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十月底，夏季的高热气温已经渐渐褪去。校园里，微黄的银杏与叶上的露水都带来了淡淡秋意。晨间和夜晚开始转凉，只有正午的阳光还依然灼目耀眼。
　　九中秋季运动会就此拉开了序幕。

　　这是高一年级升入高中以来的第一个集体活动，每个学生都很兴奋，所有班级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大展身手。
　　2班也不例外。

　　梁园身为资深体育委员，最怕填报名表这个差事。以前初中就听惯了大家的推诿之词，搞得他像个讨债的似的。
　　好在这次是高中第一次运动会，大家都挺兴奋，不用他到处逮人，仅一个课间的时间，男生这边的参赛报名表就已经填满了人名。

　　林卷身为运动废柴，自然是不可能报名的。
　　胡姣本来也懒得参加，本想吃着薯片坐在草坪上看一整天韩剧来着，可惜，女生这边的体育委员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潜力。

　　路一惟：“胡姣啊，你这一双大长腿不跑步就可惜了呀！”
　　于是胡姣爽快地报名了50米短跑，还附赠了一个立定跳远。
　　毕竟她一向欣赏有眼光的人。

　　学校为了提高每个学生的参与度，还要求每个运动员都必须有一个负责后勤的同学全程陪赛。
　　因此，本想全程划水的林卷计划泡汤了，被胡姣顺道拉去当了陪赛后勤。

　　相比起女生这边的谦让和谐，男生那边却为了抢项目而差点大打出手，彼此之间争得面红耳赤。
　　顾予自然是没人敢跟他抢的，然而，他却表现得十分大度，等别人都选好后，才挑了最后剩下的几个没人的项目报了名。
　　众人感动不已。

　　顾予微微一笑：“没事，你们难得有擅长的项目可以为班级争光。我就不一样了，我全能。”
　　众人：“……”
　　男生们怒而奋起，把顾予围堵在教室后面，进行了一番“父爱”教育。
　　几人打打闹闹，短暂的午休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正式比赛的当天。
　　风和日暄，天朗气清，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高一年级总共18个班，从前到后依次进场。
　　经过主席台时，每个班都有三分钟的入场仪式表演。
　　有的班选择Cosplay，有的班选择动感热舞，还有的班干脆集体反串，拿着彩带彩球跳起了健美操……
　　总之，奇招百出，各具特色。

　　2班的文娱委员是个热爱古风的妹子，在她的带领下，女生们都换上了红白两色窄袖交领襦裙，而男生们则是统一的祥云纹玄色直裰。
　　他们排好队站在操场入口处等候。
　　直到1班表演完毕，2班准备入场。

　　——“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2）班……”
　　随着广播里入场词的念诵，2班同学排成四队同时进场。一路走过，整整齐齐，白衣红裙黑裳，古韵十足的汉服惊艳了不少观众。

　　梁园举着班牌，走在最前面。
　　一边走，一边带头高喊口号：“高一（2）班，绝不一般。危言危行，文武双全！”
　　中气十足的声音带动身后的同学们一起高呼——
　　“高一（2）班，绝不一般！”
　　“高一（2）班，文武双全！”

　　直到走到主席台前，整片场地安静下来。
　　2班的同学集体半蹲，只剩中间两人站立。
　　片刻后，音乐声起。

　　少年执扇，少女舞剑。
　　每一个动作都踩在鼓点上，扇开扇合，有金戈铁马而来，剑影之下，有浪客江湖归去。
　　此番表演行云流水，兼具飒爽英气与柔美自然，写意风流。观众席上一片静谧，同学们均屏住了呼吸。
　　高潮时，鼓声渐停。
　　少女一个后仰，下腰，侧方袭来的扇端擦过她的鼻尖。
　　起身，背转，两人擦肩而过，掌心相碰，剑与扇交换。
　　随着箫声再起，渐次加入的筝音轻柔而空灵。少年提剑在旁，少女搭着他的肩，“唰——”的一下抖开折扇，扇柄朝上，掩住整张脸。
　　她长发飞舞，腰肢轻摆，徐徐拉开一段扇面，露出一双弯弯桃花眼。
　　直到音乐声止，长剑入鞘，扇骨合拢。

　　2班全体同学起身，对着主席台深深弯腰一揖。
　　几秒后，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将运动会的气氛推向了更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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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全部18个班入场仪式表演完后，教导主任上台讲了一番话，大体意思就是希望大家积极参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玩要玩得尽兴，学要学得开心。珍惜当下，多多感受学生时代的热血与纯真。
　　领导、老师和学生代表依次致辞完毕后，上午的入场仪式就正式结束了。

　　时间刚好卡在平日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大家还有充足的时间回班级换衣服、整理服装和吃饭休息。
　　下午的径赛最早的一组是13:30开始进行，比的项目是50米短跑，也就是胡姣报名的项目。
　　胡姣有睡午觉的习惯，林卷怕她时间太赶休息不足，导致下午比赛精力跟不上，便说好今天中午帮她带饭，让她更好地养精蓄锐。

　　同学们解散后，三三两两从操场回到教学楼，四楼洗手间挤满了人，都是在换衣服的女生。林卷不太好意思，便拉着胡姣打算去三楼洗手间看看有没有空位。

　　楼梯口，顾予一行人正好走上来。
　　五六个男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堵在转角处，挡住了过道。
　　他们仍在讨论刚才的入场式——
　　“林卷跳舞好我是知道的，但没想到盛佚文那家伙拿着扇子跟女生配合起来还挺像模像样的，一点都不娘，还有点小帅。”
　　“他是街舞社的，有舞蹈功底的，所以老班才选了他。”
　　“哦，看不出来呀！他平时都不怎么跟我们一起玩的，高冷得一批。”
　　“表面高冷而已。他人其实挺不错的，就是不爱玩，爱学□□归聊不到一块去。”
　　“那是……”
　　顾予一边听着他们讨论八卦，一边走上台阶。
　　抬头时，正好与林卷的目光相撞。

　　西侧教学楼一向偏阴凉，扶手楼梯间光线昏暗。
　　而他却在这昏暗中撞进一切细节。

　　——她的妆还没来得及卸。
　　雪肤，红唇，乌发。
　　眉心的花钿艳色夺人。
　　她长睫一掀，静静地看过来，目光柔和又清澈。
　　漫天星野，水波滉漾。
　　顾予自春夜里惊醒，再也无法坦荡。

　　他想蒙上画像。
　　想私藏一切。
　　想独占月光。

　　翻滚着的情绪太糟糕，他垂下眼，克制地捻了捻指尖。
　　几个男生让开过道，林卷下楼时与他擦肩而过，他漫不经心地转开脸，继续与同学说笑。

　　林卷卸完妆、换好衣服后，跟同样换上便服的胡姣一起走回教室，把汉服叠好放进教室后排的柜子里。
　　胡姣趴在桌上休息，林卷拿着手机出了校门。

　　考虑到下午的比赛，汤汤水水类的食物肯定最好避免，斟酌再三后，林卷最终选择了方便携带、营养均衡又容易饱腹的寿司。
　　寿司店开在最热闹的档口，但店面很小，没有座位，只送外卖。
　　今天的帮工休息了，只有老板一个人在做。
　　还好没什么人，不用排队，林卷就站在门口等着。
　　时间快到中午了，烈日当空，阳光愈发刺眼。

　　小店门口没有遮阳篷，林卷抬手遮在眉间，挡去一些阳光，后颈还是被晒得微微发烫。
　　她盯着老板切腌萝卜的动作，目光定在某个点，思绪放空。

　　没多久，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熟悉的清冽男声响起在耳边：“你中午就吃这个？”

　　林卷有些迟钝地抬头一看，顾予的脸放大在眼前。
　　他低着头，手上的一叠纸正挡在她头顶，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见她盯着自己手上的表格看，顾予解释道：“这是比赛人员名单，梁园让我帮他复印的。他被拉去体育组训话了。”
　　“哦。”
　　林卷盯着他看了几秒，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换了一套黑色卫衣。
　　上衣下摆露出一段T恤的衣角。
　　配上黑色中裤和脏脏的AJ球鞋，完全普通男高中生的形象。
　　但穿在他身上却好像格外阳光有朝气。

　　她有些呆呆的，顾予觉得她可能被晒傻了。
　　他抬头看了下，计算好角度，往右边站了站，侧身挡住。
　　高大的身影瞬间将烈日阳光隔绝在外。
　　林卷站在他影子里，近得可以闻到对方衣服上被晒得发烫的清冽香气。

　　他探头朝橱窗里看了几眼，发现老板大叔还在认真地煎着培根。
　　动作仔仔细细，慢吞吞的。急死个人。

　　他收回视线，又问了一遍：“你中午就吃这个啊？”
　　“对啊，”林卷趁机卖了个安利：“这家的寿司是现做现卖的，很新鲜也很好吃，就是做得慢了点。”
　　顾予卷起表格纸敲了几下手心，决定道：“那我也吃这家。”

　　他扫了一眼菜单，“韩式泡菜烤肉寿司”“炙烤炸虾鳗鱼寿司”“牛油果三文鱼寿司”“奥尔良烤鸡腿寿司”“香辣金针菇培根寿司”“鹅肝寿司”“和牛寿司”……五花八门，让人难以抉择。
　　最终，顾予点了三份不同口味的寿司，扫码付款后，站在一边跟林卷一起等着。

　　林卷以为他也要给人带饭，于是问：“你还有两份是带给谁的啊？陆彦宇和梁园嘛？”
　　顾予：“？我自己吃啊。谁要给他们带啊。他们早就在食堂吃完了，估计现在打球去了。”

　　林卷震惊了：“你吃三份？？这家店的份量很大的，一盒有24个寿司，每个寿司的料都很足。”
　　顾予：“24个？这么划算？那我可能三盒吃不完，但两盒多一点还是可以的。”

　　两盒多，48个……？
　　林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重塑了：“很好，从今天开始，我对你们男生的饭量有了充分而深刻的认识。”

　　顾予耸耸肩：“寿司一口一个，米也没多少，轻轻松松，一盒根本吃不饱啊。而且我这饭量在篮球队算正常的了。你知道吗，我们队有个叫关舒砚的，他一顿能吃六大碗米饭，一天四顿，但很瘦，一米七七，60公斤不到。我都怀疑他有个异次元空间在胃里。”

　　林卷：“……这就是传说中的光吃不胖吗？呜呜呜我酸了。”

　　顾予：“羡慕可以，但没必要。他恩格尔系数100%，微信余额常年个位数。零花钱都不够吃饱的。”
　　林卷瞬间心理平衡了。

　　取了餐之后，两人一起走回教室。

　　路过校门时，警卫大叔仔细地察看了两人的胸卡，尤其是顾予的，确认无误后，才放两人进去。

　　林卷调侃他：“还好这次你没忘带胸卡，不然警卫大叔一定会记住你的。”
　　顾予摊了摊手，“我觉得他好像已经记住我了。”

　　林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道理。”

　　顾予：“——毕竟我这么帅。”

　　“……？？？”林卷指着不远处的垃圾桶，问他：“什么时候把你的脸皮捡回来？”

　　顾予：“再等等，等男足拿到世界杯冠军吧。”
　　“……你好狠。”林卷甘拜下风。

　　回到教室，顾予果然很快就吃完了两盒半的寿司，剩下大半盒被他带去篮球队给关舒砚解决了。

　　吃完饭后，林卷刷刷手机、聊聊天，再睡会儿觉，午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下午一点，运动员提前半小时到检录处检录。

　　体育老师站在器材室门口，拿着名单一个一个报名字，确认胸牌号码。
　　胡姣拿到的胸牌是1010号，林卷陪她一起坐在操场对面的长椅上聊着天等待通知。

　　林卷捏着别针，帮胡姣把号码牌固定在身前。
　　她有点强迫症，一定要看着号码牌在最中间的角度，不能偏左一分，也不能偏右一寸，而且每个边角都要平直顺滑了才行。
　　摆好位置后，林卷一抬头，发现胡姣笑得格外猥琐。
　　她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胡姣指了指自己的胸牌号码，又扬起下巴示意她看向不远处几个男生的胸牌。

　　林卷视线睃巡片刻，发现陆彦宇是2220号，而顾予是2221号。

　　“怎么了？”林卷不解。

　　胡姣恨铁不成钢，一把拉过对方，附在她耳边偷偷摸摸道：“官方实锤了！顾予是1，陆彦宇是0啊！！！艳遇CP嗑起来啊姐妹！”

　　“……”
　　林卷一脸忧愁：“没救了。你这腐眼看人基的毛病，看来是好不了了。”
　　转而又批判道：“怎么只见你嗑帅哥的CP，没有美女的？姬圈不香吗？还有，长得丑的就不配搞脆皮鸭吗？我怀疑你颜性恋晚期，并且掌握了证据。”

　　胡姣握住她的手，瞬间琼瑶剧附体，“我知道，我知道。帅哥并没有错，长得丑也没有错。是我，全是我的错！是我腐眼看人基，是我龌龊又好色。可是人不好色那好什么呢？How are you吗？”

　　“……”
　　林卷：“I’m fine. Than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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