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走廊上，安静的氛围令人窒息。

　　陈与陵下意识甩开了怀里女主持的手。

　　胡姣目光直视他，下巴微抬，语气鄙夷：“麻烦让一让，你脏到我朋友的耳朵了。”

　　陈与陵：“…………”
　　他指着门口，微笑：“好走不送。”

　　胡姣拉起林卷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
　　陈与陵抱手倚墙，抬腿拦住林卷的去路。

　　他偏过脸，语气轻佻：“哪个班的呀学妹？”
　　林卷抬头看了他一眼，“男徳班的。”

　　陈与陵：“……”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姣大笑出声。

　　陈与陵慢慢收起笑容，“你的名字是？”
　　林卷：“你可以喊我爸爸。”

　　陈与陵：“…………”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姣幸灾乐祸地狂笑不止。

　　陈与陵嘴角弧度耷拉下来。
　　至此，胡姣一方大获全胜。

　　她得意洋洋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挽着好友的手趾高气昂地走远，背脊挺直，双马尾甩来甩去，离得远了还能听见她嚣张的笑声。

　　陈与陵单手插兜，目视着某人渐行渐远的身影，良久，嗤了一声。

　　他收回视线，抬手摸了摸身边女主持的脸，“对不住，今天没什么兴致了。下回再约吧。”
　　说完，也不管对方脸色如何，直接转身离开了。

　　走到门口，他掏出手机给老四打了个电话，“喂，是我。呵，你还有空跟我嬉皮笑脸？胡椒也考到九中这事你怎么没告诉我？嗯？”
　　“……滚，回去再说，老地方见。”

　　*
　　忙碌又热闹的招新活动告一段落后，各个社团都步入了正轨。

　　许是篮球队的高强度训练太累了，男生们旺盛的精力得到充分发挥，顾予不再每天一下课就跑出教室，而是待在座位上趴着休息，陆彦宇有时也跟着一起补觉。

　　身为篮球队新任队长候选的简亦笙经常来2班找人。
　　次数一多，胡姣的思想渐渐变得不健康起来。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在腐圈走，哪有不露馅。

　　周三，上午第二节课后。
　　胡姣趴在桌上，跟林卷窃窃私语。由于太过激动，声调陡然高了好几个分贝，顾予经过时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交完作业回来，停在两人课桌旁。

　　他左手撑在林卷的桌子上，微微俯身，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极具压迫力的高大身影瞬间笼罩下来。
　　“什么是攻？”
　　“……”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沉默了起来。
　　他感觉到不对，屈指敲了敲桌子，又问了一遍：“什么是攻？”

　　林卷感觉到对方视线在自己脸上睃巡了一圈，愈发心虚，悄悄戳了戳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的始作俑者。胡同学却仿佛冬眠了一样，眼观鼻鼻观心，毫无反应。
　　林卷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对视。
　　结果刚抬头就被他近距离专注的眼神烫到了，她不自然地挪开视线，他仍在盯着她看。

　　林卷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桌上的圆珠笔，她听到自己故作淡定地开口：“攻就是打架厉害的男生。”
　　顾予觉得应该不是这个答案，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毕竟他打架的确蛮厉害的。
　　于是他又问了句：“那‘受’的意思是？弱鸡？”

　　胡姣插嘴道，“对，被打会哭得很大声的那种。”

　　“……”
　　林卷觉得扫黄力度再大点的话，自己的同桌肯定第一个进牢子。

　　顾予有点不敢相信，“被打会哭？？那不是娘炮吗？”
　　胡姣含糊其辞道：“哎呀，差不多啦，没什么好问的，我们女生间的代称你们男生不懂的。”
　　顾予的眼神还是透露出几丝怀疑，“我怀疑你在驴我。”
　　胡姣理不直气也壮，倒打一耙：“那你说，我讲的哪里不对？难道你打不过陆彦宇？”

　　顾予差点就信了，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他被打不会哭，顶多就是嚷嚷着要报复回来。”
　　林卷顺嘴接了句：“哦，那就是想反攻啊。”
　　“……”逻辑太对了，他竟无法反驳。

　　胡姣朝同桌竖起大拇指。
　　林卷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脸上热度渐升。
　　顾予直起腰，视线停留在少女微红的脸上好几秒，终于后知后觉地挪开。

　　他收回手，大拇指无意识蹭了蹭食指。
　　“喂，你脸红了。”

　　“…………”
　　林卷在心里骂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没听见。

　　顾予有点想笑，但不想把人惹毛，只好强行忍住，把笑意憋回嗓子里。
　　他慢吞吞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抬脚把凳子勾得离书桌更近些，方便他侧趴在桌上。
　　他单手撑着下巴，指头刮弄着林卷的椅子靠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思飘远。

　　后座终于安静下来，林卷吁了一口气，转头瞪了同桌一眼。
　　胡姣自知理亏，小声嘟囔：“我知道了嘛，以后会谨慎发言的。”
　　然而正经不到三秒，她又朝她挤眉弄眼道：“其实卷卷你说的也没错啊，就是打架，妖精打架嘛～”
　　林卷：“举报了。”
　　胡姣：“嘤嘤嘤。”

　　“叮铃铃——”预备铃响起，大课间结束了。陆彦宇踏着最后关头的铃声，压哨跑进教室，他一身臭汗，路过的几个女生纷纷嫌弃地避让开来。
　　陆彦宇把篮球放在椅子下，探身抽了几张胡姣桌上的纸巾，一屁股坐下。
　　他擦着汗，戳了戳旁边正在发呆的同桌。

　　“刚才怎么没来？你不知道，你一不在，关舒砚那蛮牛就跟没人管了似的，投篮就投篮吧，反正也阻止不了他得分。但这家伙故意犯规，恶心死我了！”
　　陆彦宇推了顾予一把，“喂，听见我说话没有，给点反应行不行。”
　　顾予晃了晃身子：“哦。”

　　“……就这？就这？算了。中午再战，哥哥我一定要打得他妈都不认识！”陆彦宇忿忿立下flag，伸手碰了碰腿，“膝盖估计都肿了，疼死爷了，妈的。”
　　顾予依然没什么反应，继续发着呆。
　　陆彦宇气得胸口疼。
　　“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老子可是你亲爱的同桌哎？！”

　　“怎么？”顾予瞥了他一眼，“要爸爸给你揉揉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探手过去。
　　“……滚滚滚！”陆彦宇赶紧躲开，骂道：“我可去你的吧！谁是你儿子，不要脸！”

　　顾予语气鄙夷：“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怎么了？你也太‘受’了。”

　　“哈？”陆彦宇有些不明所以，“老子身高1米8，体重73公斤，标准体型好吧？哪里瘦了？”
　　顾予没有解释。
　　他才不会告诉陆彦宇，受其实就是娘炮的意思。
　　……
　　一上午的课都在理科题中度过。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饥肠辘辘的学生们被教学楼临街餐馆的小吃香味勾引着，纷纷迫不及待冲出了教室的门。

　　林卷写完最后一行X=3√3+㏑2，验算完毕后合上书本，拿着胸牌、饭卡和手机跟胡姣一起走出教室。

　　两人在隔壁楼的实验班门口等了一会儿，等江橘出来后，三人一起前往食堂。

　　江橘是林卷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比林卷大一岁。两人从同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再到同一所高中，同窗九年多，比亲姐妹还亲。
　　九中实验班属于天才班，班里仅十人，拥有专属教室和实验室。学费全免，高中只读两年，高考免考，直接保送S大。
　　入学考试时，江橘以甩下第二名整整五十分的成绩打破了往届最高分纪录，彻底成为实验班的传说。

　　胡姣前不久第一次见到江橘时，就差抱大腿哭着喊着“姐姐正面上我”了。
　　彩虹屁不要钱一样的变成糖衣炮弹砸下来：“呜呜呜姐姐的腰不是腰，是夺命三郎的弯刀。姐姐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姐姐的眼不是眼，是巴西雪茄的迷烟。姐姐的唇不是唇，是玫瑰香露的精魂。或许，您就是姬圈Alpha，人间狙击手吗……”

　　江橘不混圈，不追星，很少上网，差点以为林卷的这个朋友有什么精神疾病。

　　还好在林卷的调和下，胡姣造成的误会很快就解开了。
　　之后，三人一起吃了几顿饭，江橘这才慢慢跟胡姣熟悉起来。

　　她们三人中午偶尔一起出去吃，但绝大多数午饭时间都是在食堂度过的。

　　说起九中的食堂，那真是出现在校园吐槽贴上最多的话题了，几乎每一个九中学子都在校园群和男生女生墙上吐槽过。

　　九中有两个食堂，在东、西两个方位遥遥相对，每一个都建得既宽敞又明亮，套餐、面食、点心，种类繁多，但它有个致命缺点，那就是选址十分不科学。
　　两个食堂均与教学楼相隔甚远，中间隔了一整个操场、一个篮球场和两幢艺术楼，每天中午大家饿着肚子还要百米赛跑抢饭吃，简直惨无人道。因此，九中历届学子都致力于在给校长的一封信上写上：求迁食堂。然而至今没有任何改变，甚至因此成为了九中的一个特色。

　　食堂师傅手艺太好，往往第三节下课后艺术楼隔壁就开始飘出食物香气，令人垂涎向往，又爱又恨。
　　尤其是东食堂一楼的汤面窗口，人气最高。
　　胡姣也是拥趸之一。

　　她拉着两人一路跑到东食堂门口，果然，一楼汤面窗口前排队的人一如既往地多。
　　蜿蜒曲折的蛇形长队一直排到了门外。

　　林卷站在队伍后面，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唏嘘不已：“吃货的精神真是伟大。”
　　江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她要是能把钻研美食的精神放在学习上，就不会总想着抄你的作业了。”
　　林卷：“噗。”
　　胡姣：“…………不听不听，女神念经。”

　　队伍缓缓以龟速往前挪动，很快，又有许多来晚的同学给长队续上了尾巴。

　　其中两个高个男生特别显眼。
　　似乎有无形的气场将他们与周边的其他人群自动阻隔开来。
　　站在前面身穿绿色T恤的男生话特别多，一直在跟后面的人聊天，而站在后面的那个更高一些的男生则全程压着眉眼，似乎有些不耐烦。

　　周边几个胆大的女生有的还掏出了手机，试图拍几张帅哥照片，然而下一秒就被帅哥本人察觉了，对方扫过来的眼神明显带着警告意味。
　　几个女生讪讪地放下了手机。

　　陆彦宇往旁边挪了挪，尽量离散发着冷气的某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顾予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堆，发现根本看不到尽头。
　　于是周身气压更低了。
　　他警告陆彦宇：“要是不好吃，我就打爆你的三级头。”

　　陆彦宇大咧咧拍拍他的肩，“行行行，你打爆我的三级防都没事！相信我，保证好吃！上次我带梁园来吃了一次，他就再也没去外面吃过。”
　　顾予无语：“梁园那个饭桶，就是让他干吃白米饭他也觉得好吃。你觉得你这个对照组典型吗？啊？”
　　陆彦宇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所幸随着队伍不断缩进，面汤的鲜美香气愈发浓郁，一缕缕飘入鼻腔，勾缠着胃里饥饿的馋虫，一定程度上抚慰了某人逐渐暴躁的情绪。
　　陆彦宇偷偷吁了一口气。
　　他一边时刻准备保护好自己的三级头，一边往队伍最前面看。

　　扫了几眼，突然定住。
　　“咦？那不是胡姣跟林卷吗？左边那个高妹是谁？我靠，也太正了吧！这身材，绝了绝了！”他吹了声口哨，调子宛转，透着几分不正经。

　　三个女生相继选好浇头，刷完卡，端着汤碗越走越近，眼看就要跟队伍擦肩而过。
　　陆彦宇朝离他最近的胡姣挥了挥手，“嗨，美女——”

　　胡姣抬头一看，“陆彦宇？”
　　随着这一声，林卷和江橘也看了过来。

　　顾予排在陆彦宇后面，侧身与林卷的视线一瞬相接，然后下移，落在她手上端着的那碗面条上。
　　清清淡淡的汤底，细面上浮着一点青葱，旁边堆叠着雪菜肉丝的浇头，看上去很不错。

　　等女生们找到空位坐下后，陆彦宇粘在江橘身上的视线才收回来。他用胳膊肘捅了捅顾予，“哎你说，是不是美女都跟美女玩啊，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陆彦宇深以为然：“没错，你说的很对。她们美女相吸，我俩帅哥相吸。”
　　顾予瞥了他一眼，“吃了几粒花生米啊？大白天的醉成这样？”

　　“……”陆彦宇假装没听懂，“我说的难道不对？我俩一个善良阵营，一个邪恶阵营，除了脸都长得帅以外难道还有别的相似点？”
　　顾予把玩着手中饭卡，语气漫不经心：“不。傻瓜。你跟我同类的地方不在于脸，而在于不要脸。”
　　陆彦宇：“……？？？”
　　行，算你狠。是个狼灭。

　　等陆彦宇他们端着汤碗出来时，三个女生也才吃了一小半。
　　隔着一条走道，男生们挑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顾予刚动了一筷子，陆彦宇就紧张兮兮地问他：“怎么样？不错吧？”

　　顾予就着雪菜肉丝吃了一口面，“还行，面不错，蛮有嚼劲。浇头也可以，不油。”
　　陆彦宇终于保住了自己的三级头，喜滋滋得意道：“那必须！这可是大家都公认的好吃！”

　　顾予低头又吃了几大口面，见陆彦宇啃肉啃得很香的样子，便指了指他碗里还剩下的两块大排和一块焖肉，问：“大排好吃吗？还是焖肉好吃？”

　　“那肯定是大排啊！大排贵，焖肉便宜嘛。而且食堂老师傅做的红烧大排买的人是最多的。味道那叫一个绝，巨好吃！肉还多，实诚。要不是它贵，我能一口吃十个。”

　　“……你这词汇量真的是，连我这个语文垃圾都听不下去了。除了超级好吃就是巨好吃，是不是还有超级无敌巨他妈好吃？”
　　陆彦宇：“你怎么知道？！没错，大排面就是最叼的！”

　　顾予：“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尝尝。”

　　于是陆彦宇用筷子夹断一小块肉，放进顾予碗里。
　　顾予咀嚼了几下，舌尖在口腔内壁舔了舔，吞咽下去。
　　还没等陆彦宇问他味道怎么样，他筷子一伸，直接夹走了陆彦宇碗里较大的一块大排。

　　陆彦宇目瞪口呆：“……靠！你是魔鬼吗？？？”

　　他把筷子伸过去想偷袭，谁知顾予眼疾手快，端起碗侧身一挡。他的筷子落了个空。
　　陆彦宇气急败坏：“你妈的！还我的大排！！！”

　　顾予嘴里咬着鲜嫩入味的大排，含糊不清道：“你不是还有一块吗。”
　　果然还是肉好吃。雪菜肉丝什么的，太寡淡了，被林卷骗了。

　　陆彦宇挑起碗里孤零零的一小块大排，“只剩一块了！根本不够我吃的好不好！”
　　“从现在开始，你要少吃点，不能再胖了。”
　　“我靠，我可去你大爷的！是谁早上还说我瘦来着呢！”
　　“是挺受的。”
　　“……什么玩意儿？！”
　　顾予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下次再来食堂，我请客行了吧。”
　　陆彦宇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顿了顿，他得寸进尺道：“我要每个浇头来一遍，大排要五块，焖肉两块，还有鳝丝、虾仁……”
　　“吃屎吧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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