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枝腻[古风ABO]

　　十七、

　　唐凌飞提着食盒走进暖阁的庭院，只见房檐梁上挂着一串串药包，木质房门仅是半掩。

　　门边，一位穿着黄衫薄袄，年约十三四岁的坤泽药僮正坐在小竹凳上，他手持蒲扇对着地上摆的一炉陶质药罐扇风，冒着水汽的罐口散发着一股熬煮草药的香味。

　　大约医师正在给白翊风治疗，唐凌飞思忖着，考虑到房内人的性征属性，他并没有走得太近，只在庭院中心站定，安静地等候。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情绪略激动的乾元将军吓到了年少的药僮，那药僮在看到唐凌飞的时候，就有点儿紧张地站起身。

　　他将蒲扇插在腰带上，绷着脸朝唐凌飞点点头，接着便欲转身进房门，想来是要去告知房中人唐将军的到来。

　　“陶小先生，你继续忙，”唐凌飞见状，伸手阻了一阻，“我在此等候便好。”

　　药僮陶笛听了这话，犹豫地停住，熬这一副药确实需要注意火候，不然他让侍从煎药便可，也不用自己亲手来扇火。

　　看唐凌飞的样子不像是客气，陶笛放松了一点儿，于是他点了点头，坐回竹凳上：“唐大人请自便。”

　　过了不久，陶笛小心地将药盛出端起，转身进屋，唐凌飞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陶笛出来，招手让唐凌飞进屋，而后自顾自的收拾药炉。

　　唐凌飞已经在庭院站了一会儿，所以进门后他没有急着前去探望白翊风，而是站在门槛旁的火炉边，用炭火驱散了周身的寒意，才敢走近他的朋友，唯恐将室外的冷气带到白翊风身侧。

　　唐凌飞惯在鼻下抹避香药，梅香和血气都被辛凉的药味所掩盖。

　　唐凌飞一眼便看到倚靠在床头的白翊风，似乎是刚刚喝过药，白翊风的唇色发红，更显得他面如白纸，他朝唐凌飞笑了笑，精神倒还不错。

　　他愈加瘦骨支离，那件素色外衫披在他身上，竟生生宽大了一圈，袍袖空荡荡的模样，看着都让唐凌飞心中发闷。

　　唐凌飞同白翊风简单对视一会后，就向在一旁收拾药箱的大夫问好：“赵大夫，辛苦了。”

　　赵大夫闻言，只抬眼轻声应了一声，便继续自己的动作。

　　唐凌飞不觉得冒犯，他听林大夫说过赵大夫的性格略显孤傲，尤其是面对乾元时可能会不太友好。

　　赵大夫名清泓，他年近不惑，因是北地少见的坤泽，赵大夫十分低调，再加上他的药僮徒弟是个未结契的坤泽男孩，所以他轻易不外诊外宿。

　　赵清泓医术虽精，名声却不显，名号只在医者及少量坤泽患者间流传。

　　林大夫不擅育科，亦没有门户之见，出于对病人的安全考虑，那晚他让前来接自己的吴谋带着口信，去延请赵清泓接手。

　　若非赵清泓与林无咎相熟，他隐约听闻白翊风的事迹，且转换性征受孕滑胎的情况少见又危险，他也不会前来看诊。

　　见唐凌飞放下食盒以后，自然地靠近床榻边，赵清泓眉头微挑，在赵清泓看来，唐凌飞并非白翊风的结契对象，单身的乾元自然不该如此靠近一位坤泽，但两位当事人似乎都不甚在意这过近的距离。

　　这时，赵清泓嗅到了唐凌飞身上遮掩信引的草药熏香，这让年长的医师放松了一些，这位乾元青年还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不用担心乾元信引会引动患者额外的反应。

　　白翊风一直是庸常，他不了解许多高水平的乾元会本能地展示自己的强势，有一些位高权重的乾元，甚至将在坤泽面前掩盖信引的行为看作是屈辱。

　　唐将军没有上位者的顽疾，他的举动落看在世人眼里，都能称得上罕见。

　　“白公子，我明日来给你施针。”像是想验证心中所思，赵清泓略刻意地忽视了唐凌飞，转而对白翊风轻声嘱咐，眼角余光看见唐凌飞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

　　乾元青年的眉眼凌冽如刀，目光却是温和似水，且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白翊风身上。

　　赵清泓看多了专横强势的乾元，心下感慨唐凌飞的反差，他提着药箱欲走，身侧的唐凌飞退后一步，让过位置。

　　该下的医嘱和药方赵清泓已经事先写好，妥帖地放在桌案上，虽然唐凌飞和他见过的乾元不太一样，但是赵清泓还是不太愿意和乾元打交道。他招呼了一声门口候着的徒弟，就背着药箱离开了。

　　一时间，房内安静了下来，唐凌飞坐在榻边的椅子上，他打开食盒，拿出一块翡翠蒸糕递给白翊风，才问道：“小白，好些了吗？”

　　“好多了。”白翊风捻着小巧的糕点放进嘴里，糕点本身不甜，但是细细咀嚼之后，小麦草汁混合着白面的清甜便弥漫在他的味蕾。

　　唐凌飞适时倒了一杯花茶递给白翊风，温水舒缓了他燥涩的喉咙，清香微苦的味道又带着一点儿回甘，衬得糕点更香甜了。

　　这段时间，白翊风喝了太多的药，以前唐凌飞照例给他甜嘴的糖都少了很多，不然唐凌飞真怕他吃多了糖会牙疼。

　　唐凌飞目力优异，他不由自主地关注到白翊风含着糕点的时候，脸颊鼓出来的那一小块圆润的形状，白净的颊侧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看着让他想起以前打猎时碰见的啃干果的小松鼠。

　　那只小家伙许是没见过人，看到唐凌飞他们也不怕，依然专心地把坚果往嘴里塞。小松鼠太小了，去了毛都不够一口吃的，猎了也没什么用，唐凌飞看着有趣，还摘了颗野果子丢给它。

　　唐凌飞看白翊风的精神不错，便捡了几件最近发生的比较有意思的事儿同他聊聊，解解闷。

　　白翊风嘴里有东西的时候很安静，但他听得很认真。白小公子倚靠在软枕上，时不时捧着茶杯喝上一口，因为主人气血不足而稍显枯涩的乌发披散在肩头，苍白纤长的脖颈在其间若隐若现。

　　听到了有趣处，白翊风眯了眼笑了一下，他张口欲言，却不慎被嘴里的茶汤呛了一口，他连忙捂住嘴咳嗽了两声。

　　在唐凌飞想要替他顺气的时候，他眼角仍是未收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又拉了拉因为姿势变动，不慎滑落到肩膀的外衫衣领，将凌乱的长发撩到身后。

　　露出的那一片莹白脖颈让唐凌飞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睛。

　　咳得两颊通红的白翊风并没有注意到唐凌飞细微的举动，他喝了一口花茶，咽下喉咙里的隐痛，深呼吸了一口，待平复后才开口道：“唐兄，上次吴谋替我找的话本，我还没看完，下回拿过来吧。”

　　唐凌飞的动摇只存在了片刻，闻言，他若无其事地看向他的好友，只是温声回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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