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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梦一场不问红尘
玉珠帘后,是一张苍白又熟悉的面孔,李守谦拨开几丝垂帘,两手抱着,歪头一笑:“太傅怎有空来看寡人?”
处在暗处的叶龄脸上毫无血色,眼角也是烟色,他这些天没得李守谦宣,也从未主动找过李守谦,此时不免有些心虚。叶龄瞟了一眼李守谦,又缓缓低下头,沉声道:“臣请…”
“你要走?”李守谦挑眉问。
叶龄也不遮掩:“臣只想出宫。”
“………”
一刻后,叶龄悄悄退下,蜷缩回叶羽宫后的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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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念不明白,将军为何非要挑一个陈氏。”王念跪坐在案前倒茶,楚婉接过她的茶杯,看着茶水中倒影着的那一道长疤,道:“泾渭分明,再无纠葛。”
她的脸拉下一会儿,又笑了起来:“玩笑,念念,叫你去查的东西呢?”
王念道:“太傅十四年前被买入当今陛下府中,后来陪在陛下身边伴读,听说,期间几次差点伤了陛下,可陛下安然处之不以为然,也就有了如今之太傅。”
楚婉把黑袖口拉上去,黑裙一掀,大大咧咧坐在王念对面,便打着茶粉便道:“念念,太傅是我的哥哥。”
“将军……”王念有些意外,她以为楚言彧本该过段时间…或就这样遮掩着。显然是她想错了,她的将军,就是如此率性而活。
“楚…口信送到,九日后婚房。”王念强行按耐好奇,说起了正事。
楚婉:“陈姑娘,不如,我与你一同予丞相道贺。”
王念:“不了,徐小姐妾高攀不起。”
九日后
街上张灯结彩,遍地红纸,楚婉早早换上一身红,站在房中等候,为了化淡妆,她第一次格外仔细看自己的脸:“难看。”
“将军,该走了。”
楚婉走出门,手撑着门框,她身量大,比王念高一个头,此时一身红衣也是十分惹眼,她一般身着黑衣,此时红衣倒让王念眼前一亮,她夸道:“将军真是若树临风。”
楚婉颔首一笑:“念念还是那般好。”
王念走上前,把楚婉鬓角的碎发撇到一边,她贴的极近:“只求一生追随将军,任凭将军差遣。”
“别叫将军了。”
“公子,该走了。”王念跟在楚婉身后,始终如一。
楚婉翻身上马,身后王念带着一列小厮丫鬟,府门前也集满了人,十分热闹。楚婉回身看王念身旁的轿子,看着那个不复存在幻象,目光意犹未尽般停留了良久,才肯在簇拥中纵着马啪嗒啪嗒地走着。
一路上人群大多都是来看个热闹,冲冲喜气,也有真心祝愿的,评头论足的。楚婉在马上晃晃悠悠的,看起来十分悠闲,若不是妆容遮住了半道疤,嘴角被脂粉画得扬起,恐怕路人都要吓跑一半。
“将军!”
“嘿嘿嘿。”
“娘!这人的疤好丑。”
“道贺道贺。白首齐眉啊!”
楚婉的耳朵零零散散听着,向几个人笑了笑。这些人多少也是来祝贺的,都是好意,可楚婉感受不到,只是堪堪一笑。
一路上满是红纸、响炮、红绸,可是,没有红衣的她。楚婉总是笑着打趣大姐,笑她成个亲还要金冠珠花,坐个轿子还要镶上玉石,挂上琉璃灯,系上红绸子,那时她小,只觉奢靡,如今,她也想坐一坐这样的轿,她更想的是,给想要的人装上琉璃玉石,挂上数尺红绸。
这一天,她终究是等不到了。
楚婉身着红衣,两鬓扎着两根辫子,绕在冠两侧,若不是那疤,定然是副好模样。新娘穿着红衣,盖着盖头,在堂内站着,堂前坐着张民和张娘子,楚婉走过去,双手抱拳:“季父。”
“好孩子,快起来,以后都是一家了,叫爹。”陈民和蔼可亲地说。
张娘子也道:“楚将军,你从前的情债妾身就不追究了,从今往后,望你好好照顾昙儿。”
楚婉:“孩儿知道了。”
“咳,咳。”陈民咳嗽一声,张娘子立刻换了副嘴脸,拉着陈氏的手道:“昙儿啊,嫁到府里,要服侍好楚将军,恪守女德,相夫教子。”
“是,昙儿谨记。”
“来,这是金镯子,你们一人一个。”张娘子一手拉两手,楚婉的手和陈昙的手交叠在一起,楚婉察觉到陈昙的手颤抖了一下,便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怕。陈昙小声道:“多谢。”
“一拜天地。”
楚婉用小臂扶着陈昙转身,两人一同躬身。
“二拜君亲。”
楚婉和陈昙跪在陈民面前,拜下。
“夫妻交拜。”
楚婉搀扶着陈昙,楚婉看不到盖头下的她,可她总觉得,陈昙能看到自己。
“礼成。”
楚婉双亲不在,她拜完陈民,让王念扶着陈昙,出了岚蝶轩。出了岚蝶轩,陈昙唯一的丫鬟拦下王念,送陈昙上轿,楚婉趁上马前与王念低语一句:“看好人。”
王念退到轿子旁,楚婉骑上马,慢悠悠地穿过街道。街上吵吵闹闹,鞭炮声此起彼伏,身后还有人嘶声大喊大叫,楚婉心烦意乱,可又无法丢下陈昙一人不管不顾,还是要走个过场的。陆陆续续穿过十几条街道,楚婉看到自己府门前都是战场上的旧友,不由得放松了许多。
她跳下马,笑道:“周叔、云叔、张叔,你们都来了。”说着她忽然看到人群后有一个人影闪过,接着她喊:“狗子,别躲了。”
刘小狗一边挠头一边挤出来:“被你看见了。将军。”
“孙子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呦,什么口气?张叔你们看看,他…”刘小狗撅着嘴向张长寿几个老人救助,眼里泛起楚楚可怜的水光。
楚婉用拳头一锤他的肩:“行了,别装了。”
“大侄子,你真的想好了?”刘小狗突然认真起来,楚婉心停下了,她眨眨眼,忍下泪意:“想好了。”
再抬眼,她的眸子骤然瞪大。
人群最后,站着一个姑娘,穿着橘黄色华服,正看着她。楚婉彻底绷不住了,那是她始终放在心尖的人,她在哭啊。
在她印象里,徐桦桦只在她回京那日哭过一次,可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失态过,双眼红肿,血红血红的。即便是这样,徐桦桦依旧美得倾国倾城。至少在楚婉眼中,徐桦桦哪里都好。
半晌,几个老人家也注意到了楚婉的失态,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只奇怪道:“刘小狗呢?人怎么跑了?”
楚婉:“他贪玩。”
楚婉解释着,她自己也知道,刘小狗在气她不负责,在气她明明可以娶徐桦桦,却娶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楚婉看向徐桦桦,跳上马,向徐桦桦的方向行了一礼。
然后,她不再回头。
她怕自己会留恋那几日的黄粱梦,更怕她万劫不复。
徐桦桦闭上了眼,不再看被簇拥着那一团火红,转身对雀儿道:“回去。”女子怎样,她喜欢的是这个人,是小婉。
我管楚凌媚是男是女,管小婉到底是谁,我想要的,就是眼前这个牵着另一个女子的人。
被拒之门外,被呵斥不守女德,被冷着几个月,她从前顶多觉得自己是装傻而已。
“我活了十六年,从未这样可笑过。”
府内,京城中颇为有名的先生,小生都来道贺,酒席一桌接着一桌,从屋内摆到院中,整整坐满了二十桌。王念带陈昙回婚房,楚婉一一敬酒,笑着与文人雅士交谈。忽然,门口小厮突然道:“丞相到。”
楚婉忽然双目无神,手上的酒杯也握不住了,因为手在抖。
她在怕。
徐煜怎么来了?
他没有拜帖吧?
楚婉失神地看着前方,把酒杯扔在酒桌上。
“楚将军,别来无恙。”徐煜笑得不怀好意。
“别…来无恙。”楚婉从心底里怕这个人,她显得手足无措,胡乱道:“哈哈,喝酒,来,请坐,来来来,一起来。”这样一呼和,大家纷纷议论起来,楚婉心也松了一下。
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徐煜已经在她面前了,楚婉回头时突然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徐煜道:“楚将军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这酒杯,倒着放是有什么含义吗?”
他说着把桌上的酒杯拿起来把玩,楚婉一看,自己方才太紧张了,酒杯倒在桌上,酒也洒出来了。
“给,鄙人年迈,不饮酒,回去小女要吵的,还请诸位尽兴。”徐煜把酒杯塞到楚婉手里,盯着她的眼睛说。楚婉整个人恍惚着,手死死握着酒杯,道:“多、多谢丞相。”
没过一会儿,楚婉立刻把身边倒酒的丫鬟抓来:“让王念、看好。”
“快去。”
楚婉不敢松懈,酒也是只喝一半,能不喝就不喝,可是越不喝,她就越怕,徐煜绵里藏针的笑里,究竟装着什么?
众人喝也喝了,吃也吃了,吵吵闹闹得要看新娘,楚婉装作醉酒,微微敞开衣襟,摇摇晃晃走到婚房,故意在门槛踉跄两下,才扶正发冠走进去,迷糊道:“来…来了。”
她装着醉酒,一下子挑开新娘的盖头,身后众人都在惊呼,不过大家都醉了,都挺高兴的,也就不管礼法什么的,都叫道:“早生贵子!百年好合!”说着,府里刚请的一位嬷嬷拿着一个盆子,盆子里装着枣和花生,一抓一把扔到床上。
王念走过来,给新娘剪了一段头发,楚婉也从自己的头上撤了一段,随手塞进锦囊中,被嬷嬷装进锦盒压在枕头下,鼓鼓囊囊的。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醉汉大叫一声:“楚将军,你…喝、喝不过我!”楚婉眯着眼挑眉,一字一顿道:“好!走、走、出去、去喝!”她看起来十分高兴,醉得正好,迈出门时,她突然拉住王念,装作酒醉往她身上一靠,说了什么。
“楚、楚将军!来啊!”
楚婉出了门突然发现,这人是王猛!她又慌忙眯上眼,道:“来、不醉不归!”对他们的承诺,许是这样才能实现了吧。
回到京城,醉梦一场,不问红尘,潇洒一回。
楚婉喝了几口,站在椅子上:“不醉不归!”喝着,两行热泪留下,她在朦胧中看到云升、周成、王猛、张长寿,还有几个跟着自己的孩子,她一边哭着,一边道:“不够辣!再、再喝!”
众人附和道:“再喝!”
呼呼喝喝一晚上,大家都消停了,楚婉这时候真醉了,让丫鬟招呼着一个一个送走,她自己扶着墙走回去,看到门前王念,终于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吐了出来。吐完,楚婉抬起疲累的眼皮,问:“人呢?”
“无差。”
“好,你若累了,就……”说着,楚婉又捂着肚子吐了起来。太久没喝酒了,辣得难受。
“将军,我就在外面。”王念扶着她,柔声道。
“好。”
王念替楚婉整了整衣冠,把她关在门内,楚婉见门关上了,便看着屋内端坐着的新娘,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盖上盖头了。楚婉走过去,道:“你不必怕,我不会做什么。”
“嗯。”姑娘应了一声
“对了,陈姑娘,不如,我与你一同予丞相道贺。”楚婉突然道。
“好,一切都依郎君。”
这话说得十分温婉,可楚婉的酒一下子醒了,她脱下红衣,扔在这个女人身旁。这个女人娇声道:“郎君,不要着急嘛。”
恶心。
楚婉从腰后里衣中拔出短刀,小心翼翼地挑开盖头,在一瞬间坐在她身旁,一手绕到她的身后。
这女人好似害羞,低头道:“郎君的手好凉。”
“当然凉了,因为,”
楚婉眸中一寒,抵上她的后颈:“这是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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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I'm back.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