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女否

作者:我自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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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尽旧屏风


      樱花飞落,落英缤纷。绿草如茵,千山一碧。
      数万阶石阶一尘不染,干干净净。
      “这就是尹师尊的徒弟啊。”
      “真是好徒弟。”
      “真丢人,我才不会这样。”
      “哈哈哈哈看她快累死的模样,真是有趣,有趣!”
      “真是不知廉耻,也不知羞。”
      扫把浅浅扫过地面,留下淡淡印记,秦婳和石阶一样平静,并未听进去一句。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地仔细扫着,眼里只有冰冷的石阶和散落的一瓣瓣樱花。
      他们也就这样啊,不能雪中送炭,也赶着落井下石。
      秦婳一语不发,轻轻把扫把放回白绞堂,又默默离开,不留任何痕迹,干干净净,一如石阶。
      数万石阶,纤尘不染。
      对不住,我可能也只能做这些了…
      月色下,少女朝天一望,眼眸里尽是星辰大海和满树樱红。
      笔试秦婳靠着那一点心法,得了倒数第二。
      真好,倒数第二,倒也不负我。天地间,竟也是很公平的。
      笔试比较特殊,只要不输,换而言之,只要不是倒数第一,就能得到一条进带。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是倒数第一,秦婳一手玩着进带一边想。

      白绞堂
      “真是,呵。”堂里一声冷笑。

      回到院中,看着微微落败的樱花古树,秦婳拿起自己的剑,舞着。
      毫无章法,但力道遒劲,仿佛也能逼得人丢盔卸甲。
      剑在风中凌厉地划着,步伐矫健,带着些恨意,更显得飒爽。
      “师妹。”一旁尹存轶穿着襦裙走出,头发散落,青丝如墨,冰肌玉骨,眉目如画。
      “师姐。”秦婳笑了笑,仰着头看着她。
      “过几日我们就要随师尊下山了,师妹好生照顾自己。”尹存轶温声说。
      “我…”我不能去吗?
      话未出口,已灭其迹。
      “师妹祝师姐一路顺风,早日归来。”秦婳说。
      “多谢。”尹存轶摸了摸秦婳的头。

      几日后,院子空了,水榭静了。
      师尊,是不是我给你丢脸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阿娘,你还好吗?以前真是对不住了。
      师姐,师哥,平安归来。
      樱花下一人对月诉说,终是无果。
      秦婳每日去霁月堂听课,或坐着,或趴着,或醒着,或睡着。
      听不进去,就要去练剑,在清风堂搞出许多动静,把桃木剑折了一把又一把,就是学不会书上的剑法,反倒是无意间瞎舞的还有几分像样。
      师尊,我练好剑法,学好理论,是不是就可以下山了?
      秦婳等啊等,等到一树花谢了,又一树花开了,师尊还是没有回来,等到石阶已布满青色,她的师尊还是没有回来,等到月末小比,她的师尊,师姐,师哥还是没有回来。
      这次比武秦婳没有锋芒毕露,反而抛光养晦小心翼翼,抽到一个不上不下的弟子,她没有听别人如何,她要自己做出自己如何。
      “参见师姐。”秦婳几乎是最小的弟子,无论是从身量上,还是从辈分上都差了一大截,气势自然也消了一大截。
      “请指教。”女弟子一瞬间就来到了秦婳眼前。
      秦婳吃力地卸掉她的几招,还是被剑划到了手臂,鲜血直流,须臾,青色外衫已经染透。秦婳微喘了几口气,用完好左手拿起剑,她从来没有练过左手剑法,因此拿剑的姿势甚是可笑,十根手指像八爪鱼一样死死扣着剑。
      台下一片嬉笑。
      秦婳不以为然,笨拙地扑了上去,却被女弟子又伤了左臂。顿时双臂染血,淋漓尽致。
      “还挺对称!”一名弟子嚷着。
      “虽然看起来很疼,还是觉得很好看啊,她可是有一件‘特别’的派服呢。”
      秦婳被连击打到趴在地上,姿势不堪,台下就笑得更厉害了。 她吃力地爬起来,觉得撕心裂肺,心如刀绞。她从小就没受过什么伤,顶多是偷鸡摸狗的擦伤和阿娘打的几掌。不知道是因为太疼,还是太累,她又倒了下去。
      “小师妹,认输吧。”女弟子俯视着秦婳,轻蔑地说。
      秦婳一语不发,右手强撑着剑身站起来,无形地说:再战。 台下一阵欢呼。
      哼,欢呼我又要被打了吗?秦婳心想。
      女弟子感到被这六七岁的小毛孩侮辱了,瞬间激起怒气,顺手就是几剑,直戳秦婳心房,秦婳的手臂本就裂开,这时因为挡了几剑又破了数道鲜红的伤,手臂处衣衫已经尽数撕碎,零零落落的布料都嘀嗒着鲜血。
      秦婳心想,师尊马上要回来了,自己绝对不能让师尊失望。
      她向女弟子扑过去,女弟子也不甘心,抬手又是几剑,秦婳已经举不动剑了,只能生生忍下,扛着,全身早已已经血肉模糊。
      她用力一扑,把女弟子撞了下去,自己也倒在血泊中。
      歇斯底里。
      “秦婳胜!”一道声音传来,秦婳早已面目全非。
      台下欢呼不已,但是谁都没有关注秦婳的伤,就好像谁都没有流血一样。也对,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他们关心我?
      秦婳缓缓站起来,女弟子骂了一声,似乎在抱怨身上沾了些鲜血,愤愤离去。
      秦婳耷拉着已经衣衫尽碎鲜血淋漓的双臂拖着走回住所,路上,白衣的尹青青踏云归来,秦婳试着举起双手,但是已经无能为力,只是动了动,就滴落一地的血。
      “师……尊…………”秦婳虚弱地说,头垂得沉沉的。
      “衣衫不整,成何体统。”眼前的男人仿佛根本看不见自己一样,只留下八个字,飘然离去。
      “对不起…师尊…”秦婳撑着的一口气卸下,向前重重砸去。贴在冰凉的地面,心里也无限凄凉。
      师尊,我赢了,你看见了吗?
      师尊,理理我,好吗?
      自己拼了命,就换来了冷冰冰的八个字,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秦婳一遍又一遍地念着,泪水模糊了眼眶,蜿蜒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秦婳听见有人在喊自己。
      “秦婳!师妹!师妹!”
      秦婳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也不想看见任何人,任由泪水糊在脸上,狼狈不堪。
      “师妹……师妹!”隐约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大约是师哥师姐吧。
      我怎么好像听见师姐在哭?
      真好,这世上也有为我流泪,为我担心的人……多好啊,秦婳,你已经有很多了……

      风沙沙响着,钻进我的耳朵,秦婳渐渐睁开眼。
      视线被满树绯如朝霞的樱花占满,樱花纷纷扬扬,芳香醉人。
      “师妹,你终于醒了。”一个女声柔柔地说。
      秦婳慢慢起身,看见自己正躺在樱花古树下,三位师兄师姐都围坐在旁边。顿时觉得十分欣慰,十分感动。
      “师姐……师姐…”秦婳半呜咽道。
      “别喊了,吵死了。”许可假装淡定。
      “别装了,师姐,我昏迷前听到的哭声是你吧。”秦婳打趣道,二师姐就是豆腐心,明明比谁都情义深厚,还偏偏假装无情无义,秦婳偏要戳一戳。
      许可仿佛被戳中心事,闷哼一声,一语不发。
      秦婳想要抬手,立马吃痛了,忍不住小声叫了一下。
      “手别动,自己逞强,就要自作自受。”许可见缝插针,寸阴必争地数落。
      “师姐别那么小气,师妹只不过是戳中了心事,至于这样吗?”秦婳假装可怜。
      “是啊,小可,别计较了,她还这么小。”尹存轶说。
      “师妹你都17了,跟一个6岁小儿计较什么?”刘昔补充。
      “你…你们!罢了…”许可被噎住了,直接摔门进屋。
      “哈哈哈哈哈哈,师姐真是暴脾气。”秦婳笑道。
      “也不怪她,毕竟也才17岁。性格以后慢慢磨。”尹存轶还是一样温柔。
      “对了,师妹,小比已经结束了,你受伤了,我们就直接给你告假了。比武不能进入第二轮,笔试也未参与,真是遗憾,下次别逞强。”刘昔不多地严肃道。
      “是,谨遵师哥教诲。”秦婳见他脸色,不由得乖了几分,“那我还用挨罚吗?”秦婳一想到睡了几天,小比都错过了就有点失望。
      “不用。本门门规第35条规定,特殊原因不能参与小比不用受罚。”刘昔一本正经的说。
      “多谢师哥。…许可年方十七岁,那师哥师姐呢?”秦婳自然脱口而出。
      “师姐十八岁,师哥二十二岁。”尹存轶道。
      “师妹唐突了,不该问的,询问女子年龄,本就不礼貌。”
      “不必,又不是什么秘密,本门弟子在山前的红陌石上都有记录的。”尹存轶笑着说。
      “嗯,多谢师姐,师姐不必看我了,我没什么事了。”秦婳说。
      “那好,你注意点,我也应该走了。”刘昔浅笑。
      “我们也走了,你师哥可是为了你不顾名声闯进来了,我也该去听课了。”尹存轶也笑着说。
      秦婳目送师哥师姐远行,突然意识到,师哥为了她竟然着急地不顾规矩,以往听课的时候他都是正襟危坐,说一不二的。居然为了自己破了规矩,自己何其幸运,能遇同门如此。两位师姐恐怕也是守了自己数天,为的就是自己一醒就能看见她们,让自己安心,踏实。秦婳有些泪目了,长这么大,她记忆里不是因为偷鸡被打就是因为抓羊被骂,除了阿娘,世上也有这么关心自己的人。
      阿娘……
      这个名字仿佛已经很陌生了,来到这里三个月了,竟已经记不清阿娘的模样了。

      院外
      尹存轶表情严肃:“多亏了师尊告诉我小师妹在这里,要不然就糟了。”
      “是啊,师尊为我们挡下所有明的暗的,受了一身伤,竟然为了不让其他长老和尊主担心,特意换上干净白衣…”刘昔也敛了笑容。

      秦婳想着回去看阿娘一眼,但她并不想去找师尊。
      权衡再三,最终,她跑去了玄芝双雪旁静候。
      “弟子秦婳有要事求见师尊。”秦婳躬身忍痛强行抬手行弟子礼。
      ……
      殿内寂静地可怕。
      “弟子秦婳有要事求见师尊。”秦婳再次行礼,大声道。
      师尊不会不想理我吧?
      “秦婳求见师尊!”秦婳不得已再次提高了声音。
      ……
      殿内依旧毫无声响。
      “弟子秦婳!求见师尊!”秦婳几乎是喊了出来。
      “那弟子进来了!”秦婳大声说。
      刚要推门进去,尹青青就拂袖而来,苍白的手指死死抵在门框上。
      “出去。”尹青青严肃地说,面无表情。
      “是。”秦婳委屈,明明师尊在殿内,就是不回话。偏要进去了,才出来赶人,师尊这是多厌恶自己?
      “以后没我吩咐,不许进去,学的礼仪去哪了?”尹青青厉声喝道,秦婳也不敢抬头看他是怎样的凶神恶煞的表情,只能看着尹青青带着点玫瑰瓣的白色衣袍。
      “是,弟子以后不会了。”秦婳小声说。
      “什么事?”尹青青问,言语间缓和了几分。
      “弟子…想见阿娘……阿娘不在……我………会………”秦婳支支吾吾地说。
      “行了,你去跟守山门的弟子说一声我让你下山的就行。”尹青青说。
      “多谢师尊,师尊有什么需要的?我可以……”还没等秦婳说完,尹青青打断道:“走吧。”
      “弟子只是想……”
      “走。”
      只此一字,冷酷又决绝。把秦婳心中与师尊的所有纠葛,期待都消耗殆尽,或许也不是这一瞬间,只是……有的感情,碎了就是碎了,再幻想,再不愿都没用。谁都不会等待,成长…太漫长了。

      殿内
      血染长阶,屏风红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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