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曲断章

　　人在孤独的时候对别人的关心会格外在乎，即使这种关心是对方不经意免得，却也总会想着加倍回报。但是之前的一段经历，就是这些来自不熟悉的人的关心打破了我原来固有的看法。即使是现在，在我去新单位之前，很多人告诉我别抱着交朋友的心态去工作，因为在职场上只有利益。

　　其实，孤独这种东西有时并不一定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心灵上的孤掌难鸣更容易让人犯错。

　　三年以前，我在一所中高考的教育机构任职，在那里，我结实了一位大哥，说是大哥他其实也不到三十岁，因为和我同姓，我也如别人称呼我一样，亲切地叫他一声“陈哥”。

　　陈哥是一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显露出来的气质和那些其他的同事不一样。在生活中我和陈哥能够侃侃而谈，而他在言谈举止中很自然地流流露出的学识与才华，让人怀疑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在我们这种小机构里打工。他的业绩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很多别的老师带的学生都暗地里和我打听能不能让陈哥带他们。小孩子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他们就是想图个舒服开心。

　　接触的时间久了，你会发现，不仅是孩子和陈哥在一起很开心，我和他相处的过程也会觉得没有任何距离感。而且他时常告诉我，有机会一定要去参加各种社会类的考试，比如公务员和国企，甚至是银行这类的考试，他告诉我在那样的环境中工作，整个人的格局和对世界事物的认知一定都会更上一层楼。

　　其实我挺明白陈哥跟我讲的这些，他有时虽然不说，但是我能看的出来他不是那么瞧得上我们这里的同事，因为我们这种工作门槛并不高，他是个有才华的人自然就喜欢和有才华的人打交道。而大多数同事都是把挣钱放在了第一位，而没有把教书育人放在首位，陈哥对此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陈哥总是让我不要和那些同事“同流合污”，因为他说他在我身上多少看见点自已以前的影子。慢慢的，我和陈哥算是成为了朋友，其实能让我们迅速成为朋友的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都爱喝酒，所以时常会在一起小酌几杯。

　　因为接触的时间并不长，我对陈哥的私生活还不是很了解，但是他这个人总是能给你带来惊喜，你不知道他的背后隐藏了多少秘密。

　　因为我们机构都是夜里十点半下班，每到下班的时候，我总能看见在有人在单位门口等他，有的时候是一两个人，有的时候是一群人；那些人总是开着价格不菲的好车，但是我却一次也没看见陈哥自己开车来上班。都说看一个人不仅看他这个人，还要看他的圈子，陈哥的圈子看样子条件都不错，陈哥也应该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委身于我们这种小教育机构确实让人琢磨不透。

　　因为我们上班时间为了迁就学生的上学时间，所以是下午三点上班，陈哥有的时候来上班时还带着一点酒气，他总是笑嘻嘻地和我说：“中午和朋友喝了点。”时间长了，没有不透风的墙，校长找他谈过几次，但是陈哥依旧我行我素。

　　你要说他这些朋友都是酒肉朋友，那还真不是，有一次我们和学生的家长因为课时的问题发生了一点纠纷，就闹到了所属辖区的派出所，后来陈哥打了几个电话，对方就通过民警向我们传递了愿意私下解决的讯息。

　　还有一次，就是我们做教育机构的，经常要开一些高考辅导的宣讲会，一到高考临近的时候，酒店的会场就很难预订，校长急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也是陈哥的几个电话解决了燃眉之急。

　　类似的事情，从大到小，还有几件，照常理说，机构里的领导应该是对陈哥感恩戴德，但是我总觉得陈哥和他们之间始终保持着距离，夸张一点说，他们有时甚至是互相瞧不上对方的。

　　陈哥辞职走之前的一周，我和陈哥在一起喝了酒。

　　那天只有我们两个，酒后的陈哥更加的健谈，给我讲了他这几年的生活，同时也解决了我几点疑惑。

　　陈哥其实离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家里给他安排好了工作，到交通系统去上班了，这在我们这座小城市也是让人非常羡慕的。他之所以在教育工作上班，其实就是不想闲着，等待的滋味太难熬了，有点事情做时间会过的快一点。

　　还有就是自己在单位的状态，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这是工作，对于陈哥来说就是来消磨时间了，所以他对挣钱不是那么的在意，工作状态也很随意。至于和同事之间的关系，他是这么说的：“我不愿意和不配做我对手的人竞争。”

　　陈哥和我讲了很多自己的事情，他在大学时是校的学生会主席，在他们大学怎么说也应该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当时追他的女孩子也有很多，可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和韩雨一样，因为爱情，放弃了学校推荐的机会，留在了那个城市，也如韩雨一样，最后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乡这座小城市。

　　陈哥这个人，除了有才学，还很幽默，他给自己的状态起了一个名字，叫做“亚富二代”，其实就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状态。但是陈哥的另一番话让我记忆犹新：“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因为钱够花，所以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欲望。我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名声和在朋友当中的口碑。我有时觉得我像刘备，到哪里都奉行仁义。因为在这个社会，讲感情，讲义气的人不多了。”

　　说到这里，陈哥和我喝了一杯酒，然后又否定了自己：“不对，我不是刘备，我这个人的性格当不了皇帝，我可能更像秦叔宝。”

　　但是更让我震惊的是，陈哥接下来和我讲的事情。

　　那年陈哥刚到我们机构工作，因为上一段感情的失败，整个人也是处于一个比较颓废的状态，有机会就去和朋友借酒消愁。陈哥的朋友有很多，酒友也有很多。他自己对朋友和酒肉朋友的区分还是非常明确的，有些人只在一起喝酒，但从不深交。

　　因为刚刚毕业不久，很多之前外地上学的同学都回家了。其中有一个女孩，记不住名字了，暂且叫做A吧，上学时算是不错的异性朋友，所以两个孤独的人经常约在一起去看电影，有一次距离看电影还有一段时间，因为没有什么地方去，就到陈哥的家里呆了一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激情就在瞬间爆发了，两个人也顺理成章地谈起了恋爱。但是陈哥的内心只是觉得既然发生了关系，就应该对女孩子负责。可偏偏陈哥有一个崇尚自由的灵魂，总是找各种理由去骗女孩A，然后和朋友出去喝酒。有时事情败露都会被A骂的狗血淋头，用陈哥的话说，就像训斥儿子一样在训斥自己，所以最终还是分手了。

　　可是分手没有半个月，女孩A告诉陈哥她怀孕了，陈哥一开始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去看待这件事，当时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结婚，但是女孩执意要把孩子打掉，陈哥也同意了。事后陈哥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提出和女孩复合再试试，可不出两个月，最终还是分手了。

　　和这个女孩分手没有多久，陈哥参加了一个杂七杂八的聚会。碰到了另一个女孩B，但是女孩B在圈子里的口碑不是很好，有那么些一双玉臂千人枕的意思，那天喝的也是七荤八素，陈哥最终没有拒绝B的投怀送抱。
　　本来陈哥以为这是一次比较正常的各取所需，但是没想到一个多月以后，女孩B告诉他自己怀孕了。陈哥其实无法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但是既然做了，就得承担后果，和前一个不同的是，陈哥执意要把这个孩子打了，B也同意了。

　　听到陈哥把故事讲到这，我还调侃他真是个百发百中的汉子。但是陈哥当时和我说过一句话：“我不怕打胎这件事情，但是我总感觉打胎这事容易遭报应，报应千万别到我将来的孩子和媳妇身上，这样的债让我来还就好。”

　　对于封建迷信这些东西我是不信的，当时和我喝酒的陈哥还没有女朋友。在我今年到银行工作之前陈哥结婚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孩子，据说是因为女方体质的原因。这种事情，我没有多问，但是我总觉得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当你真正想和自己爱的人希望有一个爱的结晶的时候，却变得求之不得。

　　陈哥的故事还没有完，时间回到从前，据他自己说他之所以能在朋友当中做到一呼百应，就是他自己也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因为他觉得如果一个人找他帮忙，是瞧得起他，他不想让别人带着希望而来，抱着失望而归。这么多年，靠着他的处事原则，积累了很多人脉，提到他这个人，每个人都是赞不绝口。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B后来居然把她和陈哥的事情说了出去，一时间在同一个圈子里边这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有和他旁敲侧击的，也有和他当面对质的。但是陈哥说他这个人其实是非常能编故事的，也就是说特别能编瞎话，擅长撒谎。

　　但陈哥最后对我说：“我说的那些话，我自己都不信，一个有经验的骗子在骗人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漏洞百出，你觉得别人能信吗。但好在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有时是有默契的。那些来问我的人，他们看出我在撒谎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意我这个谎言的内容了，因为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与其互相尴尬，不如互相给一个台阶。”

　　对于陈哥说的这两件事情，我当时很难懂，因为在这个浮躁的社会，男女之间寻求短暂的安慰，或者说各取所需太正常不过了。只不过陈哥没有把控好这个度，但是结果他似乎也没有失去什么。

　　陈哥对于和女孩A的看法还比较客观，既然是恋爱关系，擦枪走火很正常，但是对于这段感情本就是一段不应该开始的感情，开始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寂寞。

　　而对于女孩B这件事情，我能清楚地感觉到陈哥似乎不是那么愿意提起，他觉得这是他年轻生涯的一个污点，让那些本来觉得他是个“圣人”的朋友们也开始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他。不过陈哥的自我心理建设能力还是很强的，他认为就是大家把他捧的太高了，所以自己摔的有点疼。

　　陈哥当天给我讲的故事基本到这里就结束了，很庆幸，他离开机构之后我们仍保持了联系。
　　前些日子，我还请陈哥吃了饭，告诉他我换工作的事情，能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替我高兴。

　　最近的一次见面我本来打算和他讲讲我半年以前的事情，但是陈哥的妻子在旁边，我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半年前的一条短信，几乎是改变了我后来的人生，而短信的内容却异常简单，只是“我怀孕了”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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