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女否

作者:我自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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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修古道


      安月山樱花随风飘散,整座山沁满樱红。
      山下,一位老者坐在花树下唱着这样一首小调:
      安月山上,有婳有媚。
      尝尽苦楚,百年百味。
      安月山上,一婳一媚。
      舍身献世,不愧不悔。
      小调简洁明快,简短四句,讲的是一位女将军和一位烈女一起历经俗世苦楚,在人界一次大灾难中舍身,以命换取故国百年清平的故事。这个故事人尽皆知,小调因着旋律十分好记,老一辈的人都能唱出来,尽管传着传着,旋律变了,音调也变了,节奏也变了,甚至两位女子的故事也改变了,但人们因着崇拜而把两傲骨红颜的形象一次又一次重塑者,因着敬仰而把两位仙人的事迹渐渐夸大。
      安月山旁有一族人。这里每天都能听到这首小调,有的早已面目全非,唱的驴唇不对马嘴,但是,两位女子在人们中的地位依旧不退反进。连牙牙学语的小儿都能哼上两句。
      其中不乏有对两位仙人爱慕的男子,他们都以两位女子作为心中假想的心上人,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像是一种骄傲。
      有的诗人因仰慕崇敬两位女子,亲手提笔无数诗词,写到墨水干涸,墨曜已无,仍然继续不断创作着,表示对他们的崇敬。
      唱戏的女子,都已唱这两位女子为傲,她们的戏曲在这一族是最多的,但偏偏传唱这么多年还经久不衰,代代传承,代代谱写新曲,看戏的人也风雨不改,乐此不疲,有的人为了一解相思,经不远万里开到安月山下只为听一听最纯粹,最原始的戏曲。
      人民已经把婳媚两位女子融于生活中,或画一幅画像挂在墙上,日日参拜,求个平安,或是为两位女子做个桃花桩,表示敬意。久而久之,这一族的人们都已经把两位女子视为他们的英雄,他们的传统,他们的骄傲。
      以至于一有旁的族人来此,人们就会拉着他,往他脑中不断灌输婳媚的故事,说到嘴唇起皮,裂开,也不忍中途起来喝一口水,愣是把那人说的昏天黑地,被逼得记起两句才能放他回去。
      足见,两位女子是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才能百世流芳,值得人民这么称赞。

      族内,一个穿黄色粗布麻衣,腰上系着一条红丝带,下衣着一条黑色长裙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边跳着一边喊:“阿娘阿娘,这两位女子你们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们做过了什么事?要是记错了人,岂不贻笑大方。”
      “嘴巴老实点,说她们坏话可是大不敬,赶紧憋回肚子里去。”一旁浣衣的妇人说。
      “阿娘阿娘,你们又没有见过,指不定这就是什么疯子说出来的话,你们硬是记到了现在。”小女孩撅着嘴,不满道。
      “再说话把你喂鸡。”妇人拍了拍洗衣的板子,示意她别再说话,不久,妇人仰头看向安月山,喃喃道:“她们啊,是真的。”
      一个月后
      安月山上一位上仙招收弟子,这对人们来说可是百年不得一见的大好事,报名的人从山上挤到山下,可是,这位桀骜的上仙好像没看见一样,愣是一个没留。
      “阿娘。要不?我去试试。”女孩玩着自己的辫子,随意说道。
      “就你这天天上树,捉鱼抓虫的野性子,谁家仙君受得了你?”妇人温柔地摸着女孩的头。
      “也罢也罢,你就去罢,去了也就知道人家仙君根本瞧不上你。”妇人唉声叹气的说,还皱了皱眉,心想,这孩子是得受受挫折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以后还得了?
      当天晚上,小女孩依旧一身粗布,带了个小竹筐,小巧玲珑,背在背上正合适,虽然小巧,但是一看就编织的十分仔细,还有一些弯弯曲曲的细纹。
      趴着趴着,小女孩累了,她毕竟只有五六岁,娇小的身体趴在草丛里,被荒草掩饰着,被黑云覆盖着,小小一只埋没在天地之间,竟好像没有似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她就这样,被仙君捡回了山上。
      自此,妇人不敢多置喙半句,村民也争相请教。
      他们不知道,他们再想,再好,也是不能上山的。
      因为那个女孩,叫秦婳。
      两位女子人尽皆知,名字里有婳的也不少,但仙人却偏偏选了秦婳,族人都不知道那仙人是不是瞎了,看上这个小丫头片子。
      山下,妇人对着女将画像三跪九叩,不停呢喃着什么。
      山上,秦婳正行拜师礼,拜的就是这位捡她回山上的北山师尊——尹青青。
      尹青青眉目温好,一双剑眉笔直端正,鼻梁挺拔,嘴唇带点樱红,只是右边脖子和下颚交界处有一道疤,显得整个人凶巴巴的。
      “仙君,你真好看。”秦婳天真烂漫地说。但是站在她面前白衣飘飘,宛若谪仙的男人并没有理他。
      “刘昔,带她下去。”男人背过身,冷冷地说,声音浑厚而低沉。秦婳就被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拉了下去。
      秦婳跟着年轻人走了很久,绕过了正殿,此时正在一座桥上,在桥上看,两岸满树缨红,桥下白色的芦苇花铺满河面,白白的,软软的,随风浮动。
      “你叫秦婳?”面前的男人转过身蹲下来,和她平视,笑着,“我是你的师哥,叫我刘昔就好。”
      这是秦婳第一次正眼看师哥刘昔,他五官端正,弯弯的眉毛似月,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鼻子挺拔,嘴唇薄薄的,赫然就是从画中出来一般。
      “嗯,师哥!”秦婳看着刘昔面善又好看,也跟着笑了起来。
      “师哥,我们有师姐吗?”秦婳跟在刘昔身边问。
      “有,不过只有你有两个师姐,一个叫尹存轶,一个叫许可。我就没有了。”刘昔轻松地说。
      “师姐,太好了。这下有的玩了。”秦婳小声说着,两只手绕着辫子。
      “师尊表面上冷冰冰的,实际上对谁都很好的,两位师姐也是,年龄与我相若,今年也是头一次,收了一个你呀。”刘昔摸了摸秦婳的头,很是亲切。
      “这就是你的住所了,你两位师姐住对面,有什么事叫她们就行。”刘昔说着准备出去。
      “那师哥呢?”秦婳睁着两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问,手上还抓着刘昔的衣角。
      “我住偏院,你看,就在旁边,尊主有规定的,男女弟子不可住一起,但我们几个关系很好,师尊体贴,所以我住旁边呀。”刘昔歪头,眼睛眯成一条缝。
      “嗯,那师哥再见!”秦婳用嫩嫩的嗓子说。
      秦婳推门进去,屋内不大,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颜色材质一模一样,布置极其简单,却很有格调,十分素净。
      床上已经铺好了白色软被,舒适又素雅。床上摆着被子和两套衣服,是提前准备好的。
      秦婳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青白色色派服,忍不住穿上试了试,一套衣服是宽袖的,裙摆也很大,另一套衣服是几乎贴身的,下摆只有寥寥几片纱布,既修身又方便。
      她转了几圈,衣摆也随着飘动,随后她抱着衣摆趴在床上傻笑,她终于到了许多凡人求之不得的仙山。
      桌子上还有两本书,一本是《德》,一本是《法》,大致就是弟子修养品德之类的,秦婳点上了灯,在漫漫长夜中夜读。秦婳跳脱的性子竟也会安安静静地坐下读书,这要是让她阿娘看到了可能真会“闪瞎眼”。
      翌日,她一大早就穿上了白色修身的派服,戴上青色的发冠,把头发高高束起,真是一副阳光上进少年模样。
      《法》,就是安月派条规,一天习武,一天学文,可供选择。每月一考,考过了就有一条类似发带的东西。集齐多少个就能升级打怪……就能学习更深的知识。
      如果考不过,也就是被罚扫扫桥,整理整理书柜之类的。并无实质影响,这对她这个乐天派、开心果完全没有影响。
      安月派对发型没有要求,但她还是觉得束发更便捷,形象无所谓,非要热死自己给别人看就有点作死了。派服很好看,里面一层白衣裹紧,白裤贴身,布料很轻软很凉爽舒适。外面一层青白色,薄如蝉翼,却也贴身。
      她挤到了一座大殿前,看着里面数十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排排弟子,有的身形笔直,一边听一边写,有的直接瘫在桌子上,用书罩头。
      大点正中央一位深青色老者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时而用手比划,时而站起来扭动,沉浸在讲课里。
      秦婳大致知道这是“霁月堂”,是习文听课的地方,她默默坐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听着。
      有人碰了碰她的背,她一回头,就撞上了一双桃花眼,是刘昔。
      “师哥!”秦婳小声喊着,能在陌生的地方见到认识的人,这点就足以让秦婳激动不已了。
      “别喊,讲课先生生气起来可不得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可挂个名就走,就算你听了一天了。听不听也没人会管,只要月末考过就行了。”刘昔靠过来小声说。
      “这样啊,那我走了。”秦婳把书一收,笑道。
      秦婳看着门口的签名簿,愣了愣,刚把手放上去,一道金光就在纸上慢慢划过,闪了几下她的名字就出现在了纸上。
      “!”这就是法术吗?
      她又去偷偷看了看习武的地方“清风堂”,大部分弟子都在殿外挥舞着剑,少部分坐在里面修行打坐。
      安月一派先习剑法,再增其速度,随后学习术法,练习静心,最后可以操控万物。真是想想就让秦婳心动。
      走到正山处,一眼望去,正殿写着几个大字“安月派”,工工整整,圆滑流畅,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她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太会写,但是这时她坐在台阶上,用手比划着划了几次“安月”,在樱花翻飞的青苔小路上笑着。
      一路笑着,走到了一处偏殿,上面写着“冰壶”,应该就是饭堂了,他静静走进去,闻到了肉沫香,她跟着极为高大的师哥师姐过去学着他们的样子盛了碗粥,随意找了个座位。
      大米粥十分白,像“冰壶”一样洁白无瑕,里面细碎的肉沫恰到好处,既不会枯燥无味,又不会太油太腥。秦婳连着喝了两碗,还是觉得不够,又去不要脸地盛了一碗,一旁做饭的老妈子倒是没说什么,就扫了一眼。
      三碗粥下肚,真是十分满足。秦婳默默走到了住所,看见两个高挑的女弟子在舞剑,院子中央有一颗大樱花树,剑微微划过花瓣,花瓣纷飞,随着衣袍微微舞动,随后轻轻一点,飘然落地。
      两位女弟子在对打,却很温柔,青白衣袍翻飞,在樱花下宛如一幅画。
      “师姐?”秦婳小声呢喃。
      “小师妹?”她们看到秦婳就停手了,把剑轻轻擦过放回剑鞘。
      两人均是浅吟轻笑,眸子碧若湖水,身形窈窕而不妖娆,恰到好处。
      “秦师妹,我叫尹存轶,是你大师姐,这位是二师姐许可。”尹存轶笑着说,“你也说句话啊。”尹存轶推了推许可。
      许可立刻收敛了笑容,说了声“你好”就回去了。
      “你别介意,她就是这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刚来时她还偷偷帮忙整理床铺呢。”尹存轶说。
      “嗯。”秦婳说不出什么,她只知道傻笑,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进了山上,摊上这么一个好师姐。
      “那,那个发带是什么?”秦婳看着师姐腰上精致的布带偏着头问。
      “这个是进条,月末每赢一次小比得一根白条,在一山之上获胜的会获得青色印花的,门派内的最终胜者会得到一件金丝压花条带。这些条带是年龄和修为的象征,也可以用来换未老阁的一些术法书籍和白绞堂的法器。明白了吗?”尹存轶笑着说。
      “明白了,谢谢师姐。”秦婳眯着眼睛甜甜地说。
      “丫头,去见一面师尊,给他留个好印象,师尊马上就要闭关了。”尹存轶说着收起了剑,“我先回去了,有事叫我。”她留下一个酥酥的笑容就离开了。
      师尊,应该在北山顶峰吧。
      秦婳在黑夜中慢慢摸索着,她还记得他的师尊住在北山上的玄芝双雪,旁边还依着一处水榭。
      天空一片漆黑,唯余一轮皎洁的明月,秦婳在竹林中穿梭,看着泻下的丝丝缕缕的月光,闻着芳草清香。
      很快,她就找到了玄芝双雪,水榭里红莲花满池,零零碎碎夹杂着白色的芦苇花,和碧色的荷叶,水面寂静,宛如一张白纸,没有丝毫褶皱。
      水榭中央是一处殿宇,不大,朴素简雅,没有金箔镶嵌,没有琉璃瓦饰,也没有琼楼金阙。殿中透出丝丝微光,温暖了寒冷的夜,照亮了漆黑的天。
      秦婳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绕着水榭走了进去,在门口拜了一拜:“弟子秦婳,求见师尊。”声音中气十足,声势浩大。
      “进来吧。”男人低沉肃杀的声音低低地说,寒透了夜。
      “以后衣衫要整齐。”男人还没抬眼看她就已经说了话,“安月派禁衣衫不整,礼仪有失,你可明白?”
      “是,弟子明白。”秦婳立刻收起了笑脸。
      “甚好,以后也别擅自忘记,桌案上有一本心法,自己取来,背熟再来见我。”尹青青转身,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话,翩然进了内室。
      秦婳捡起了桌子上的心法,表面没有灰尘,但她还是用袖子微微拂过,紧紧搂在怀里,行礼后就安然退下。
      师尊虽然冷淡,但也是关心我的。秦婳想。
      她坐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对着圆圆的月亮,翻开那一本心法,书很旧,纸页已经泛黄,发脆,秦婳自是十分小心,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翻着,心中默念术法,手上比划着动作,一次又一次试着,可始终没有看到指尖那道金光。
      眼皮慢慢垂下,眼帘盖上了光亮的眸子,鼻子在睡梦中微微抽泣,散落的发丝在夜色中浮动。
      月光洒落之处,青苔石阶上,有一少女轻倚双膝,在满树樱红中沉沉睡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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