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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楚家2
柳夫人快剑挡箭,可防不胜防。楚家从未养一个私兵,只收一些病患残兵,现在官兵就在墙外,根本就是一盘死棋。
很快,大火一片,满目疮痍。
楚娴突然想起楚眉,她喊老妈妈去叫。可老妈妈回来时只带着一块灰黑的破布,她跪下:“二小姐……烧死了……她那时靠着墙,正巧一把火,断了退路……”
楚娴僵硬地点头:“知道了。”她仰天长叹。她们今天,是必死无疑。
柳夫人对着闯进来的官兵,一边砍一边吼:“娴儿,我楚家满门世代忠良,金戈铁马,死也要死在沙场上!”
楚娴的眼眶还没来得及流泪,已经见了血光。她姓楚,她从未叛国。
两个时辰后,奄奄一息的柳夫人仿佛看见一个身披金色战袍的高壮男子,踏破府门,纵马奔向她。
马在火中倒下,于是这人便从大火中淌过去。明明是一个大汉,却哭得不像样子。
“柳娘!柳娘!”
柳夫人腿已经被房梁压断,她用手推开他,声音无力:“给我……滚!”
楚苟一脚踢开压在柳夫人身上的房梁,拦腰抱起来柳夫人放在自己肩上,声音天震地骇:“我带夫人出去。”
柳夫人在他肩上,捶他:“滚……”她看到他一身是伤,她想不出来他跑回来有多累,有多痛。
“楚苟……给老娘回去…”
楚苟应付着几十士兵,已经筋疲力竭。
柳夫人嗓音沙哑,她随着楚苟跪倒在地也摔在地上,她吼:“楚苟,他妈的给老娘滚!”
“怕是不能如夫人所愿。”楚苟重新站起来,把柳夫人放好,“柳娘,等我。”
柳夫人已经绝望,提着剑,含恨自裁:“若有来世,再不愚忠。”
楚苟看着自己妻儿已死,大笑着抱着妻儿跳入火中。一刻后,只有如火如荼的烈焰,在无声无息地燃烧。
楚家大火如冲天烽烟,整整烧了一夜。
却烧不醒白日的闹市长街。
一个月后
所有乱臣贼子皆已严惩。此后,再无人敢给楚家申冤。
南疆
“小婉!”楚曦把楚婉手中拿的枪放下,温声道,“回去啊。”
楚婉含泪:“楚家满门忠烈,无不战死沙场!”
见她这个倔强的劲,楚曦也动容。他搂着小楚婉:“小婉,家仇国恨,都要记。今日起,你不是软弱的闺中小姐。”
“凌云之志,媚骨之相。楚凌媚,听好了,你是男子,是将士。不可懈怠习武!”
七岁的楚婉拿着比她长出一半的长枪,挥舞得有模有样。
她永远无法忘记,她看着亲姐姐困在大火中,却把她抛出大火的那双手。她永远无法忘记,比沙场还惨烈的那一夜。
若不是楚曦从狗洞把她抱出来,又趁乱逃出京城。她已经命丧黄泉。
今后,她必抛去儿女情长,一心复仇。
京城
楚晔那几日就在大街上灰头土脸地蹲着,他想着被官兵抓了杀死,他不愿一人苟活。
他饥肠辘辘地在街边游荡两个月,终于被抓。他没想到自己被皇子李守谦抓来。他站在殿内,拒不下跪。
皇子笑着,招手让下人放开楚晔:“带回去好生安置。”
说实话,若不是距离太远,楚晔真想吐他一脸。
楚晔被带下去后,一脸迷茫,他没有被杀?他几年前还与李守谦一同听过书,他认不出来吗?
李守谦这边,把一个姓曹的下人派过去,又对一个太监道:“不许告诉父皇。”
太监:“奴才是陛下的,又不是您的。”
李守谦拿出刀抵着太监,威胁他:“这里只有本王的人,父皇现在救不了你。”
太监细声细气:“您这是何苦!陛下为您除去心头大患,是替您铺……”李守谦用刀压着他。
太监眯上眼:“奴才不说!您别杀我!只是您留下这个小的……免不了引火烧身……唉!奴才!奴才知道!”
李守谦不屑于杀他,松开手:“滚。”
他从来不想要这个位置。若不是他唯一的哥哥残废,两个弟弟还小,他不会答应父皇。
“叶老,您收这孩子为义子如何?”李守谦看着一边的问。
“老夫……”叶老还在犹豫。
李守谦不停他唠叨:“行,就你了,务必好好教他习文练武!我去见父皇。”
楚晔这孩子随叶老姓,改名叶龄。可自从他到李守谦这里,却怎么都不听话,根本不肯好好读书。
“殿下,老臣实在管不了!”叶老说着要跪。
李守谦见他怨念,挥手道:“行了,本王自己来。”他冲着一边的叶龄,勾勾手指:“过来。”
楚晔不动。
李守谦伸出的手拍拍衣摆,妥协道:“那本王过去。”
楚晔一双怒火灼灼的眼睛瞪着他。
李守谦站在他面前叉腰:“挺可爱的。”
楚晔愣住。他完全没料到这人能说这话,连愤怒都忘了。
“不想看书,跟本王骑马?”李守谦叫人牵来一匹小马,拍着马屁股,“今后你在这王府无拘无束。”
“只是……若你私自出逃……”李守谦拔出剑砍向小马,提起鲜血淋漓还跳动着的马头,“本王也不会杀你。”
楚晔:“……”他一点都不怕。
李守谦看起来很高兴:“小孩挺有意思的。陪本王身边当书童吧。”
楚晔看着这个不大聪明的皇子:“……”
又过一日,叶龄已经熟悉自己的名字。他已不配姓楚,他没有楚家的血性。
“你怎么这样?”
叶龄看着这个侍卫把手里的茶倒掉。
“我们殿下不能喝这种茶!下去吧!”侍卫一脸不耐烦地赶他走。
他没必要留,随即回到李守谦给他劈的一处殿。
不一会儿,有人送了些衣服过来:“小公子,殿下送的。”
叶龄看着花红柳绿的料子:“…………”
晚夜,叶龄拿着衣服去找李守谦。他想还回去,却在殿外被挡住:“殿下在处理公务。”
左右无事,叶龄就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便耗上十年。
他等得起,李守谦可等不起。
夜深人静,殿内终于熄灯。叶龄跪在殿外,捧着厚厚一摞衣服。
天乍亮,李守谦穿着单衣走出来,他看见叶龄小小一只跪在地下,立刻对侍卫道:“怎么不通报?!”
侍卫也很委屈:“您昨天下令,不得任何人打扰。”
“那你就让他这么跪着?!”
“属下知错!属下不敢!”
叶龄听着他俩吵架:“………………”
跟着李守谦进去,叶龄没有左右张望,他老老实实跪在地下。
“起来。”李守谦穿上衣服,“本王不需要。”
叶龄起身,看着他隔着一道屏风穿好衣服。他想,这个皇子当的真寒碜,连个伺候更衣的婢女都没有。
叶龄安静,几乎不说话,被李守谦带在身边形如没有。叶龄想跟着,李守谦也无暇顾及,索性让他待在身边。
不久,李守谦已经习惯处处有叶龄伺候。
“叶子,倒杯茶。”李守谦伸手,就有一杯热腾腾地茶倒在手里。
尽管叶龄想烫死他,可李守谦皮糙肉厚,手上都是老茧,总是徒劳。
明明二十出头,怎么手累成这样?
南疆
楚婉又一次看着她的哥哥大胜归来,激动不已。楚曦走过来一把将楚婉抱在肩上:“哎呦,又沉了!”
楚婉立刻跳下去。
楚曦暗暗松口气。他回帐中拆下纱布,看着血红一片,忍不住低吼。
“将军,您别撑了!”一起打仗的几个弟兄都心疼。
“伤口烂了,会死人的!”有人道。
楚曦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他想,自己这辈子说不定都不能名正言顺召回京城,就此殉国也算……
他对几个信得过的人小声说:“我死了,你们一定要听凌媚的。”
楚曦笑着:“他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楚凌媚毫无悲喜、毫无牵挂,定会比他做得更好。
不久,南疆传来噩耗,怀义将军战死,敌军侵入占据五个郡。
叶龄在收拾李守谦木柜时偶然看见南疆的书信。他看见楚怀义这三个字,猛然想起楚曦。
他快速翻看他手下将领,都是些楚家藏的旧人。他泪流满面。
该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半月后,杀出一个小楚将军,英勇善战。战事大捷,举国同庆。
他的功绩令天下人啧啧称奇,他也就此扬名万里。
转眼十年,李守谦稳坐皇位,叶龄不能再侍候身旁,可也推脱不下太傅之位。
在当太傅前一晚,他找到李守谦。如今他的殿,唯一不用通报的只有一人,叶龄。
叶龄坐在床边,拿出刀,始终没下去手。他把刀放在他脖颈边时,一直流泪:这人怎么这么傻……自己要杀他啊……
一刻后,叶龄熄了灯,再次坐在床边。未成想,李守谦翻身,一手把他搂住。
叶龄想挣扎,可体型差太多,徒劳无功。更糟糕的是,李守谦好像在做奇怪的事。
叶龄落荒而逃。
李守谦坐起来,看着落在他脚下的刀:“叶子,什么时候才能信任我……”
后来,叶龄以太傅之位离开李守谦身边,就此两不相干。他谋划很多年,却总是避开李守谦。
他对很多人下手,却始终不能对一人下手。
只因为每一次睡下,枕边总好像有一人在轻声呼喊:“叶子,我好喜欢你。”
他怀疑他听错。
李守谦不会自称“我”的。
可后来,是他错了。
错得无可救药。
又是四年
楚凌媚在南疆势力太大,不得已大张旗鼓回京,身后大军浩浩荡荡。
她回京,一身盔甲,丝毫没有女儿模样,她跪在李守谦膝下,俯首称臣。
珠帘后,叶龄看着十四年未见的妹妹,泪眼模糊。十四年,他已经认不出曾经朝夕相处的妹妹了。
小婉……
他多想,听她叫一声哥哥……
哪怕不是哥哥,他不想让她回来。
小时候,楚婉还不懂事,抱着楚曦的腿,哥哥哥哥地叫。
他十分羡慕。
可是如今,他宁愿她永远不要认出他。
楚家,只剩木门上破旧的封条,砍掉在地的牌匾,和无数个狗洞。楚婉从一处狗洞钻进去,看到一棵老樱花树,仍然傲立,花开不败。
一阵樱花雨,仿佛树下还是那个楚家。
楚苟被柳夫人揪着嗷嗷叫,楚曦整日抱着兵书宝剑,楚眉少言寡语地兀自看书,楚娴到处管着他们这些小家伙,不厌其烦,楚晔一日日刻苦练剑,倔强倨傲……
还有那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府内霸道无比、横冲直撞。
一个黑影闪过,楚凌媚从回忆中抽出来,把手放在身侧剑鞘。
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一如楚苟,一如楚曦。
微风拂面,原来是一片落花。
楚凌媚伸手捧在手掌:“爹、娘亲,婉儿回来了。婉儿活的很好。”
“可你们在哪啊。”
“在哪啊……”
叶龄靠在墙外,撑着墙壁,泪水如雨水,沾湿衣襟。
小婉,楚家还在。
哥哥还在。
十四年,终归是太长、太久,就连昔日人丁兴旺,四季盛景的楚府,也只剩樱花零落。
一生所愿,便是从前。樱花未落,故人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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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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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每天核酸(嗓子救命,稿子救命
疫情保护好自己,笔芯
引用李白的一首诗 改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