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语

　　周末天气不好，雨时下时不下的。夏清成功要到了秦肃的联系方式，抱着手机在床上进入无人之境，黎羽很是吃惊她的速度。袁唯一大早去了图书馆，白灵灵则窝在被子里追剧。黎羽是个待不住的性格，憋了一个周六，今天怎么的也要出去走走，她拿着小花伞就出门了。

　　下着雨的校园里静悄悄的，她漫无目的，越走越偏。路过小商店买了棒棒糖，雨有些大了，她进了实验楼，一楼大厅静悄悄的，她靠在门边看雨哗啦啦，在阶梯下形成一个小水洼，滴滴答答的，她忽然想到古人爱做的几件雅事，焚香、听雨、品茗，虽然她没有茶喝也无香可焚，但棒棒糖的甜味很不错。感觉到很惬意，她干脆在门口的台面上坐下来，一本正经的赏雨。

　　令如斯捏了捏鼻梁，走至门口，连续做了两天的实验，有些累。

　　外头下雨了，他早上来的时候还是阴天。门口坐了个人，穿着棕红的背带裤，后脑勺看着挺熟悉的，他没在意，径直朝外走。

　　“令如斯！”

　　被突如其来的喊声拉回来，令如斯回头，黎羽从台面上跳下来，马尾跟着一晃一晃，嘴上还叼着棒棒糖，脸颊一侧鼓鼓的，俏生生的姑娘鼻梁上贴着花里胡哨的创口贴，倒也和谐。看着可爱得紧。

　　这是令如斯的真实想法，对于好看的东西，他也不吝于给予诚实的评价，只是单纯的内心评价而已。

　　“你怎么在这？”

　　黎羽在他开口前已经走到他面前，两人一个俯视一个仰视，雨幕下格外和谐。

　　“赏雨。”

　　这姑娘的回答每次都奇奇怪怪的，令如斯说不上什么感觉。

　　“你呢？”

　　“刚做完实验。”

　　令如斯从来不过多回答，别人问什么答什么，由此沉默高冷成为他的代言词。

　　不过黎羽不这么觉得，她很高兴，每次都能在没人的时候遇到他，老天还是对她不错的，她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到他眼前，：“喏。做完实验应该挺累的，可以补充葡萄糖。甜甜的，也适合下雨天。”

　　令如斯第一反应是想拒绝，他不喜甜，但是那个小小的梨涡绽放在他眼里，他鬼使神差接了过来，撕了糖纸含在嘴里，是挺甜的，只是还有股草莓的味道，太少女了。

　　“你要去哪，我送你。”黎羽扬了扬手中的伞。

　　“回宿舍。”

　　雨丝毫未减小，甚至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令如斯飞快的计算出路程，跑回去不划算，朝黎羽点点头。

　　她的梨涡更深了，打开伞，踮起脚遮到他的头上，：“那走吧！”

　　“恩。”
　　见她踮脚颇为费力，他自然而然拿过她手中的伞，朝她那边偏了偏。

　　黎羽微楞了会，松了手。

　　因为伞小，黎羽慢慢靠近他，两人之间几乎没有间距。令如斯身上有一股很清爽的味道，这种味道和雨水融合，化开了潮湿。

　　“你的鼻子。”令如斯打破了沉默。

　　“上次看篮球赛的时候被球砸了，后来那人还过来道歉，请我们吃了饭，其实还好。”黎羽摸摸鼻子，说了一堆。

　　是那天看见的男孩子吧。令如斯没再问了。两人又恢复了沉默。

　　他们步伐一致，黎羽看着他的球鞋踩在地上，溅起一抹小水花，心生欢喜：“你呢？上次你摔倒了。”

　　“没事。”

　　两人无声的走了小会，她终于鼓起勇气，：“那个，能不能给我个电话微信□□之类的。”

　　令如斯没回答。

　　黎羽忍不住抬头去看他，他的侧面清晰坚毅，长睫毛随着眨眼的频率扇动，轻盈又隽逸，隔得近，连他喉结微动都看得细致。

　　咬上去该是什么感觉，她咽了咽口水。

　　也许是咽口水的声音太大，令如斯也垂眸看向她，她没有回避视线，依旧是直勾勾的盯着他。没得到回应不甘心，只好喃喃的说：“我不会打扰你的。”

　　“那你要了干嘛？”令如斯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清明，好像真的只是单纯问既然不打扰要了有什么用。

　　他很奇怪这个姑娘喜欢直勾勾看着他，明明脸红得要命也不躲。换作旁人，早就标准的捂嘴，垂头娇羞了。

　　黎羽一时语塞，隔了会才说：“可以看看动态什么呀。”

　　“我不发那种东西。”

　　“那也可以看头像。”

　　“头像有什么可看的，我是空白的头像。”令如斯终于躲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是的，他躲开了，应该是他第一次躲开一个人的眼睛，因为实在太过清澈透亮，再看下去，他怕成为困在里头的一尾鱼。

　　“你是在拒绝我吗？”问出这句的时候，黎羽已经放弃了。

　　“是的。”

　　宿舍已经到了，他把伞还给黎羽，几步走上台阶。

　　“谢谢。”他看着下面站着的人，没有意料之中的沮丧和哭鼻子。

　　伞安静的躺在她身后，没有遮住她的面容，这让令如斯能看见她淡淡的笑。

　　“拒绝也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有很长。同你走这一段路也是很好的了，谢谢，我先走了，下次见。”

　　真是有礼貌的小猪仔，跟旁人还是不太一样，令如斯目视小花伞消失在路的尽头。叼着棒棒糖上了楼。

　　有越洋电话打过来，令如斯接通。

　　“你那边现在是凌晨吧。”

　　“是啊，想你，睡不着。”

　　“能不能正经点。”

　　“谁让你抛弃我，我一个人在国外寂寞的要死。”

　　“国外人很多。”

　　“那你怎么不来。”

　　“因为我比较喜欢黑头发的人。”令如斯忽然想起，纯黑的马尾辫晃悠悠。

　　“切，你怎么不说你喜欢我。”

　　“就目前来说，我并不喜欢男人。”

　　对方啪的一下把电话挂断。令如斯没在意。

　　要说黎羽不沮丧是不可能的，那么赤裸裸的拒绝，人多少有些自尊，但是她比较特别，属于越挫越勇的人。

　　不就是追个人嘛，有那么难吗？

　　“有。”

　　袁唯也在一旁附和：“别人就算了，关键这个人是令如斯。”

　　“令如斯怎么了？”

　　“就是即使全世界都知道你在追他，也不会有情敌，因为别人兴许根本不屑把你当竞争对手。”袁唯推推眼镜。

　　“我有这么差吗？”黎羽‘腾’地一下站起来。

　　“还有令如斯一直被高高捧着，看得多了，对什么都不会上心的。”夏清从床上下来，手里抓着手机。

　　“燕瘦环肥，什么都见过，如果不是倾国倾城，人间绝色很难，相当难，难于上青天。”夏清继续补刀。

　　黎羽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我离人间绝色很远么？”

　　白灵灵搬了条凳子正儿八经端起她的脸，：“离绝色还差点，应该是还没长开，褪了这婴儿肥应该算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了。”

　　黎羽拍开她的手，：“就知道拿我取乐。”

　　随后，她突然坐直，：“哼！我难道需要靠美色征服别人吗？有道是色衰爱弛，我是一个靠内在的人。”

　　“难道你不是看上令如斯的美色？”人间清醒者袁唯直击灵魂，又说道：“我怕等他色衰，你会抛弃他。”

　　“所以，我允许他拒绝我。”黎羽正色，：“还有，你们是我坚强的后盾。不要反戈相向。”

　　众人噤声，面上一片后悔。

　　过了几天，黎羽的鼻子终于恢复了原样，秦肃透过夏清还问了好几次。

　　而他们自己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进展，让夏清闷闷不乐，一众人觉得这种氛围太过忧伤，于是提议出去K歌，年轻还是好，有些情绪发散出来就烟消云消，等她们从KTV出来，遇上了秦肃一伙人。
　　本来夏清就很兴奋，她眼中的火星蹭的一下燃起来，滔天的烈焰能把人活活烧死。

　　“好巧。”

　　秦肃站在她们面前，笑容满面。

　　“我们打算去清吧聚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参与。”

　　袁唯临时社团有活动去不来，黎羽本来不想去，但经不住白灵灵和夏清一人架一边，只好跟着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来清吧，灯光旖旎，却不是嘈杂的环境，他们挑了角落的位置坐下来，舞台上有人唱着民谣，她安静的看着。

　　秦肃在她对面，看到光线下的她，让他想到四个字，似水流年。奇怪，搞体育的人怎么文绉绉起来。

　　“有什么想喝的吗？”秦肃打断黎羽的沉思。

　　“Mojito”黎羽经常听起这个名字，突然很想试试。

　　几个人点完单就嗨起来，夏清完美融入，白灵灵也跟另一个叫沈晚的男孩子聊得愉悦，很久没有这么放松。

　　但黎羽没怎么说话，基本上是听别人侃侃而谈，秦肃也没怎么说话，只是偶尔被起哄的说两句。
　　于是，令如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秦肃宠溺的望着小猪仔。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把黎羽归类于小猪仔，也许是那天早晨侧脸的肌肤太过粉嫩光滑的缘故，也就一眼便将视线调转到前头，跟一行人在别桌坐下。

　　与秦肃同行的刘宁眼尖瞧见令如斯他们，商量拼起来热闹热闹，于是大家换了个大台。黎羽望过去的时候正对上令如斯的视线。人在看到喜欢的事物，笑这个指令的执行远远快于脑子下发的速度。

　　她笑得格外甜，以至于令如斯坐过去的时候觉得她脸上带着薄荷味。可是他没有再看她，毕竟已经拒绝了，他拎得很清。

　　他们俩坐在彼此斜对面，黎羽庆幸清吧灯光昏暗，能时不时偷瞄，正在对自己位置暗自满意的她听秦肃正色道：“咱们喝酒归喝酒，不许闹我请来的人。”

　　众人一看，仅有的三个女孩子还没开始就被人维护起来，异口同声表示不满：“就你会怜香惜玉。”

　　令如斯勾了勾唇，意味不明。

　　白灵灵和夏清几乎同时开口：“近距离看令如斯，还真是帅。”

　　六只眼睛盯着同一个人，难免太过打眼。旁的人看不过去了：“三位姑娘，虽然令如斯是真帅，但我们也不差啊，你们这么赤裸裸的目光，让我们很伤心啊。”

　　黎羽不好意思的挪开视线。“有色心没色胆说的就是你。”夏清靠在椅背上恨铁不成钢，这种时候就应该奋勇直前啊。不过她很快投入其他人的频道，不再理会黎羽。

　　几个男孩子喝开了，天南地北互吹得高兴。黎羽却很忙碌，她挪动着碟子，把本来摆在桌子中间的吃食往角落挪，秦肃以为她饿了，还帮着一起挪，挪了几个被别人抓去拼酒只好作罢。

　　其实她没饿，只是看令如斯坐在最里面，又不爱动，偶尔喝着面前的酒，怕他饿。但又不能太明显。好在气氛热烈，并未有人注意，黎羽偷着乐，心满意足。

　　令如斯愈发觉得这小猪仔傻不愣登的，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怕他吃不到，还会偷偷给他放到盘子里，放的时候演技蹩脚还夸张，偏得她乐在其中。但他好像觉得被人照顾也不错，夹给他的都吃完了，又顺手拿起一块西瓜，挺甜的，比起草莓棒棒糖稍微差一些。

　　黎羽看到他吃，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顺带偷偷在心里记下。秦肃再看过去的时候，黎羽的梨涡就钻进他眼里。

　　年轻人的聚会，最终会绕到恋爱的话题上。

　　夏清已经喝多了，歪歪扭扭靠在黎羽的肩头，忽然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秦肃扑过去，揽着他的脖子，粗声粗气：“老娘看上你了！你给个痛快话，答不答应。”

　　一桌人刚到兴头上，这个大瓜砸下来，自然没人肯放弃，众人闹得屋顶都要掀起来，秦肃脸上表情模糊，他看了眼黎羽，却看见她的视线盯着角落的令如斯。
　　他把夏清的手拿开，淡淡的说：“对不起。”

　　夏清怔了两秒，随即站直了，大大咧咧的笑起来，：“开个玩笑罢了。”白灵灵也赶忙拖她坐下：“喝醉了，连人都分不清了。”

　　大家神色自如，就着暧昧的光线不再执着，是她最好的台阶。气氛依然在，没了夏清还有别人可以闹。

　　黎羽把视线收回来，：“没事吧。”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来，继续喝。”

　　黎羽叹了气，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夏清身上。

　　令如斯听到了秦肃的拒绝，稍稍动了动，秦肃果然在看她。

　　不知怎么说着说着说到令如斯身上，有人问道：“如斯，有没有难忘的初恋。”

　　“没有。”

　　旁的人追问道：“这话我可不信，追你的人可是能饶地球三圈的。我就不信这么些年，你没有一次动心的。”

　　“没有。”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
　　对方似乎是不甘心，：“那你喜欢啥样的。”

　　“未知。”

　　“……”

　　全场冷下来，陷入诡异的安静，令如斯冰冷的气场加之无趣，简直是话题终结者，只有黎羽暗自开心。他还没恋爱过呢，这对她来说实属是好事。但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人不会有别的那啥吧？越想越有可能，她甚至又瞄了他几眼，那人真的过分清雅，暧昧的光线在他身上纠缠，阴阳难辨，黎羽叉住鸡块，忽然就味同嚼蜡。

　　令如斯不动声色打量她，这小猪仔情绪起伏很大，一下兴高采烈，一下黯然神伤，还绞着眉头沉思，他忽然有些看不明白了。

　　这场聚会持续到刚好的时间结束，大家陆陆续续收场。

　　夏清自出来就靠在黎羽肩头，白灵灵也摇摇欲坠在她左边挨着，她有些为难。

　　秦肃走上前，看着夏清，对黎羽说道：“我送你们吧。”

　　“恩。”

　　很快拦到一辆车，黎羽把夏清和白灵灵安排在后座上，自己也坐进去，秦肃则坐在了副驾驶。车开动的时候，黎羽看到令如斯站在路边，街边的路灯倾泻了他一身，他的影子在地面无限拉长，明明身侧围满了人，可她却觉得他很孤独，那种孤独让人心疼。

　　车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令如斯这才和旁人上了另一辆，终是各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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