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思如语

　　第二天，晴。黎羽在破晓中挣开眼，也许是心情愉悦，她一甩赖床的习性，洗漱好后出了宿舍。

　　操场上也有三三两两晨练的人，黎羽轻快的穿过，绕到知行楼后面的小花园，里面是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侧低垂的树叶上有露珠，积攒多了，就会掉落到地上，她觉得有些可惜，于是伸手过去，叶片上圆鼓鼓的露珠滚到她的手心，她嘿嘿的傻笑起来，阳光穿过树枝，照在她的脸上。

　　这姑娘左脸有一个小小的漩涡，好像挺好看的，令如斯侧头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只蹦出这个念头。但她傻笑什么？一旦有想法，他就着手实施。

　　“你在干嘛？”

　　黎羽正沉浸在清晨的美好中，冷不丁听到声音，吓了一跳，生生退了一步，眼中满是惊恐，但看清来人的一瞬又全都消散，凝聚成惊喜。

　　令如斯清楚的看见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开始思考一个人的表情为什么可以这么丰富。

　　“那个，那个，我，我…”黎羽说话都不利索了，她实在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令如斯，她想镇定下来，但心又剧烈的跳起来。

　　“你慢些说。”令如斯好像很有耐心。

　　“我，我接露珠。”黎羽说完又垂下脑袋，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傻。

　　“为什么？”

　　“掉在地上埋进尘土有些可惜。”

　　“在你手里就不可惜了？”

　　“在手里它还能呼吸一会新鲜空气，还能再看看这世间，看看它来的地方，存在的地方，做一回它露珠的珠生，就像人一样，能在自己的人生做自己。”黎羽说的头头是道。令如斯不禁真的在思考，在自己的人生做自己啊。想了片刻又觉得她只是在胡说八道。

　　“歪理。”

　　“嘿嘿，你说是歪理就是歪理吧。”黎羽笑嘻嘻的回应，蹲下去把手中的露珠小心的洒进尘土里，很快露珠就消失无痕了。

　　令如斯是早起体质，早上人少，他可以逃离一会围追堵截。

　　他认识这姑娘，跟他表过白。此时她蹲在地上，露出一截雪白的颈，晃到了他眼中，他略微有些尴尬，好在她很快就站起来。

　　黎羽比他矮一个头，这样看过去，一脸的无知，两颊由粉转红，像……一头健康的小猪仔。

　　小猪仔还不知道自己被定义为小猪仔，呆头呆脑看着他，目光里有炙热的爱恋，藏都藏不住。

　　“那个，你周五会去打球吗？”黎羽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我，我听说是体育系和物理系打。”

　　“不知道。”

　　令如斯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有种拒人千里的感觉。他习惯了所到之处别人投来惊叹和爱恋目光，也深知自己的优秀，因此他对于黎羽的表露的感情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没有恋爱的想法，太麻烦。又或者是他孤独惯了，孤独到忘记男女之间的其他关系。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时没了声音。

　　黎羽歪了歪头，咧嘴露出亮晶晶白璨璨的牙，：“我就是问问，能遇见你就很高兴了，毕竟其他时候，我只能瞧见你的后脑勺。”她又冲他摆摆手，：“我不打扰你了，先走了。”

　　刚走两步，她又折回来，拉过令如斯的手，朝他手心放了一片树叶。是她之前捡的银杏叶，叶片平整金黄，：“送你的，可以做书签。”说罢扬扬手消失在他眼前。

　　令如斯觉得这姑娘真奇怪，明明很喜欢他，从不克制，但每次都很有礼貌，跟那些在路上看见他就咆哮要吃了他似的的人不太一样。

　　手掌中还躺着弧度优美的银杏叶，小小的，倒是可以夹在书中，安静的成为标本。

　　黎羽从未觉得哪个早上有如此快乐过，以至于一天都在傻笑，弄得其他三个人还以为她中邪了。
　　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黎羽才捶胸顿足，多么好的机会啊，居然没问人家要联系方式，是不是太失败了。

　　于是隔天又黯然神伤了整天。

　　转眼到了周五下午，一伙人精心打扮后说不上优雅的挤在人堆里，偌大的篮球场，都快挤不下了，放眼看过去，全是姑娘。

　　“诶，你们说令如斯到底来不来？”白灵灵鼻尖冒汗。

　　夏清盯着场上的体育小哥哥看得正欢乐，：“不知道，但这场子里的气势，他要是不来怕是说不过去。”

　　她们三个人虽然来得早，但最后还是被挤到第二排的边缘位置，黎羽搓搓手，手心不知怎么冒汗了。

　　两边的人都上场了，果不其然，他没来。

　　黎羽想起那天早上他的回答，很奇怪，只要一想起他，就会不自觉傻笑。

　　“欸，你傻了？人都没来，你笑个什么劲？”白灵灵瞅了一眼旁边的黎羽。

　　“没什么。没来就没来呗，看看体育系的也不错。”黎羽说完，真的盯着场上认真看起来。

　　因着令如斯没来，等上半场结束，观球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一半，这时候黎羽她们才终于能在靠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来。

　　“我的天，好帅！”夏清指着场上21号激动不已。

　　是一个标准身材，超高个的寸头小伙，眉眼浓重，阳光健康。

　　“那是体育系的秦肃。”白灵灵好像什么都知道。

　　“到底理科男比不过体育男啊。”旁边有人议论着。

　　黎羽瞄了瞄记分牌，落后了一大截，情理之中。

　　中场休息过后，场上的人陆陆续续上去了。

　　这时黎羽看见令如斯的背影，他穿着9号队服，在一群理科男里格外显眼。

　　“是令如斯！令如斯来了！”

　　不知是谁先开口，随后整个篮球场都沸腾起来，那声势，不亚于当红男星粉丝见面会。

　　令如斯像是没听见呼喊一般，只专注于进攻上分。

　　“天呐！进了！！令如斯又进了！”

　　黎羽紧紧盯着场上健步如飞的令如斯，他跳跃的时候小腿紧绷的肌肉线条流畅富有弹性，还有他投篮时沉稳霸气，在他的带领下，物理系疯狂的追分。

　　“没想到令如斯运动起来也这么帅。”白灵灵感叹。

　　黎羽像是没听见，陷进去了。

　　一场异常激烈的球接近尾声，体育系越打越发狠，估计是被场上加油声激的，全都围堵令如斯。

　　“干嘛围他一个人啊，以多欺少，真是不要脸。”

　　听到场上人的不满，体育系也没有停下，倒是黎羽忍不住笑了，暗自想，这大概是爱屋及乌吧，管你什么比赛，只要是心上人，谁都不能欺负。

　　令如斯在躲人的间隙，抽空瞥了眼场上，太吵了，他眼中有浓烈的不耐，但他这一眼，却看到了偷笑的黎羽。那小猪仔没看他，不知在笑什么。这一分神，被人撞倒在地，完全落下去之前，他想起那个小小的梨涡，清清浅浅，可以盛露珠的窝窝。

　　场上一阵惊呼，这可炸了锅了。

　　不知球又是个什么想法，脱了手，竟朝着场上砸过来，砸中了还没来得及看的黎羽的鼻梁，于是，一道红色蜿蜒下来。

　　球打不成了，两边都受伤了。

　　场上的人疯了般涌向场中，黎羽捂着鼻子，白灵灵和夏清一个拿纸巾，一个手忙脚乱挡人流。
　　黎羽在人与人的缝隙中，努力的寻找令如斯，好不容易找着，似乎看到他坐在地上望着她这个方向，不知是不是看着她，黎羽被人群挤出来的时候还在想着。

　　“妈呀，太恐怖了！还好人走了一半，不然我们就要被踩成肉泥了。”白灵灵扶着黎羽拍着胸脯。

　　夏清有些恼怒，：“都怪令如斯，害我都看不到他了。”

　　“别关心你的体育系了，先看看小羽吧。”

　　黎羽鼻孔里塞着卫生纸，血是止住了，但鼻梁隐隐作痛，她扯住身边两人，咧开嘴，：“我没事，鼻梁还没塌下去。”

　　白灵灵和夏清都被她逗笑了，傍晚的空地，微风徐徐，年轻的女孩子和球场里乱作一团的人群形成鲜明对比。

　　忽然跑来一个人，气喘嘘嘘的，开口就说：“对不起，对不起，刚刚那个球，我不小心扔过头了。”是21号，那个叫秦肃的男孩子。

　　他站在三个女孩子跟前，高了她们一截，有些不好意思，手挠着头。

　　黎羽摆摆手，：“没关系，已经没事了。”

　　夏清站在黎羽旁边，看着秦肃，：“砸了人可要负责啊，今天的晚饭你请了。”

　　“不用了吧。”黎羽拉了拉她，小声说道。

　　“好！”秦肃看着鼻梁一片红的女孩子，觉得很是可爱。

　　令如斯被人簇拥着出来，这样的场面他着实不喜。本来不打算来的，架不住余彬电话轰炸，又或者有半秒是想到了粉嫩的侧面。刚刚那个球好像朝小猪仔砸过去的，不知道怎么样了。

　　他分开人流，走在前头，前面站了四个人。那个高个子是刚刚跟他打球那个，站在他侧对面可不就是小猪仔吗，鼻子还塞着纸，被砸伤了吗？可是她怎么面带娇羞？他们说了什么？这样开心？令如斯边走边想，又看到小猪仔笑了，梨涡若隐若现。旁边的人又围上来，他只好更快的朝前走。
　　黎羽看过去的时候只有一群人扬起一地树叶。

　　回到宿舍，白灵灵绘声绘色给错过热闹的袁唯描述种种场景。

　　“所以，看球坐在中间会被砸。小羽被砸砸出了夏夏的心头好。”袁唯最终得出这么个结论。

　　“我单方面宣布明天开始追求秦肃了。”夏清拍桌子的动作很有气势。

　　“夏夏，我觉着你缺了点啥。

　　“缺了啥？”

　　“女人味。”

　　“白灵灵，找打是不是。”

　　黎羽和袁唯一个抱着书，一个捂着贴了创口贴的鼻子逃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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