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赤月孤

　　第二日，梅长苏醒来时，时间已近巳时了，这与往常天刚破晓就起的他比起来可真是迟了些。

　　许是心心念念的大事终于成功了，又或者是有个人一直守在屋内，所以他难得安稳惬意的一觉到了天亮。

　　“醒了，”荼岚见梅长苏醒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床边扶着梅长苏起身并取了个靠枕垫在了他身后。

　　“嗯，”梅长苏见荼岚在自己屋内也不意外，他就这荼岚手上的力度坐起，然后靠着床头静静地看着荼岚。

　　“什么时辰了？”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梅长苏问道。

　　“刚到巳时，还早，”荼岚坐到床边，手指搭上梅长苏的手腕一边诊脉，一边说道，“怎么不在睡会儿？你昨夜休息得太晚了。”

　　“巳时不早了，往常我卯时就醒了，”梅长苏看了一会儿窗外，回头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今日晚起，总感觉有些怠惰了。”

　　“长苏，你应该记得自己是一个病人，”荼岚诊脉时表情凝重，随后他敛去忧虑不赞同地看着梅长苏道，“少思多休才是身为病人应该做的。”

　　说完，两人俱皆沉默，过了一会儿，梅长苏看着为自己理好袖子的人感叹着说道，“荼岚，现在的你跟刚认识时的你可真不一样。”

　　“是吗？哪里不一样？”荼岚露出了一丝笑意问道。

　　梅长苏想了想，追忆着说道：“很不一样，你的眼神变了，我们刚认识时，你就是个漠视一切的性子，你为我医治时，眼神完全不会动容，仿佛生命在你眼中，一点价值都没有。”

　　“不过现在，你的眼里少了冷漠。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你身上好像多了人性。”

　　“多了人性？”荼岚听着这几个字，莫名觉得自己以前得无情到什么样啊，竟然让梅长苏产生了这种认知。

　　然而仔细想来，其实梅长苏的看法也没错，他本来就是魔，人的生老病死对于魔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现在，他的这种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只是，对于唯一的例外，他珍视不已。

　　不过，此时他倒想听听眼前这人的说法，“长苏，你以前是把我看成了什么？”

　　“啊！”梅长苏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对味，他急忙说道，“”我的意思是说你以前性情……”

　　“性情不人性吗？”荼岚打断梅长苏的话，自己玩笑着接了一句。

　　梅长苏看着荼岚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对方是在调笑自己，他无奈一笑，还是继续澄清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我懂，我变得更善解人意了是吧？”荼岚不再追着什么人性不人性的问题不放，他开始看着梅长苏，一点一点地说道起来。

　　“不过长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倔强，不听话……”

　　“荼岚，在你这里我缺点这么多吗？”梅长苏委屈，他对荼岚这么认识自己表示很伤心。

　　荼岚点头，“嗯，挺多的，最主要就是任性妄为，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让我很头疼。”

　　梅长苏闻言低头沉默了半晌后闷声道歉，“对不起。”

　　荼岚对此毫不意外，他严肃了表情，抓着梅长苏的手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道：“你这人道歉道得快，做事的时候就全是大道理，谁都说不过你，也劝不住你。”

　　“不过以后，你可得听话些了。”

　　“你这条命，我可不会由着你胡乱糟践了。”

　　荼岚说到最后，语气已是不容置疑的状态，他这次铁了心，决定要让这人好好养病了。

　　“好，那就提前谢谢荼先生为长苏费心了。”

　　梅长苏在床上双手合住虚虚做了个揖，荼岚看到，眼角眉梢偷偷爬上了喜意，只是，他依旧强调了一句，“梅宗主，只要你愿意把心思多放在自己身上，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荼岚开始帮着梅长苏穿衣洗漱，一切整理完毕后，荼岚才放着外面的人进来。

　　飞流先跑进来叫了声苏哥哥，梅长苏笑着答应，随手取了案桌上一只橘子递给了飞流，飞流接过橘子高兴地说谢谢苏哥哥。

　　“飞流真乖！”梅长苏夸赞着飞流，飞流回了梅长苏一个大大的笑容。

　　温馨的场面后，蔺晨对着荼岚很僵硬的称呼了一声舅舅，荼岚冷淡地答应，然后两人再无交流。

　　“荼先生，”黎纲和甄平恭敬地向着荼岚施了一礼，荼岚点头一嗯，接下来又是冷漠。

　　不过荼岚虽冷漠，大家倒也没什么看法，毕竟在江左盟的几年，荼先生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除了宗主，还不曾见到他对谁温情过。

　　就连蔺晨蔺少阁主，在自己的这位舅舅面前也不会被优待几分，旁的人还以为这舅甥俩有什么嫌隙呢，实际上就是两人不熟再加上荼先生作为一只魔，无视人类惯了。

　　梅长苏是不知道荼岚的种族所属的，他只以为这人深山老林里养成的这种淡漠性子，所以也不曾觉得荼岚待人时有什么问题。

　　“咳咳——”大家坐好后，蔺晨突然咳嗽了一声，梅长苏疑惑地望去，只见他朝着飞流开始了挤眉弄眼。

　　飞流正吃着橘子，自是没有收到，倒是梅长苏看了个清楚，他好奇地问：“蔺晨，你怎么了？”

　　蔺晨见飞流只顾着吃，把刚才在外面自己的交代全忘了，不由得无奈叹气。

　　“没事，刚眼睛有些干，揉揉就好，”蔺晨一边说，一边歪头揉着自己的眼眶。

　　这时，还不等梅长苏再问句什么，黎纲和甄平那又有了动静，他们两人你捣捣我我捣捣你后，终于是甄平先出了声，“宗主。”

　　“什么事？”

　　“宗主，我和黎纲想知道，您出门游玩的日子定在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日子？”梅长苏看了一圈，无论是点头的蔺晨，还是闻言就停下吃橘子的飞流，他们都很期待地看着他。

　　梅长苏一时之间突地就没了主意，或者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毕竟他昨日也没想到荼岚回来，方才不久他还应了荼岚要乖乖养病的要求。

　　荼岚应该不会允许的吧，毕竟他一直想让自己跟着他回苗疆的，现在诸事已定，荼岚这时候来，就是想让自己履行承诺的。

　　梅长苏眼神移到了身旁的荼岚身上，他怔怔望着荼岚，一时之间竟是沉默了起来。

　　“长苏若是出门，不如与我同行？”荼岚同样关注着梅长苏，他见梅长苏沉默不语，于是自己先打破了室内沉寂的氛围。

　　“正好，我近日欲游天下，”荼岚其实无所谓去云游什么天下，只是若是梅长苏意愿的，他也乐意陪着做个保驾护航的人。

　　“不知长苏意下如何？”荼岚笑问，很自然地递给梅长苏一杯刚煮的热茶。

　　“可是，我……”手握茶杯，梅长苏仍旧在犹疑，他担心自己的身体时日无多，会成为大家的拖累。

　　“放心，”荼岚一眼就明了眼前人的心思，他宽慰道，“所有一切你只要答应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况且，大家在你身边这么久，你应该学着放手，他们值得信任。”

　　荼岚一番话，完全是在消解着梅长苏的后顾之忧，也在暗暗地将其他人排除在这次出行之外。

　　是的，荼岚根本就没打算让梅长苏身边除了自己再跟着别人，但显然，蔺晨不乐意，飞流也紧紧地扯住了梅长苏的衣袖。

　　倒是黎纲和甄平，虽然期待有之，但到底觉得这次出行他们没份儿，毕竟荼先生都说了让宗主尝试着放手，这不就是说让宗主别操心了吗。

　　不管是江湖之远还是庙堂之高，宗主确实操心的够多了，其实荼先生说得很对，宗主的人生不该被这些事务束缚，应该做这些的，是他们。

　　“宗主，我觉得您和荼先生出门这事完全可行，”黎纲坐得端正，也说得有力，“您放心，江左盟的事交给我和甄平，保证处理得让您满意。”

　　说完，他手肘触了旁边人的胳膊，“甄平，你说是不？”

　　“是，黎纲说得对，”甄平也是个聪明人，自然读懂了黎纲的想法，他殷切看着梅长苏保证道，“您和荼先生就放行出门，我们会管好盟里的事的。”

　　蔺晨见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心里这个气啊，他没好声气的对着斜侧的两人说道：“呦嘿！黎纲啊，甄平，你们两个昨日不是说你家宗主要出门非得带你们其中一个吗？今日怎么变卦这么快？”

　　“什么变卦不变卦，蔺少阁主，宗主有荼先生，我们放心，”黎纲摇头，明显不乐意蔺晨说的。

　　“切！”蔺晨很生气，他不悦地瞪了黎纲和甄平一眼。

　　荼岚见此，有意无意地问：“怎么？蔺晨，你不放心我？”

　　“没有，舅舅，长苏，你们出门也带我一个呗，”性情跳脱飞扬的蔺晨对着这个整天气压低沉的舅舅心里还是有些怵的，不过这时他也顾不了什么了。

　　热切希冀的目光投向梅长苏，他开始推销自己，“天南海北，四山五岳，天下间的好地方我都熟悉，我给你们做向导。”

　　荼岚笑了一声，接过梅长苏手里空了的茶杯问道：“长苏，你觉得呢？”

　　梅长苏对于蔺晨想要同行的意愿，自然是不会反对什么的，“蔺少阁主若阁中无事的话，长苏自然是欢迎至极的。”

　　见梅长苏同意，蔺晨开始乐呵呵起来，旁边的飞流见着，手抓上梅长苏的胳膊，很认真地说道：“苏哥哥，还有我。”

　　梅长苏拍拍飞流的手，垂眸一笑，“放心，少不了你。”

　　“苏哥哥，真好！”飞流脸埋向梅长苏的胳膊，很是依赖，梅长苏手摸上飞流的后脑勺，疼惜依旧。

　　此情此景，蔺晨见之，笑得开怀；荼岚见之，眼神晦明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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