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曲断章

　　舒雅送来的礼物我确非常喜欢，只要是她送给我的礼物，我永远都觉得是意义大于价值。

　　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礼尚往来”。去年我的生日舒雅送了我一条皮带，她的生日我送给她的只是同等价位，甚至是更廉价的香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即将嫁给别人的舒雅今年会在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礼物，并且要比去年还贵重，意义也更加非凡。

　　我不敢确定我一定了解舒雅，但是我确定舒雅肯定是了解我的，更准确地说是她抓住了我性格的弱点，所以才会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因此，我本着她对我的了解和我内心的真实想法出发，我对舒雅送给我的这份礼物不会像对待别人一样假意推辞，而是欣然接受。

　　另外，我始终认为，我在舒雅的生活里更像是小学时那种“课外兴趣补习班”，只是陶冶情操，培养业余兴趣的地方，并非影响成绩的“主科”。而她给我的所有礼物就是我应得的报酬，如果我抱着这种想法，那她送给我什么我都觉得心安理得。

　　说起来我和舒雅也有将近两个月没有联络了，对于她突然间的主动我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在心里默默掐算着日子。因为听别人说她可能会在十月份结婚，那么我认为我们还能有关联的日子大概就剩下了三个月了。

　　我的心里，舒雅一直都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她和我在一起应该是在我身上能满足某种欲望。这种欲望不是肤浅的□□上的，而是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就像老野选择许菲，那是因为许菲的柔弱能够激发老野的保护欲，让他在心灵上获得满足。

　　舒雅应该就是那种天生的“大姐”，在对我如弟弟般的相处方式中，能满足她的心里需求。但是生活又不得不逼着她做一个“小女人”，未来的日子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家庭主妇。那么，能降服她的男人该是什么样的，至少也是一个“大哥”吧。

　　这就好像是一道推理题，我弱于舒雅，舒雅弱于她的“未婚夫”，那么我和她的未婚夫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想到这里我的心会痛，是那种真实的痛。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是一定要回复舒雅的，而且我也是愿意回复她的，因为每到这种时候就意味着我们距离见面不远了。

　　我把球鞋死死地搂在怀里，然后另一只手飞速地在手机上移动起来：“非常喜欢，谢谢你了。”

　　“我送你这么好的礼物，你不应该请我吃饭吗？”

　　我的生日是18号，翻看了一下手机日历，非常巧的是那天我休息。但是我没有直接和舒雅说，因为有我自己的私心，就换了一种方式：“没问题，18号那天你过来找我吧。”

　　可是，“大姐”毕竟就是“大姐”，我的小伎俩似乎没有起作用。舒雅的回复多少让我有些惊讶：“小流氓，我知道你想什么，那天是你的休息日，你回得来。”

　　我惊讶的地方不是因为她能戳破我的意图，而是能够记着哪天是我的休息日。因为我上班时间并不是跟着周末休息制度走。

　　能收到舒雅的礼物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而能在生日当天和舒雅一起吃饭会让我变得兴奋。接下来的两天用度日如年来说不足为过，因为刚调动了工作，现在我在行里更多是扮演一个“看客”的角色，一旦工作量不是那么大，时间就会显得很慢。

　　在这些很慢的时间里，同事之间就会偶尔聊聊天。其中一个和我聊得比较合得来的是一个叫做齐珈岚的女孩，大家平时都叫她岚岚。我和岚岚之所以比较能聊的来，是因为我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但遗憾的是我正好大她四岁，并没有同时期在校园里上学。

　　尽管是这样，我还是愿意称呼她为“学妹”，因为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不是那么熟悉，“岚岚”总有些叫不出口，而且女生叠字的名字我也下意识地和某些行业联想到一起。

　　其实我们行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是潜规则。新进来的员工都要在村镇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才有机会回到市内，至于“这段时间”是很难控制的，有的人是半年到一年，有的人已经在村镇工作十几年。

　　抛开一些员工主观因素不说，客观工作环境上肯定是城市更好，接触的客户也更有素质，锻炼人业务能力的平台也更广泛。所以，一个员工回到市内的速度越快越是能说明你在行里后台的强大程度，除此之外就是员工有显著的工作成绩，行里一定予以优先考虑。很显然，我不属于后者，可我也不属于前者。相反，岚岚就是属于有后台的那一类人，她从上班那一天起，就没有在农村工作过。

　　在同事的眼里，我半年实习期刚过，就被调回市内，我应该是“有门子”的那一类人。每当他们问起我时，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实话实话只会让他们觉得我对此是打太极。

　　这世间有些事情就是这么讽刺，我从原来的分行调到这里，老行长告诉我只是借调，所以我对新同事也是这么说的，却没有人相信。正因如此，我和同事之间都互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段时间里，只有岚岚对我和其他同事不一样。我想这里边主要的原因有两个，第一个是因为我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自然就有了共同话题；第二是因为她参加工作的时间还比较短，人还是很单纯的。

　　我和岚岚的很多话题都是开始于我们的大学，但却不止于此。上至社会时事，下至柴米油盐，我们并不是单纯的滔滔不绝，而是在很多事情的出发点和角度都非常相似。相同频道的三观，再加上我平时独有的幽默，经常逗得岚岚笑个不停，甚至为客户办业务时她都会忍不住笑出来。

　　为此，我们主管经理还嘱咐过我们两个工作的时候不要太放肆。其实我们两个只是得到领导的“嘱咐”而不是批评，我认为这和岚岚背后的关系有很大的原因，我也是跟着沾光侥幸逃过一劫。这件事情其实也给我提了个醒，毕竟我不像岚岚在行里有人撑腰，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收敛了许多。

　　可是，我和岚岚的交流并没有因此而终止。我们两个从平时上班发展到了生活中，因为我要买房子，她又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她想这个休息日就带着我去看房子，但因为我已经答应舒雅要回去就找借口推辞了，看房的计划顺理成章地推迟到了下一个休息日。

　　和舒雅见面的前一天晚上我回到家之后就直接去了老野的饭店。原本老野和许菲想在生日当天请我吃饭，舒雅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我就选择提前一天和老野在他的火锅店里简单的庆祝一下。那天我们并没有喝太多酒，我在老野的饭店坐了两个多小时就走了，因为我实在是受不了他和许菲虐待我这只单身狗。

　　就在我刚从老野的店里出来的时候，舒雅给我打来了电话：“你在哪呢？”

　　“在老野的饭店，刚吃完饭。”

　　“那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我，特别想见我。”

　　我听见舒雅这么说其实已经明白她应该现在就能和我见面，于是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在哪里？”

　　“你先说你想不想我。”

　　“恩。。。想！”

　　我说完之后舒雅在电话那头“嘻”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说：“半个小时后，你家楼下见。”，在舒雅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的时候，我几乎是看到电话那头舒雅抿着嘴坏笑的样子。说起来，我已经两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那张脸了，有的时候会在手机里翻出她的照片，偷偷地在屏幕上留下自己的唇印，但是后来想想觉得自己还真是好笑。

　　在这次见面之前，我的心里有一个幻想，或者有一个模子，再次见到舒雅时她会是什么样子。她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那她应该是那个男人喜欢的样子。我记得上次她的头发留长了，一如既往地职业女性打扮，看起来和我是那么的不般配，这一切应该都属于另外一个男人吧。

　　本来我想象中的她是一副模样，但是见到她时却是另外一副模样。

　　平时只着淡妆的舒雅，今天化了妆，但绝非浓妆艳抹。从来不戴耳坠的她也戴了耳坠，之所以能让我如此清楚地看见她的耳坠，是因为她又剪短了头发，就如我当初刚认识她时候那样。她还穿了从来都没有在我面前穿过的裙子，我认识她至今，只要是我们见面她从来没有穿裙子在我面前出现过。

　　看到她时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不知道是沉醉在舒雅的美貌里还是故作矜持的强装镇定。反而是她露出修长的双腿，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地向我缓缓走来，每一步都和我的心跳重合在一起。

　　虽然是夜晚，但是夜不至深，还是颇有几分喧嚣。

　　刚刚加班结束的奋斗青年，醉酒而归的市井之徒，我都曾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可现在，无论他们怎样在我的身边穿梭，我都视若无物。仿佛我的世界是黑暗的，黑暗的看不见除舒雅之外的一切；仿佛我的世界是光明的，舒雅就是照亮一切的光芒。

　　可我的“光芒”将要和别人走向婚姻的殿堂，我不想在乎什么伦理道德，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我想拥有她，就只想拥有她。

　　当舒雅走近我用迷人的香气把我包围的时候，我又莫名的想哭。从小到大，除了爸妈，我没有这样想念过一个人。

　　我想她的时候会去宿醉，只有不省人事，才不会想起她的模样；我想她的时候会去篮球场运动，只有不知疲倦，才会睡得深沉而不再梦见她。

　　我在这一刻，突然间觉得好心痛，那种感觉像是噩梦惊醒时心脏明显感受到的绞痛，可我一直在噩梦里，哪怕是惊醒也未曾从这梦魇里挣脱。

　　短短的几秒里我变得不是那么高兴了，感觉现在和之前与舒雅相处的时光都变得没有意义了，我们的过往加上最多未来三个月的回忆，都是我每次撕心裂肺想她时插在胸口的碎片，我和那个娶他的男人相比，拥有的舒雅越来越少，越来越模糊。

　　我能感受得到，我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于是我低下了头，胸口的那种绞痛再一次传来。

　　在舒雅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只是瞟了舒雅一眼，因为我觉得在我们眼神短兵相接的那一刹那，我的眼泪肯定会决堤。可就是瞟到的这一眼，我也看到舒雅脸上表情瞬间的变化，大概她是因为看见我脸色不太好才发生的改变。

　　我和舒雅并肩站着，可谁都没有动，一时间我对任何事情都失去了兴趣，刚才还盘算着要不要带她去夜市吃小吃，还是找个情侣厅看一场电影，或者是回家直奔主题。可现在，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舒雅应该是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我和她在一起根本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我心里细微的变化她都看得见。

　　舒雅走到了我面前，把两只温柔的手掌贴在了我的脸颊两侧，轻轻地捧起了我的头，我看着她的眼睛，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流了下来。我本以为舒雅会像从前一样嘲笑我，可她却小声地“哎呀”了一声，然后从皮包里快速地翻找着纸巾，这是我第一次从舒雅的眼睛里看到类似焦虑的一种情绪。

　　我躲过舒雅的眼神，呆呆地望着远方。我说过，我和舒雅相处之中我更像是一个女人，舒雅用纸巾为我擦着眼泪一边问我怎么了。我只是摇摇头，没有回答她，因为我每次张嘴要说什么的时候就有一股新的泪水伴随着心痛感涌上来。三番五次以后，舒雅用手捂住了我的嘴说：“好了，好了，让人看见还以为我让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我听到舒雅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我怎么没有为你受委屈。一年以前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可是你告诉我没有，即使是怀孕也不想和我在一起，然后又一声不响地从我的身边消失。现在，你明明就要结婚了，可又在这个时候闯入我的生活。我以为我能忘记你的时候，你提醒我你还存在于我的世界，我以为你只是我生命里的过客的时候，你又提醒我自己还爱着你。这一切我都可以接受，可是你却要和另外一个你真正爱的，你选择托付一生的男人在一起，而我就是你寂寞时候的消遣，是别人眼中遭人唾弃的“第三者”。

　　我又走上这条路了，如大学时和婷婷在一起时那样，我开始自我定义，我这个人就是一个为了女人可以没有底线的人。

　　舒雅见我没有回答她，眼神由焦虑变成了冷静，她说话的语气真的就如小时候姐姐的语气一样亲切又让你不能拒绝：“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好吗，我现在不是陪着你呢吗？”

　　我还是没有回答舒雅，其实我不回答她是因为她完全看穿了我的心思，觉得自己很没面子，所以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舒雅看着一言不发的我，干脆直接拉着我的手走了起来。

　　“去哪里？”我问道。

　　“你还会说话啊？我以为几天不见你成了哑巴了呢，被你这么一吓，我哪都不想去了。”

　　“哦，那你准备回去？”

　　我说完这句话以后，舒雅回过头瞪着我，伸出手在我脸上来了一巴掌，这次远没有上次我拿怀孕的事情开玩笑时打的疼，但是声音却很响。面对舒雅的巴掌，我连躲都没有躲，而舒雅在听见“啪”的一声之后，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又赶紧用手在我的脸上抚摸起来。

　　舒雅又像从前一样用手搂着我，引导着我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什么想法，我就是想好好的给你过一个生日，不过哄好你这种小流氓还真得用点特殊方法。”

　　在舒雅说话间我发现她带着我走到了我家楼门前，因为是老住宅区，七月又是雨季，楼下很多地方有积水，想滴水不沾地过去不是件容易事。

　　舒雅用两只手搂着我的脖子，在耳边轻轻地对我说：“你抱我过去好吗？”说完还轻轻地咬了我耳朵一下。

　　我也说过，我这个人现在就是一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面对方媛那样的女孩我都能就范，何况眼前是舒雅。于是我不假思索地给了舒雅一个公主抱，被我抱起的舒雅用她那尖尖的鼻子蹭着我的脸颊，然后不停地在我耳边细语着什么。在舒雅的挑逗之下，我血气上涌，抱着舒雅没几步就上了楼梯进了家门.......

　　那天晚上前半夜我和舒雅都没有睡，其实我真的困了，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又喝了点酒，但是舒雅坚持不让我睡觉，说一定要等到十二点。我就像个孩子一样一直趴在舒雅的怀里，舒雅就用手一直抚摸着我的头发，这使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可是每次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舒雅就用手在我脸上拍打起来，有几次我真的是困得不行了，被她拍醒后特别想发脾气，但看见她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气不起来。

　　就在零点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舒雅在我耳边说了“生日快乐！”

　　而我庆幸终于熬到了这一刻，说了句“谢谢”之后就睡了过去。我在朦胧之际，只是感觉舒雅的手依然在我的头上抚摸着，然后她说着什么“你知道吗”我就彻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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