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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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0 章


      “振武将军,大周开国以来,可只有过一位。世伯,陛下这是想重设五武将啊。”
      振武将军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官职,从品级上来讲不过五品,放在武官里头,是连朝会都没资格去的。可五武将是个特殊的存在,这事儿要从太宗皇帝当年率兵起义说起。
      前梁最后一个皇帝昏庸残暴,太宗起义时还只是一个异姓的王世子,身边只有两个家将,被困在临安城为质。当时的几个王爷迫于压力联合逼宫,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输的一塌糊涂,魏世子为了自保,好一番游说之后,与梁帝的亲儿子里应外合,在宫墙内生擒了梁帝。
      然而梁皇子不愿弑父弑君,梁帝回过神后便将亲儿子毒杀了,魏世子只好拉拢了几位王爷的旧部,竖起了反旗。
      在那几位的浴血之下,魏世子逃离临安,一年后他带着聚起来的大军回到衮州时,魏氏一族除了一个弟弟逃脱,已无人在世。
      扛起了义军大旗的魏世子自立为王,那几位从临安出来的武将便是最初的五武将,到大周开国元年,五武将只剩下了一个,不久后也因为多年沉疴殁了。
      那位活到最后的,就是振武将军。
      薛成韶不是不知道那位振武将军,当年薛氏投靠大周,正是因为有这位作保,否则薛氏哪有机会躲过大周的肃清,安安稳稳在来州这么多年?
      陛下这句话,有意无意地戳到了薛成韶的心窝上,他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大周说乱吧,绝还没到前梁的地步,可说不乱吧,江南三州又蠢蠢欲动。
      从他自己的角度看,皇帝这样的举动无疑就是要分军权,而且是可着薛氏一家分,从皇帝的角度去看,这样的举动又避无可避,三州他分不了,河州本就是朱氏的地盘,为了北境安定,把握住来州,哪怕只有一半也是好的。
      朱氏如今已经很明确的靠向了皇权,薛成韶心里很清楚,这是皇帝故意在试探他,一如此前他试探朱氏。
      于是他说:“当年五武将追随太宗皇帝打下大周江山,如今陛下重设五武将,也是为了大周江山。有何不可?”
      曹延亭未曾料到他有此一问,当即有些语塞,薛成韶又道:“薛氏在世家之中成名最晚,论势力,比不得曹氏,论子嗣,我那个废物儿子哪里及得上世侄半分才能?”
      薛平北其人如何,曹延亭确实不敢随意恭维,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平北兄志不在军中,世伯何须给他压力?”
      薛成韶闻言也只笑笑,道:“世侄的来意我明白,今日我也同你说句心里话。朱氏的路子我不是没考虑过,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已经老了,心肠也没有朱友纪硬,只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曹延亭心知此人绕来绕去不过是想着坐收渔利罢了,却也不好撕破脸皮,只好表示理解,道了一声多谢便走了。
      待曹延亭走后,适才奉茶的仆人抬起头,问道:“大周乱局已定,既然曹氏示好,将军为何不顺手卖个人情?”
      薛成韶看着那人道:“你们家主子不也是想借着人家的东风捡便宜?”
      那人拢着手呵呵笑,道:“我们家主子可与曹氏不同。曹氏竖起了旗,这天下便要易主了。”
      薛成韶“哦?”了一声,冷笑道:“是么?”
      那人低眉顺眼拱手道:“曹氏野心勃勃,贵妃在宫中多年受的是何等待遇,他又岂会让自己再次陷入同等境遇?”
      说罢,那人也不管薛成韶作何反应,径自退了。
      曹氏何等境遇?比起曹氏的境遇,他更关心这位没康亲王何时有了这样厉害的幕僚。
      也不知道是朱苅舌战群将的事迹起了威慑作用,还是旁的什么原因,二十二那天参加答策的人缺考了很多。
      原本计划五日的阅卷,不到三日便完成了,礼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于二十六一早放了榜,将武艺考核、殿前比试打捆扔给了兵部后,专心致志地筹备起了春闱。
      武艺考教场仍设在上林苑,按照考教名次确定前十甲,于次日在经武殿外举办武举殿试。
      然而这一年的殿试,因着皇权特许,参试者共有十一人,一对一的比试自然会有人轮空,为保证殿试公平,经礼部提议,殿试规则改为了循环赛。
      十一人的循环赛,以胜场多少判定成绩。这倒是公平,可对应试者却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丁七看完这个比试规则只觉头皮发麻,这十一人打完得打到什么时候?
      摇了摇头,丁七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腿,感叹道:“还好我不用参加。”
      陈安桥亦点头称是:“光看着就挺累,难为陛下要在经武殿坐上一整天了。”眼角余光瞥见丁七的动作,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听见那一声轻笑,丁七回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奇道:“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挨打的都是我?”
      陈安桥道:“谁叫七公子名动临安城呢,这些事情,自然要你多担待一二了。”
      丁七抬过一条腿跨坐在凳子上,将陈安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问道:“你当真只是被禁足,别的什么事没有?”
      这倒不是丁七气不过,按陈安然的性子,捉了他回去必然是要告诉陈老爷子的,就算有夫人拦着,这样有伤风化的行径,他不信陈二连宗祠都没跪上。
      陈安桥只噙着笑,看着丁七幽幽道:“你爹当夜就来请罪了,你怕不知道吧?”
      丁七闻言狠狠啐了一口,道:“我就知道我们家老爷子不拿我当好人。”
      陈安桥笑骂道:“你也配说这话?要不是你爹在外头给你扛着,临安城里能有你横着走的时候?”
      丁七便不说话了,想了想道:“左右也没人认出你来。这便已经万幸了。”
      这话刚好叫从外头进来的小鹊儿听见了,小鹊儿可是很不待见丁七的,张嘴便喊:“大公子来啦!”
      两人吓了一跳,丁七想也没想跳起来便要跑,脚下勾着凳子砸到矮桌上,茶壶茶杯滚了一地,弄出好大的动静。
      待丁七没了影,陈安桥这才抖着湿了的衣袍问道:“人呢?”
      小鹊儿鼻子里哼了一声,捏着扫帚扭头就走,陈安桥愣了半响,这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扯谎了?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陈安桥寻思着要找小鹊儿好好说道说道,可接着几天小鹊儿都神出鬼没的,要么是外头看热闹去了,要么是前头夫人那里叫去训话了。
      后头一个借口还稍稍让陈安桥有些愧疚,可外头看热闹就有些故意戳他心窝子了,陈安桥自个儿呕了半响气,还没来得及同小鹊儿算账,他亲娘便领着小鹊儿回来了。
      看着小鹊儿手里捧着的衣服,陈安桥还有些不明所以,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他娘要给他塞通房丫头,还塞的小鹊儿,当即脸色便有些五彩斑斓。
      再听完吕兰英的话,陈安桥只觉得自己还在睡梦里,做了个极其荒诞的梦。
      直到小鹊儿把手里的衣服捧到他面前,笑眯眯对他说:“公子快换上吧!我陪夫人去挑的,这衣服特别称你!”
      陈安桥看着那水嫩水嫩的衣服,脑子里轰一声炸了,还他娘的是旧式襦裙!?
      转头去看吕兰英,只见吕兰英一脸“就是我挑的”的表情:“我仔细问过了,世子与你差不多高,可我瞧着好像要矮上一点,这旧式的襦裙宽散,不怎么显身段,只要你不站直了,便看不出端倪。”
      陈安桥:??这他娘的是看不看得出端倪的问题的吗?他内心几乎要咆哮了,娘啊!亲娘啊!?
      小鹊儿紧接着插嘴道:“虽然咱们家公子长得好,穿深衣也很好看,可您没有……。”小鹊儿已经很隐晦了,指了指陈安桥胸前。
      陈安桥觉得自己喘症怕是要发作了,否则为什么自己一口气老是吊不上来呢?
      一阵安静后,陈安桥终于找回了那口气,问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
      小鹊儿转头看吕兰英,吕兰英脸色不变,接过小鹊儿手里的衣服放在他面前,道:“这个馊主意,是你爹点了头的。”
      陈安桥想也没想:“我不去。”
      吕兰英挥手让小鹊儿出去,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事吗?”
      陈安桥皱着眉头,没有反驳到底。
      “你姑母的女儿来了,我见过了。十一岁的小丫头,和你姑母那个时候一模一样,也是个胆大包天的。”
      陈安桥拧着眉头,倒不是冷血,只是那位姑母他连面都没见过,是个活在别人嘴里的人物,这个时候提她做什么?
      于是他问:“飞云阁的千金,她也离家出走了?”
      吕兰英摇了摇头:“我虽没问,可从话里也听得出来,小丫头藏着呢。所以我不曾拒绝曹夫人。你父亲也是这样想的。”
      陈安桥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任务”,他名声再怎么不好,可实实在在是个不喜欢男人的,扮女子那也是喝多了酒浑闹片刻。
      “母亲,儿子错了,您放过我,另找一个姑娘行不行?我和朱苅都是男的,我怎么装得下去?”
      吕兰英并不告诉他朱苅的隐疾,只问道:“你同母亲说一句实话。你是否没有入仕的想法?”
      陈安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呢?”
      “有。”
      吕兰英斩钉截铁:“你可以参加科举、考取功名,可你摆脱不了那些事。”
      陈安桥摇头:“我这样做就能摆脱了?”
      吕兰英没有继续说,母子两个相对而视,就这么僵持着。
      陈安桥心里其实是明白的。
      这么混一遭,不论朱苅有没有问题,他都可以给以前的烂名声寻个台阶,再动些心思,甚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忍辱负重的人物都不是问题。
      他陈安桥是个浑惯了的没错,可要让他动真格的去卧底,他又做不了,他打心眼里更希望光明正大地同朱苅周旋,哪怕是开诚布公地谈一回。
      可这几乎不可能。否则他也没必要把自己搞臭成这样。
      沉默即是退让。
      “府里此前就放出了消息,今儿经武殿人多,咱们的准备已经完全。有曹夫人的信任,朱苅不会调查你。”
      说完这句话,吕兰英便出去了,留陈安桥一个人看着那身衣服足足发了一下午的呆。
      晚膳时,小鹊儿拎着吃食过来,看见陈安桥闷闷不乐,不知何故的小鹊儿放下食盒,一边摆放碗筷一边劝他。
      “我去上林苑看过啦!世子殿下也没丁七说的那么黑,虽然个子不高,可长得很帅的!”
      陈安桥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小鹊儿欢快的语气一顿,旋即担忧了起来:“公子,你真的很喜欢那个丁七吗?”
      陈安桥:……端了碗鱼汤,他看着漫天黑夜,在心里唉声叹气。
      “可是丁七公子名声不好啊,花天酒地、那个什么素不忌的,他有什么好啊?”
      “噗!”陈二公子一口鱼汤把自己抢了个面红耳赤。
      小鹊儿又是担忧又是同情的看着自家二公子,直看得陈安桥改为心中咆哮:小鹊儿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苍天啊,请还我那个天真烂漫的小鹊儿!
      接连受刺激的陈安桥此刻再也经受不住了,看着小鹊儿小嘴又要说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你住嘴!”
      委屈得不得了得小鹊儿满脸痛心握着陈安桥的手,目光中参杂了太多令陈安桥头皮发麻的东西。
      陈安桥饭也吃不下了,转过头避过小鹊儿的眼神,有气无力道:“算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只是脑子里搭不上陈安桥那根筋的小鹊儿没能正确体会到陈安桥的意思,将这句话理解成了“你们家二公子舍不得丁七,让我难过一会儿吧”。
      于是心里难过的小鹊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回过味的陈安桥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都他娘的是什么事儿啊!
      到了晚上,陈安桥打发了小鹊儿出去,在屋里等了丁七许久,等到外头敲响了亥时的梆子,丁七可算翻了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陈安桥心中直呼大事不好:“这个不急,你能带我出去么?”
      丁七理了理袍子,闻言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你要去帮你妹妹说话?”
      陈安桥压着声音吼道:“我没有妹妹!”
      丁七莫名其妙:“那可就奇了,外头都在传,说你们家有个从远房亲戚家里过继来的妹妹,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碰着了永定侯世子,魔障了般打听人家,还说什么非世子不嫁……”
      陈安桥一边否认一边拉着丁七往外走,丁七这个脑子缺根弦的还在问:“没有?不可能啊,朱苅都承认了,说是偶遇过,我听着还颇有些不清不楚……哎!哎!你倒是说去哪儿啊?”
      陈安桥咬牙:“去哪儿都成,先让我躲躲。”
      两人从小一起混,丁七可还从来见过陈安桥如此模样,正要拉着他问个清楚,外头便传来了陈安然的声音,丁七瞬间变了脸色,急道:“不得了,你哥来了,我先走了,明儿再来找你。”
      说罢也不管陈安桥一脸死灰色,转身就跑,翻出窗还不忘加一句:“你哥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也没见他在经武殿凑热闹啊?”
      陈安桥刚追到窗户边,一句“要走带我一起走”还没说出来,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翻出窗户的丁七手脚利索地又翻了墙,刚走了两步便看见陈府大门前停了辆马车,马朝外,车朝内。缺根弦的丁七公子也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竟是脚下一顿,寻了个隐蔽处躲了起来。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丁七目瞪口呆的看着陈安桥穿着一身黎豆红襦裙被陈安然扛上了马车。
      丁七:????这什么情况?????
      马车咕噜噜地往城外走去,不出意外地路过了朱苅出宫回府的必经之路,然后遇上了一群讨论的正热闹的,有人眼尖地看出了那辆往城门口而去的马车就是陈府的马车。
      丁七跟了一路,脑子里一团混乱,眼看着马车加速朝城门口奔去,有人喊了一声:“世子小心马车!”
      然后马车里传来一声微弱的“救命!”
      丁七:搞什么鬼????
      直到正义凛然的永定侯世子拦下马车,掀开车帘看到里面的人后,不大确定地说了一句:“是你?”丁七才反应过来,当初陈安桥仿佛和他说过,当时为了躲陈安然,他跑出去后撞见过朱苅来着。
      恍然大悟的丁七险些咬着自己舌头,陈安好,那个远方亲戚家过继来的,一直没对外公布的陈府三小姐,他娘的就是陈安桥??
      武举刚结束,临安城里又多了一桩饭后谈资。
      陈府藏着多年的三小姐,因为爱慕永定侯世子,做了些出格的事,被陈大人知道后一顿打,连夜往老家送,谁料半路上遇见了正主,陈三小姐楚楚可怜,惹得世子怜爱云云……
      总结:陈三小姐如愿以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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