舍了，萧可注意到在路灯的照射下，旁边草坪的围墙上似乎印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萧可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嘴里嘀咕着，“打野战打到路灯下，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不知羞，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本打算装作没看见地快速路过，却被熟悉的女声吸引了，萧可停在那里，仔细聆听，担心耳背认错声音。
　　“不是你是谁？那晚在场的只有你知道我是谁。你个臭婊子，竟敢出卖我！”是那个萧可听见就会瑟瑟发抖的声音！
　　葛教授怀疑赵静出卖了他，来找她算账了？！萧可心里一阵哆嗦，葛教授还有脸来学校？看来她低估了葛正义的报复心理。
　　萧可借着旁边茂密的树木又靠近了些，葛教授双手钳着赵静的脖子，掐得她涨得满脸通红。
　　“我……咳，我今天去ktv问过了，在我们进去包厢之前，咳咳……”葛教授放轻了手劲，“那个叫coco的进去过。”赵静揉着自己的脖子，眼里充满恐惧。
　　“coco？不可能，她不知道我是谁，她只是个□□的小姐。”葛教授自言自语，而后又把矛头指向赵静，“你又想骗我对不对？！你个臭婊子！”
　　“教授！教授你听我说！”赵静的声带被掐得逐渐沙哑，“既然你都说了里面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那我还干这么蠢的事儿来让你怀疑我吗？何况，何况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咳咳……”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但难保你就是认为我会这么想，所以才明目张胆地出卖我！”葛教授就像杂草里的一只刺猬，浑身带满了刺，失去思考能力，张牙舞爪。
　　“住手！”萧可激动地闯出来，把自己暴露在赵静和葛教授面前。
　　“萧可？”赵静噙着泪水，有些惊讶。
　　“萧可，这里没你的事。滚开！”葛教授怒不可遏。
　　“葛教授，我已经给校保卫处打过电话了。你要是想在这个学校留点颜面的话，我劝你赶紧离开！”萧可握着拳头，止不住地战栗。
　　“卧槽！怎么，看见我失势了。就不怕我了？想过河拆桥？”葛教授放开赵静，凶神恶煞地朝萧可走来。
　　“萧可！快跑！”赵静还没理顺气息，朝萧可喊了一句，慌不择路地跑了。
　　萧可见状，转身也想撒腿就跑，可惜距离太近，还没迈出步伐，就被葛教授抓住反身按在地上。
　　“想跑？萧可，这就是你的好同学，你的好舍友？她就是个婊子，她被许多男人包养，你不知道吧？你这么单纯，你怎么会知道呢？”葛教授油腻腻的手滑过萧可的脸颊，把她的刘海拨到耳朵后面，萧可警惕地挪了下脑袋。“教授，我真的报警了。你真的要这么难堪地离开学校？”
　　“他妈的我都已经被整这么惨了，全学校的人都在议论我，都在谴责我！下午被校领导问话，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对我趾高气扬。我还要什么颜面？”葛教授突然大声起来，可惜这片草丛离旁边的宿舍楼还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根本无法引起别人的注意。萧可握着的拳头被葛教授扣在脑袋上方，难以动弹。“小可，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呢。”葛教授阴晴不定，努着嘴往萧可身上啃。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在危急情况下，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只剩下无力的挣扎和本能的呼救。萧可慌了神，脑袋里一片空白，两眼止不住的泪水。
　　“砰！”清脆的一声响，葛教授突然趴在萧可身上，一动不动，随即被推开，滚向一边。萧可哆嗦地抱着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唇不停地发抖。人在孤立无援、缺乏安全感的时候，总会选择抱住自己，好像就抱住了全部。
　　“萧可，你没事吧？”拿砖打晕葛教授的女生蹲在萧可身边。
　　“求你，别碰我！”萧可气若游丝。
　　“好，我不碰你。你能起来吗？”是衣衫不整的赵静。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跑了？”
　　“我是跑了，但是跑开后发现你没跟上来。我担心你有事……”赵静试图帮萧可站起来。
　　“不要碰我！”萧可惊魂未定。
　　“好。我不碰你。”
　　“那边有人！”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怎么回事儿？”一束由手电筒上射出来的集光扫过混乱的现场，躺在地上的葛教授头上流着血。
　　“啊！”赵静双手捂住嘴巴，瞳孔放大，“我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来人中的一个修长的身影跪到萧可身边，“萧可，你还好吗？对不起，我来晚了。”方博羽试着把萧可搀扶起来，可是根本站不住脚的萧可无力支撑自己，方博羽顺势将她抱起，送她回宿舍。
　　“放我下来。”宿舍楼下，萧可恢复了理智，她知道不能在这个温暖的怀里待太久。
　　“你确定你可以？”
　　“确定！又没有缺胳膊少腿的。”
　　方博羽把萧可放下来，但仍小心地扶着她。萧可将自己的手臂抽离方博羽的手心，整理凌乱的衣服。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手印勒痕，方博羽心里翻涌着愧疚和酸楚。
　　萧可脱下已经被扯裂的外套，径直走向垃圾桶，果断地投了进去。只剩短袖和磨出洞的牛仔，她擦掉两行泪痕。“谢谢！再见！”而后，从方博羽手里取过包，转身上楼。
　　“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到，你就不会受到惊吓。”看着萧可的身影，他心里无限怜惜，他多希望她可以大哭大闹一场，而不是这么隐忍着。第一天在雨里看到她，也是这样的感觉。方博羽不懂，这个倔强的女孩究竟在坚持些什么，他从来就读不懂她。
　　赵静回到宿舍，没见到萧可，问李乔，“萧可呢？”
　　李乔指了指床上。赵静撩开萧可的床帘，“萧可，你还好吗？”
　　“还好。他没事吧？没为难你吧？”
　　“没有。他只是晕过去了，头上的血是蹭了皮。警察来了，我刚刚去做了个笔录。”赵静一脸的疲惫。
　　“你快去洗个澡吧。”萧可不忍。
　　“嗯。你好好休息。”
　　赵静一进淋浴间，李乔按捺不住好奇心，问萧可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赵静遇到葛教授了。他想□□我，赵静用砖头把他打伤了。警察来了，我们就得救了。”言简意赅。
　　“葛教授？！”李乔难以置信。“他怎么会来？并且抓住你？”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出现了。李乔，我想睡了。”
　　“嗯好。你好好休息。”李乔放下床帘，脑子飞速运转着。也许她那颗能解决一切高阶高数线代疑难杂症的脑袋怎么也理不清楚晚上发生的事情。

　　远古神话中，蛇吞掉自己的尾巴是为了重生。而当人的仇恨化身为蛇，最终吞噬掉自己的尾巴便是引火烧身，自我毁灭。
　　这晚，萧可和赵静辗转反侧，一样失眠的还有方博羽。
　　黑暗中，依旧是李乔的呼噜声。赵静给萧可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出现的？还有，为什么方博羽会来？
　　思索再三，萧可决定实话实说：我听见了葛正义是来找你的，是因为今天的事吗？我给校保卫处打完电话后，担心保卫处的那些人只顾玩牌，就给方博羽打了电话。
　　所以，萧可什么都听到了？方博羽又知道些什么？赵静心里一直打鼓，好像自己的秘密就要被揭开了。
　　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冰封在几尺厚厚的冻土之下，我们小心地掩藏它，生怕有一天它暴晒在日光下，一旦周边稍有生物的痕迹，便会敏感地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往往，我们最容易忽视的，就是冻土总有一天会融化，真相自己会浮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见赵静许久没回，萧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决定给她吃颗定心丸：你放心，我当时把手机放在一边，给方博羽打的电话是有录音的。刚刚我听了，没有什么不能听的。不信我发给你听？
　　不用了。所以，你都知道了？赵静有些绝望，但还有疑惑：为什么萧可要录音？
　　你放心，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我尊重你的选择。
　　果然萧可什么都知道了。赵静把头埋进被窝里，兀自流泪。
　　本该无所谓的，可当被在意的人发现了自己的不堪后，好像自己又没想象中的坚强。每个人都有天使和魔鬼的一面，天使负责演好乖宝宝的角色，与父母、朋友相亲相爱，自尊自爱。魔鬼负责堕落、坠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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