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兔记

作者:一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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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4 章


      连着献寿图一并在临安城吵得火热的还有永定侯世子与丁七公子的比武之约。
      丁七悄悄拜托了普渡寺的方丈广惠禅师,定在了十二月初十在塔林比武,广惠禅师自然不会多事,因此两人的比武进行的十分低调。
      低调到临安城里一众茶楼赌坊开好了赌局,就等着两人拉开场子好凑热闹,谁料这两人自寿宴后一直没什么动静,下了赌注的人着急忙慌四处打听,一忽儿说这儿一忽儿说那儿的,短短两三天的功夫,这赌注越滚越大。
      守在赌局旁边的众人伸长了脖子等好戏,这头朱苅和丁七早就比完了,两人一前一后低调出了普渡寺,谁也没料到会是这种局面。
      丁七出了普渡寺自然去寻了陈安桥,两人约上了魏琰,叫上了几个狐朋狗友到醉里仙喝了个痛快。丁七半醉半醒的时候,这才透露了自己同朱苅的比试。
      “别看那个朱苅个子小,他娘的是真有本事。”
      陈安桥便朝魏琰等挑了挑眉,道:“我就说丁七得输吧。”
      旁边支着耳朵等了半宿的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叹,有人高兴,有人惋惜。
      魏琰偏过头看了看周围,笑道:“这可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早知道我也押世子了。”又对丁七揶揄道:“这顿酒合该你请。”
      丁七道:“来年武状元怕是非他莫属了。”
      能让窜天入地的丁七发出这种感概,这可是难得。陈安桥便推了一盏酒过去,道:“永定侯世子不简单呐,让咱们七爷备受打击啊。”
      丁七端起酒杯,眯缝着眼睛突然深沉起来,然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是个负心人。”
      一众狐朋狗友哈哈大笑,有人转头看向魏琰问道:“丁七公子万花丛中过,何时有了风流债?”
      魏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知道:“我也好奇得紧?”
      丁七看看手里的酒,出神片刻,然后转头看向陈安桥,半响,陈安桥心里咯噔一跳,预感到此人又要拿他开涮,还来不及岔开话题,果然听见那要死的混蛋深情款款道:“之前我说了要打败世子,向你提亲来着。这回丢了媳妇儿,可算是丢人丢大发了。”
      魏琰一张看戏的笑脸瞬间僵住了,陈安桥瞥了他一眼,道:“动机不纯,合该你输。”
      一众狐朋狗友拍手称是,见丁七一副黯淡模样,又劝道:“二公子又没许给世子,七爷,您加把劲啊。”
      陈安桥抄起桌上的空酒壶朝那人砸去,那人笑嘻嘻地避过,道:“咱们二公子连发个火都这么赏心悦目哈哈哈。”
      三五个损友你一句我一句,个个都在调笑陈安桥,起先魏琰还很是在意,担心此事传了出去对陈安桥不利,谁料几个家伙越说越激动,等他意识到陈安桥的确只是在安慰丁七时,那人竟然已经叫人扒了外袍,换了一身女子装扮。
      魏琰登时头大起来,这醉里仙不比阑亭,他们今日挑的也不是阁间,不过是几根柱子意思意思般挂了两层纱幔的雅座,地方是够宽敞够让他们折腾的,可防不住那么多眼睛啊。
      坐不住的魏琰正要阻止,那头陈安桥已经叫人拉着涂脂抹粉起来,待他走近时,侍奉的几个姑娘们一边娇笑着一边将陈安桥拉了起来,他迎头就撞上了一个明艳可人的二公子。
      魏琰一时看呆了,姑娘们捂着嘴偷笑:“瞧瞧,果真是明艳动人,将咱们姐妹都比了下去呢。”
      陈安桥伸手给了那姑娘一个不疼不痒的瓜落,笑道:“就你嘴甜。”
      那姑娘捂着额头去拉丁七:“七公子,快来瞧瞧呀!”
      武场失意的丁七看着被姑娘们簇拥而来的陈安桥,当即叫了一声:“美人儿!”
      陈安桥被他这一声叫的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掉丁七伸过来的手,笑骂道:“够了啊!没完没了了。”
      说完便将那一身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牙白衫脱了,扯过姑娘们腰间的丝帕就着一旁的茶水将一脸的胭脂香粉擦了个干干净净。
      一行人喝到夜半,从醉里仙出来时,丁七借着酒劲不依不饶地上了陈府的马车,魏琰担心丁七醉酒出个意外,也跟着钻了进去,陈安桥无奈只好在宫门落锁前先将魏琰送回去,再拉着不省人事的丁七往丁府而去。
      魏琰走后,马车慢悠悠走了一程,陈安桥看着犹在胡言乱语的丁七,道:“行了,别装了。”
      丁七睁开眼,哪里还有一丝醉意?
      黑夜中,两人四目相对,丁七道:“明知道你告戒了我,我该有个警觉的。”
      片刻后,陈安桥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丁七靠在马车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塔林宽敞的很,可广惠禅师的规矩,不许咱们毁坏一砖一木、一花一叶,还围了个不足丈宽的圈子,谁先出圈谁便输。”
      “原本谁输谁赢不重要,比得过瘾就好了,他的确是个好手,我打不过,这也没什么。可最后他愣是要说自己输了。”
      “你猜为什么?”
      陈安桥老实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丁七便露出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他说他坏了禅师的规矩,踩着砖缝里的草了。”
      陈安桥:……
      “我当场就说了,那塔林里如今哪里有什么草?结果他往地上一指,我顺着那么一看,他娘的!那砖缝里果真有一根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的杂草,正踩在他脚底下,新鲜着呢!”
      丁七突然一把抓住陈安桥的胳膊:“咱们俩打成这样他还能注意到脚底下的一根草,他是人吗他?”
      陈安桥掰开他的手,问道:“所以你们俩到底谁输了?”
      丁七道:“最后广惠禅师念了一通,判了个平局。”
      陈安桥哦了一声,道:“你可害了不少人赔钱,良心过得去吗?”
      丁七:……“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陈安桥摇头,丁七道:“他同广惠禅师聊佛法,我起先不在意,那些个禅机我一向听着头晕,可广惠禅师说他有慧根,让他到我府上拜我爹。”
      “我没告诉他这是永定侯的世子,可广惠说:施主既有报国之心,又与七公子有缘,可往丁府而去。”
      丁七说完,静静的看着陈安桥,陈安桥便明白了丁七为何如此形状。
      广惠遁入空门前,曾是先帝父亲麾下的名将,也算是少年成名,曾助先帝夺权,可先帝登基后他便入了佛门,彼时先帝亲自挽留,最终也没拦住他出家,后来先帝几番险些遭遇不测,广惠远在普渡寺,却有救驾之功。后来老方丈圆寂,广惠继承衣钵,先帝多番前往普渡寺参佛,即便是当年三王之乱,广惠没有直接出面,可丁家却是实实在在得了他的指点,才能让陛下抛却薛氏门生的偏见,如此信任于他。
      这些辛秘,陈安桥是略知一二的。丁如海每年必去普渡寺清修,除了纪念亡母,还有一重原因便在于他是当真敬重广惠,大有奉其为师的意味。
      想了想,陈安桥问道:“或许朱苅曾去过普渡寺?”
      丁七道:“没有,总不至于广惠禅师撒谎。”
      陈安桥便沉默了。这事着实有些意思,要么是朱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惯了,连广惠也糊弄的过去,要么便是朱苅当真对了广惠的胃口,是个值得信赖的。
      “先看看他会怎么做吧。”
      如果朱苅真去了丁府,也是一个试探他的好机会。
      送走了丁七,陈安桥便直接回府了,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外头的车夫老马喝了一口酒囊里的热酒,呼出一大口热气来。
      下雪了。
      寒风裹着颗颗粒粒的雪粒子落下来,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鹅毛大雪,想起二公子喝了酒,怕他敞了风受寒,老马收了收缰绳,马车慢了下来,陈安桥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老马答道:“外头下雪了,公子捂紧点,别受了寒。”
      陈安桥便抬手撩起了车帘,果见外头下着大雪:“饥寒最易生白骨,该起粥棚了。”
      老马闻言眉头一皱,还不待说话,忽听见一阵尖锐的破空之音袭来,老马马鞭一挥,只听“笃”一声,一枝短箭斜了点角度,堪堪钉在了车窗楞上。
      想也不多想,老马回手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喝道:“公子当心!”
      马儿吃痛撒丫子就跑,陈安桥被狠狠摔在了马车壁上,脑袋后险些磕出一个包来,便听见不远处一阵兵刃相接,紧接着又是一阵短箭射发的破空之音,也不知道哪家的房子倒霉,瓦片哗啦啦直往下掉。
      陈安桥一把扶住车壁,低喝道:“老马别慌,不是冲我们来的。”
      老马道:“那也不能久留。”
      马车跑得飞快,陈安桥从车窗里钻出一个头来,正好看见三四道黑影追着一个人从巷口一闪而过,其中有一个胸口不知道被什么打中了,半空中直接摔了下去,挣扎了两下后便没了动静。
      陈安桥缩回脑袋,半晕的酒被这一顿惊吓激没了。回到府里时,众人均已睡下了,又想着自然有人会去报城防军与京兆尹,他便没去打扰,只让小鹊儿拿了热水梳洗,然后倒头便睡。
      然而第二日,临安城内当街行凶一事似乎没有发生过,陈安桥狐疑中回忆起,那个巷口似乎正是小南巷,进而记起前两次路过那里曾经碰到过朱苅。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昨天晚上的那个一定也是他。
      午膳过后,他便踱着步子准备出门,刚踏出房门,小鹊儿便抱着一堆东西紧张兮兮地将他堵了回去,顺带手关了门。
      陈安桥莫名其妙:“你做什么?”
      小鹊儿将手里的东西抖开来,却是他昨天穿的那身衣服:“二公子,你昨儿晚上去哪儿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不对劲?陈安桥便笑了:“哟,小鹊儿你如今越发长进了,有当家奶奶的范儿了。”
      小鹊儿一本正经将衣襟扯出来,指着一块洇红道:“这可是姑娘们用的胭脂,你身上怎么会有?”
      陈安桥撒谎不带打草稿:“醉里仙的姑娘们蹭的呗。”
      小鹊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那块胭脂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来,陈安桥瞧见后眼睛睁得老大:“咱们家小鹊儿终于会用胭脂了!”
      于是看着小鹊儿拧开盖子,拿指头挑了一点涂在唇上,想了想觉得不够,又掏了一块涂在嘴上,陈安桥看着那张涂了厚重胭脂的嘴,一时间有些难以言喻。
      小鹊儿将他地衣服拿起来挂在门口的盆景上,然后撅着嘴蹭过去,直把陈安桥看得目瞪口呆,然后小鹊儿转头盯着陈安桥,满脸写着委屈:“公子,您别在外头胡来成么?”
      陈安桥张着嘴愣了半响才道:“小鹊儿,你这个样子,以后不好找婆家啊。”
      小鹊儿拿手背将胭脂抹了,将衣服细细卷好,嘟囔道:“我才不嫁人呢,公子你这么让人不省心,我得守着你。”
      陈安桥突然就调笑不下去了,他伸手摸了摸小鹊儿的头,噙着笑道:“也成,公子我还养的起你。”
      小鹊儿抱着衣服走了,陈安桥立在原地,看着满院已经化去的潮湿,想了想回去换了双旧鞋,这才踏着步子出去了。
      雪后大晴,陈安桥只觉得连空气里都藏着刀子,出了门便打了个寒战,将披风领子又紧了紧,往福新酒楼去了。
      到了地方,小二老远就看见他,跑过来招呼,陈安桥一边呵着手一边往里头钻,小二道:“昨儿下了场大雪,公子出门怎么也不带个手炉?”
      陈安桥一脚跨过门槛,看见满屋子的人有些奇怪,随口答道:“忘了,姥爷人呢?”
      小二道:“这怎么能忘!”于是转头让跑堂的去拿手炉,回头答道:“掌柜的今儿还没过来呢,您上楼去歇会儿?”
      陈安桥点了点头,小二便领着他还去了三楼,上楼时,陈安桥便听见边上那桌人道:“可不是嘛!昨儿下午送去的人,世子一回来又让人给送出来了!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
      另外一人跟着笑道:“你说他要送也不送个好的,不知道从哪个楼子里买来的也敢往侯府送。”
      适才那人道:“也是世子不同他计较,换了旁人,他那点子生意从此别想在临安城做了。”
      待进了厢房陈安桥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道:“嗐,城东头同胡记打擂台的高记,不知道听了什么人的话,给永定侯世子送了个暖床的,送进去不到半天,让人送回去了。”
      陈安桥想了想,问道:“就是户部度支主事高仓的弟弟,高满?”
      小二道:“正是。说来也怪,不知道这几日吹的什么风,听说今儿一早,那高满又让人送了人过去。”
      这可是奇了。
      小二见他有兴趣,便接着说道:“昨儿的事传开了,估摸着高满也觉得自己没考虑好,今儿这个,听说是良家女子。”
      陈安桥便嗤笑道:“哪家的良家女子愿意做这等事。”
      小二自然是附和,捂着嘴笑道:“可不是嘛,这人送进去后,世子送了好些金银财宝,让她回去做些小本生意养家糊口,不到半个时辰又亲自给送出去了。”
      陈安桥跟着笑了片刻,问道:“世子亲自送的?”
      小二道:“可不是嘛,一中午了,楼下一直再说这事儿,说世子一直送到东城门,那女子好生感动,跪着磕了半天头,说世子宅心仁厚,愿意卖身入府做个丫头。”
      “哦?世子怎么说?”
      小二道:“世子当然是劝她呀,说卖身为奴死生不由己,还是拿着钱回去治好父母,做个小生意嫁个好人家。公子你说,这世道哪里就难成这样了?”
      陈安桥捧着手炉子没说话,小二看着神色便没继续说,自己退下了。
      厢房里烧着炭,手里捂着火炉子,陈安桥静坐了片刻,便将披风解了,待手脚都暖和了,丁七便推门而入了。
      丁七顶着寒气进来,瞧见陈安桥的模样便皱了皱眉头,没靠过去,只在炉子边上烤了了烤手,道:“底下热闹啊。”
      陈安桥看着他,半天没说话,丁七便笑了:“怎么,你这模样莫非看上我了?”
      那人翻了个白眼,道:“连我们家小鹊儿都嫌你丑,我看上你什么?”
      丁七闻言一愣,佯怒道:“这个小没良心的。”
      陈安桥顿了顿,终于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丁七烤着手,闷声道:“我还能怎么看?”
      两人沉默一阵,陈安桥道:“我在小南巷碰见过朱苅两次,两次他都神神秘秘,像是才从金锣巷出来,那个时候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为了买消息去的。”
      丁七没说话,他知道的,后来刑部大牢出事,丐帮一夜沉寂,偏巧那件事发生在朱苅领着飞云阁弟子入宫之后,自那以后陈安桥便怀疑上了他。
      “昨儿个送了你回去,在小南巷撞见了一起斗殴。”
      丁七蓦地抬头,只听陈安桥接着说:“我起先以为是冲我来的,结果却是旁人打架,我恰好路过罢了。”
      丁七松了一口气,问道:“没听说昨天夜里有什么意外啊?”
      陈安桥道:“是啊,那动静小不了,我亲眼看见有人死在了小南巷,可今天什么波浪也没有,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个梦。”
      “适才我从小南巷过来,见着那些人在翻修屋顶,泥土里还有一些渗透下去的腥红,我才肯定自己没做梦。”
      陈安桥说完便盯着手炉发起了呆。
      丁七想了想,道:“你觉得昨天在小南巷与人打架的,也是朱苅?”
      陈安桥道:“入冬了,今冬头一场雪虽然下得短,可看这样子怕是接下来不好过,城里城外不知道又要添多少乞丐。况且,朱苅今儿没去书院。”
      不过是打发一个丫头,找人送出去就好了,犯得着他堂堂一个世子亲自去送?头天夜里遇刺,就算侥幸逃过了,换做丁七这个没头脑的,也是要在府里待上一两天查一查的,朱苅却偏要高调地在城里溜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好得很,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而丐帮沉寂了一段时间,看着时日,也该出来活动了,这些事凑在一起,陈安桥总觉得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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