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的卷心菜

　　第二天，例行跑圈的时候，顾予发现林卷不在女生队列中。
　　中午休息时，也没在食堂看见她。

　　他看见胡姣和另外几个眼熟的女生排队打汤，便端着汤碗也跟上去，经过胡姣身后时，假装不经意问道：“林卷呢？上午集合时好像没看见她。”

　　胡姣还没开口，旁边一向沉默的周佳琪却少见地主动回答道：“她受伤了。”

　　顾予：“……什么？”

　　胡姣看了周佳琪一眼，补充道：“卷卷昨晚在回寝室的路上摔了一跤，还蛮严重的。”

　　路一惟心有余悸地比划着，“害，你不知道，老卷胳膊肘上划了好大一个口子。就这，教官居然只同意请一天假，真特么无语。”
　　“对啊，超没人性的。”
　　“好想投诉他。”

　　女生们叽叽喳喳，顾予默默听了几句，端着餐盘回到了座位上。

　　吃完饭，回到宿舍后，他掏出手机，给林卷发了条微信消息。

　　【GY：在吗？听说你摔伤了？现在怎么样？很严重吗？】

　　估计她一个人呆在寝室正无聊，消息都是秒回的——
　　「还好吧，脚已经不疼了，膝盖也只是破了层油皮，走路不碍事。就是手臂很疼。」

　　顾予没有安慰女生的经验，他握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还在纠结中时，对方又发来了一张图。
　　白皙的手肘处，贴着纱布，大片的红药水浸透出来，隐隐还有一丝凝固的血渍。

　　顾予皱着眉，在聊天框输入了几个字，想了想又删掉，重新输入一句话后，觉得不妥，又删掉。
　　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终他回了句：「看上去很严重。好好休息，手肘不要用力，防止伤到骨头。」

　　对方又是秒回：「好的，遵命～顾教官。」
　　配图是一个憨憨敬礼的猫咪表情包。
　　啧，可爱。

　　顾予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问了句：「你知道如何称呼一个3.14m3的小星球吗？」

　　林卷在收到这条风马牛不相及的微信消息后，着实懵了几秒。
　　……？？理科男神突然在线教学？
　　她迟疑着输入了几行字：「不知道。地理题吗？还是数学题？你知道的，我理科渣渣。」

　　很快，对方发了个表情包过来——
　　一只洋洋得意的粉色派大星。

　　林卷一时半会儿没看懂，发了个问号过去。
　　顾予秒回：「π大星。」

　　……
　　……？？？
　　所以，这又是冷笑话？
　　林卷服了。
　　心情一度十分复杂。

　　这就好比一个学渣正害怕着学霸要在自己快乐摸鱼的时候跟你讲解立体几何，结果到头来却发现，对方只是想跟你讨论海绵宝宝。
　　嘿，还怪可爱的。

　　【脸红的卷心菜：奇怪的知识增加了.jpg】
　　【GY：林卷智商大幅增长.jpg】

　　噗。
　　什么啊，这家伙表情包制作得还挺溜嘛！
　　林卷不甘示弱，也偷偷制作了几个同款表情包，并创造机会主动出击——
　　「我问你，新生儿为什么不能说话？」

　　【GY：……？可能右脑更发达？】
　　【脸红的卷心菜：不是喔。因为地球设置了关注一年才能评论。】

　　！！！
　　噗……有点可爱。
　　顾予握拳抵着唇，眼里满是笑意。

　　还没等他回复，对方又发来一条——
　　「顾予智商大幅下降.jpg」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予盯着手机，嘴角上扬。

　　坐在对面下铺的陆彦宇实在看不下去了，扔了一包薯片过去：“啧，整天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跟谁聊天呢这是，还是在看涩图？笑得这么荡漾，肯定是在看涩图！！”

　　“涩图？哪有涩图？！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陆彦宇上铺的男生一下子坐了起来。

　　隔壁床铺的梁园也颇感兴趣，“哦？发群里发群里。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涩图能打动顾予这样无欲无求的万年禁欲党。”

　　余柯年跟着举起手：“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哪里有涩图哪里就有我！”

　　“行了，哪有涩图，”顾予把薯片砸回陆彦宇床上，“你以为我是你啊。睡你的午觉去。”

　　“切——”
　　“没劲！”
　　刚才还躁动万分的男生们肉眼可见地颓靡了下去。

　　“我就说嘛，顾予怎么可能主动看涩图，他这样的都可以直接修道成仙了好吗。”
　　“哎，我怀疑他手机通讯录里可能除了他妈，就没有别的异性了。”
　　“胡说，还有陆彦宇他妈呢。”
　　“对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陆哥实惨！”
　　“哈哈哈哈哈哈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太惨了！”
　　“哎陆哥，什么时候借我你的PS4 pro啊？我还等着玩呢，这周该轮到我了吧？”

　　陆彦宇：“……艹！滚哪！你们都给我闭嘴！”

　　“哟哟哟，陆哥生气了，不说了不说了！哈哈哈哈！”

　　男生们插科打诨互相绊了几句嘴，又纷纷躺回原处，打游戏的打游戏，刷视频的刷视频。

　　陆彦宇盘腿坐回床上，独自一人生着闷气。

　　过了片刻，他探身捞过被顾予扔到角落里的薯片，顺手拆开包装袋，掏出一把放进嘴里咔嚓咔嚓狠狠嚼着，一边嚼一边嘟囔着“可恶！”

　　他倒出一小半薯片在手心，剩下的大半袋递给了上铺的余柯年，嘴里不忘愤愤道：“这物欲横流的世界，在顾予大魔王的统治下，只有薯片和涩图能给我们一丝温暖了。”

　　然而，此时此刻，201宿舍的男生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们口中的顾予大魔王在这寻常的一天，放弃例行的军训午睡时间，只为给林卷讲冷笑话——

　　【GY：那我问你，凤凰传奇组合里的男性——打一火影人名】
　　【脸红的卷心菜：？好难啊，猜不到。是谁啊？】
　　【GY：鼬。】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怎么的，这个答案莫名戳中了林卷的笑点。

　　她笑得停不下来，在床上打滚了好几圈，结果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

　　“嘶——”林卷痛得龇牙咧嘴，手臂骤然失力，没能握紧手机，于是“啪嗒——”一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顺着毯子从围栏缝隙间滑落出去，直直掉下了床。
　　笑声戛然而止。

　　另一边的男生宿舍内，顾予迟迟没收到她的消息，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或者她觉得这个不好笑，所以不理他了。

　　他翻了翻之前的聊天记录，一字一句分析过去，觉得自己的发言都很正常啊，很自然地在逗她开心，所以应该不是说错话吧。

　　他安下心来，等了又等。

　　点开聊天框，退出去，再点开，还是没有新消息提醒。

　　……难道信号不好，网卡了？
　　他关掉4G，重新开启后，仍旧没有消息弹出。

　　顾予摘下迷彩帽，胡乱抓了几把头发，心想，难道她不看火影？

　　不对啊，看她朋友圈之前还转发过火影插曲来着。

　　那应该是觉得不好笑了。
　　啧，失策。

　　实在等不下去，他在聊天框中输入：「人呢？不好笑吗？」

　　点击发送。
　　顺便附赠几个表情包。

　　此时正值午休时间，306女生宿舍内十分安静，有的在午睡，有的出门买零食去了。

　　林卷忍着痛一个人慢腾腾爬下床，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
　　好不容易捡起手机，正小心翼翼用湿纸巾擦拭屏幕时，刚巧收到顾予发来的最新一条消息——
　　「猫猫委屈.jpg」
　　噗嗤……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可爱！

　　她弯着眼，手指在聊天框内飞速打字，解释了一通其实自己是被他的冷笑话煞到了。

　　【脸红的卷心菜：都怪你，我笑过头了，手机飞出去了，刚捡起来。】

　　看到对方的回复，顾予舒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他飞快回道：「小心点，别扯到伤口。」

　　【脸红的卷心菜：……！！！你怎么知道我扯到伤口了？】
　　【GY：啧，果然扯到伤口了啊。你可长点心吧，小老弟。】
　　【脸红的卷心菜：点心？哪里有点心？】
　　【GY：……没救了。你退学吧.jpg】

　　于是，接下来的午休时间里，两人在微信上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偶尔互相甩点表情包，中途时不时再冒出几个冷笑话，还真有那么一两条又戳中了林卷的笑点。

　　比如——
　　「冷暴力是冰欺凌。」
　　「种族歧视又叫以色列人。」

　　林卷怀疑对方有事没事就在看冷笑话大全。

　　顾予却解释说自己是在逛游戏贴吧时无意中看到的，觉得很有意思就都存进了收藏夹，印象深刻的总共也就那么几条，全都讲给林卷听了，简直无私奉献。

　　不过既然都提到了游戏贴吧，那么顺便安利一番新出的对抗赛制竞技手游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林卷听着对方滔滔不绝地说起游戏策略和玩法心得，她表示：讲笑话就讲笑话吧，怎么还夹带私货呢？

　　然而，在某人不遗余力的安利下，她还是没能扛得住诱惑，成功入了坑。

　　一键下载，注册登录，添加好友，组队征战。在顾予超高水平的操作带领下，就这样，她毫无压力地通过了新兵进阶赛，光荣地从预备役晋升为了准星舰战士。

　　从此，《星际5》大陆版S市赛区又多了一个走位残疾的菜鸡。

　　*

　　翌日。

　　早上集合的喇叭声响起，林卷起床后，匆忙洗漱完毕，穿戴好迷彩服、迷彩帽，跟室友一起跑下楼，准时踩点，列队集合。

　　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林卷膝盖上的破皮处已经不再流血了，脚腕也不痛了。
　　只是肘弯处的伤口偶尔抬手间还会传来刺痛的感觉。

　　还好，教官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他特意走到林卷身边，问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等会跑圈的时候她可以只跑一圈，下午需要敬礼或踢正步的时候，也可以免除手臂动作，或者站在原地休息。
　　林卷十分感动。

　　她跑完一圈后，经过教官同意，从警卫室搬了个干净的凳子，搬到教官们平时扎堆休息乘凉的台阶上，坐下来休息。

　　望着面前还在绕着基地操场来回辛苦跑圈的同学们，她突然感受到了何为阶级特权。
　　一个字形容，爽。

　　远远的，男生列队快经过林卷所在的台阶时，顾予抬起迷彩帽的帽檐，朝她做了个鬼脸。

　　拜优秀的视力所赐，林卷看得一清二楚。
　　她无语了几秒，用口型无声吐槽：幼、稚、鬼！

　　顾予挑了挑眉，无声回击道：你、才、是！
　　顺便又做了个鬼脸。

　　林卷：“……”

　　他模样身高都显眼，做这些小动作时，在整齐的队伍中更是显得十分突兀。
　　一下子就吸引了旁边林卷教官的注意。

　　黑脸教官眉头一皱，“你，给我出来。”

　　“……”
　　啧。
　　顾予收敛起表情，从跑操队伍中走出，一路跑到教官面前，背脊挺直，立定。

　　教官背着手，从上到下扫了他几眼，面无表情道：“跑操就跑操，做什么小动作！整个男生队伍里就看见你一个人在那探头探脑的，像什么样子！”

　　顾予：“报告教官，我没有探头探脑。”
　　“我都看见你跟我们队里受伤请假的女同学说话了，还不承认？”

　　“报告教官，我没说话，发出声音才叫说话，我只是做了几个口型而已。”
　　黑脸教官皱起眉：“你是在跟我强词夺理吗？”

　　顾予直视对方的眼睛：“报告教官，不敢。”
　　“呵，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就没有你不敢的！待会男生跑操结束后，你再给我多跑两圈。”

　　“……啧。”
　　教官脸色沉了下去：“怎么，你不服？”

　　顾予大声道：“报告教官，没有不服。”
　　“……行了，你回去吧。”

　　黑脸教官话音刚落，顾予原地立正朝他敬了个礼，立马转身回到男生队伍里去了。

　　等到男女生都跑完圈，重新列队集合时，大家才发现，顾予还在一个人绕着操场跑。

　　负责训练1班和2班男生们的白脸教官诧异了几秒，他转头看了看站在女生队伍面前正一板一眼喊着口令的黑脸教官，若有所悟。

　　他压低了帽檐，转过身，假装没看见操场上还在孤独跑圈的顾予，直接喊了句口令，引导男生们进行下一步的训练了。

　　终于，被罚的两圈跑完了。
　　顾予出了一身汗。

　　他从跑道终点慢慢走回基地门口，途中一边走一边脱下迷彩服里面的连帽卫衣。
　　换下的卫衣被他随手搭在刚才林卷坐过的凳子上。

　　回到队伍里后，在教官们严厉目光的注视下，几个男生也不好上前询问或打趣他被罚的事情，只能偶尔挤眉弄眼，在训练途中给顾予投去幸灾乐祸但又充满父爱的眼神。
　　顾予一概不理，淡然处之。

　　终于，上午的训练都结束了，同学们在教官的组织下有序地前往食堂吃饭。

　　林卷由于手臂受伤，就不去跟人抢饭吃了。
　　以前是不想跟人抢着吃，现在是纵使有心，却也抢不动了。

　　她打算回寝室泡个泡面，吃点零食凑合一下。

　　此时的军训基地空旷无人，她悠哉悠哉地走到台阶处，打算把凳子搬回警卫室。
　　结果却看到凳子上搭着件衣服。

　　她拿起来一看，普通的黑色男款连帽卫衣。
　　衣领处有淡淡的柠檬海盐香，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衣液沾染上的气味，在这深秋的季节里显得格外清凉。

　　林卷越看越眼熟，这件卫衣很像顾予平时一直穿的那件。
　　……他什么时候脱下来放这儿的？
　　真是贵人多忘事。麻烦。

　　她索性连着衣服一起把凳子搬回了警卫室。

　　警卫室里空无一人，她想了想还是帮顾予把衣服带回了自己寝室。

　　顺便给顾予发了条微信消息：「凳子上的卫衣是你的吗？」

　　大概过了半小时，林卷吃完了泡面，又拆开了一包夹心苏打饼干，拿起一片放进嘴里，这时正好手机弹窗提醒收到了顾予的新消息——

　　「刚吃完饭，才看到。对，是我的，我忘记拿回来了。」

　　【脸红的卷心菜：我怕被人拿走，就先带回我寝室了。你中午什么时候有空，我把衣服给你，还有之前问你借的伞差点忘了还给你，今天正好一次性还了。】
　　【GY：我现在就有空，等我三分钟，我在你寝室楼下等你。】

　　林卷赶紧把饼干咽下，擦擦嘴，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等到三分钟过去，她往口袋里揣了一大把芝士威化棒，抱着伞和卫衣准时出门了。

　　她走到楼下，一抬眼就看见一个挺拔利落的迷彩服身影正站在花坛边低头玩手机。

　　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若有所感，抬起头，帽檐下的目光与她相撞。

　　少年冷淡的神色瞬间转暖，唇角上扬。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跨过台阶往前走了几步，距离拉近。

　　林卷把伞和卫衣都递还给他，又掏出许多芝士威化棒，一股脑地全塞给了对方。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左边裤子口袋里还有一大包榛果巧克力球和两小包旺仔□□糖来着，于是也掏出来塞给了对方。
　　“给你。”

　　顾予一一接过。他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倒也没有手忙脚乱。
　　只是看着她像仓鼠一样从身上的每个角落里掏东西，感觉好笑又可爱而已。

　　他忍俊不禁：“怎么，又让我收保护费？还是借我伞的利息？”

　　林卷抬头看他，“不是啊，这些都是我觉得很好吃的东西，想跟你分享而已。”

　　“……”
　　顾予嗓子哑了下。

　　他顿了顿，声音带笑：“是吗，那我也有东西要跟你分享。”

　　说着，他单手抱着衣服、伞和零食，匀出另一只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朵巴掌大小的花。
　　重瓣叠绽，一半是纯粹的白，另一半则是繁盛的粉。
　　花瓣如丝绸般光滑，仿佛被摘下来时就已经被时光定格成了它最令人惊艳的样子。

　　林卷惊喜地接过花，“十八学士！”

　　“……？”
　　顾予：“什么？”

　　林卷：“这是茶花的一种，很娇贵的，你在哪找到的？”

　　顾予咳了一声，心虚地移开目光，含糊不清道：“呃，昨晚陆彦宇说他要探索一下这个军训基地，然后我们就在后山角落里发现了一间花房……
　　“所以……你们就溜进去了？”
　　“……对。”
　　“举报了。”

　　“？？？”
　　顾予“啧”了一声，“拿了我的赃物，还举报我。怎么回事啊你这人。”

　　林卷理直气壮：“我怎么了？我，根正苗红好青年，社会主义活雷锋，随手举报，正常操作而已。”

　　“呵，我算是看清你了，林同学。”
　　顾予把手伸到她面前，摊开，“拿来。既然是赃物，你不要就还我。”

　　林卷后退一步，把花藏在背后，“你怎么能这样。那我问你，要是陆彦宇告诉你他偷偷溜去了后山，你会怎么做？”

　　顾予：“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随手举报了。”

　　林卷沉默了一秒，竖起大拇指：“这不就对了嘛！”
　　“那不一样。我跟他是感天动地父子情。你呢？你跟我什么关系？”
　　“我们姐弟情啊！”
　　“……啧。你几月份生日？”
　　“九月。”
　　“04？”
　　“对。”

　　“哦，我十二月，03年。所以，林妹妹，”顾予弯下腰，凑近，“喊一声哥哥来听听。”
　　他眼神戏谑，语气少见的带了几分轻佻。

　　林卷“呸”了一声，“谁是你林妹妹，不要脸！”

　　顾予：“我要是不要脸，真不知道这张帅脸会便宜了谁。”

　　林卷：“……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予：“那好。现在你见到了。”

　　“……？”
　　林卷甘拜下风。

　　她踮脚，凑近他耳朵：“……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顾予哥哥？”

　　说完转身就跑。

　　………………？？？！！！！！！
　　“操！”
　　“林卷你给我站住——！”

　　顾予三步并作两步，长腿一跨，很快追上了林卷，把她堵在二楼台阶的转角处。

　　他一把拉过她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皱起眉：“瞎跑什么呢你，楼梯危险你知不知道，伤都还没好全呢。”

　　林卷：“……我没跑，我就爬爬楼梯，锻炼一下身体，真的。”

　　顾予：“我信了你的邪。”

　　说完，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他一步步俯身逼近，双手撑在林卷身后的扶梯把手上，这个几乎将面前少女完全笼在怀里的姿势，少见的带了些强硬和霸道。

　　他低头，盯住她，眼神亮得吓人：“……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卷眨了眨眼：“我没说什么啊？”
　　“啧，别装傻。你刚才喊我什么？”
　　“哦，你说那个啊。”
　　“嗯。”
　　“喊你顾予弟弟啊。”

　　“……”
　　顾予仍是低着头，望着面前这个被他堵在身体和扶梯栏杆之间的少女，心潮起伏中夹杂着一点失望，更多的是好笑和悸动，心中情绪滚烫又热烈，来回翻涌。

　　他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刚想继续追问，却被楼下宿管阿姨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打断了——
　　“哎，你谁啊！这里女生宿舍，男生不好随便进来的！白天进来的都需要登记个人信息。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学号多少？待会记得过来登记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哦，一点规矩都不讲的喏……”

　　阿姨话音未落，两人面面相觑，林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予故作凶狠：“不许笑！”

　　林卷善解人意地捂住嘴点点头，只是弯弯的笑眼太过明目张胆，还是出卖了她。

　　顾予没忍住，抬手敲了她额头一下。
　　轻轻的，一触即离。

　　林卷捂住额头，瞪他。一个矮身便从对方禁锢着她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转身时马尾辫在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她踮脚拍了拍顾予的肩膀，“好啦弟弟，登记完就回寝室休息吧。年轻人要讲规矩呀！”

　　顾予觉得自己迟早要被林卷气个半死。
　　他松开手，侧身盯着她，一言不发。

　　林卷以为他要走了，便朝他挥了挥爪子，“拜拜～”
　　打完招呼，转身上楼。

　　谁知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
　　“喂。”

　　她回过头，看见顾予还站在原地。
　　少年长手长脚，一身迷彩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眉目灼灼。

　　他们之间相隔几级台阶，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楼梯昏暗，正午刺眼的光线透过楼道走廊的弧形玻璃窗投射在台阶上，在沉默的氛围中亮起一个个小而圆的黄色光晕，由远及近，落地，分割成错落有序的光影。

　　“谢谢你的零食。”顾予晃了晃包里的巧克力和□□糖，“不过，相比起葡萄味，我更喜欢菠萝味的。下次我给你买吧。”

　　林卷弯起眼：“好呀。葡萄味和菠萝味我都喜欢。”
　　“OK，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好。”
　　“哦对了，还有个东西差点忘给你了。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跟你很像，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他从包里掏出一大把白雏菊递给她。

　　“给。事先声明，这可不是我薅的，是我跟花房主人买的。你不要以为是赃物，到时候又举报我。”

　　林卷一边说着“怎么会呢？我是那种人吗？”一边把花接过来，抱在怀中。

　　少女娇柔的面庞映着纯洁清丽的白色雏菊，像一张干净美好的写生画。

　　顾予恍惚觉得，太配了。

　　“白雏菊啊……”林卷拖长调子，突然问他：“你知道白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顾予皱眉想了想，“呃，纯洁？”

　　林卷走下台阶，“没错。但还有别的，你再猜猜？”
　　“……天真？美好？”
　　“也算。还有呢？”

　　顾予：“……还有？？怎么这么麻烦，不猜了，我弃权。”

　　“扑哧——”林卷用花束挡住翘起的唇角，只露出一双笑弯的眼睛。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呀。”她小声抱怨着，又往阶下走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近得只剩一捧雪一样的雏菊。
　　彼此呼吸相闻。

　　顾予喉结滚了滚，“……你笑什么？”

　　林卷：“你猜。”

　　她抽出一支开得最娇柔的矮株白雏菊，随手插进他外套口袋的拉链搭扣中。

　　“白雏菊有一个最常用也最重要的花语，你猜是什么？”
　　她抬头凝视少年漆黑明亮的眼，自问自答道：“是‘暗恋’哦。”

　　顾予心跳骤停。

　　一刹那，风息树止。
　　楼梯上的光影不再流转，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少女踮起脚，凑近他耳畔，用花束挡住两人的侧脸。

　　她说：“谢谢你的花，我超喜欢。祝你心想事成，暗恋成真。”

　　“好了，我要回寝室午休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拜拜。”说完，她抱着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顾予没来得及挽留，只好把想说的话都咽回去。

　　宿舍楼人来人往。
　　日光晃眼，军训基地的水泥地被晒得滚烫发热。

　　他取下别在迷彩服搭扣上的小雏菊，将长长的花枝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指间。
　　光影投射在墙壁上，他站在昏暗的楼梯间，低头在指间印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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