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他舍不得徐菲，舍不得孩子，舍不得他妈和太婆，但施总需要他的时候，他不能退缩。
　　施与棏勉强笑笑，说：“有需要你的地方，等下说。”
　　马子峻一到会议室，本就不好的脸色更难看了。
　　唐叔问他：“你愿意和施与棏一起去见宋云起吗？有……”
　　“我愿意，我去。”
　　“有炸(药)，现在宋云起已经疯魔，你可能……”唐叔指着照片，先前这事他们并没有告诉等在抢救室外的马子峻——马峰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医。
　　马子峻飞快地扫了一眼，随即避开这个方向，岫岫身上绑着(炸)药，这让他不敢往深里想，他颤抖着说：“我去，施与棏不用去，我去。”
　　施与棏等到他说完这些了才开口说：“肖齐和他们说说春风化雨这个产品。”
　　大家不解，在这么紧要的时刻，怎么还来介绍产品了？
　　唐叔拧了眉毛看肖齐走到屋子中央，想了下，还是没开口阻止。
　　肖齐点开手机，找到春风化雨这个产品的介绍小视频。范永嘉眼疾手快帮他连上办公室的投影设备，直接投放到大屏上。
　　视频不足一分钟，大家看完齐齐看向肖齐。
　　肖齐又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们正在研发的一款室内自动灭火系统，会有一款对应的APP，当检测到屋内有可疑烟雾时，APP会发出警报，提醒住户。如果需要启动灭火系统，可以在APP上操作，也可以使用家装按钮，还可以提前预设触发口令，用户只要喊出口令并口头确认一次就可以。如果没有指令，当屋内烟雾浓度达到设定的危险值，它也会自动开启。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家里备个灭火器就可以了，这个的优势是家里没人时可以远程控制还有提前预警功能。另外它不受停电停水影响，它有自身的蓄电蓄水功能。”
　　哪年没有一大堆火灾事故？大部分事故是要么人不在家，要么人在睡等火势扩大了才发觉。这个好方便呐，预警了，早早发现。人不在家可以灭，即使被大火围困无法脱身，但只要能操作手机或者发声就可以触发，那基本不会有伤亡事故了。
　　“是不是很贵？”范永嘉问。
　　“你的意思是那套房子里装了这个？”唐叔眯着眼睛，加重口气问。
　　范永嘉有些讪讪地住了口。
　　“是的，我们还在改进，在找不损坏家装的材料替代水，但这第一代产品，已经经过多次试验，是成熟的产品。装修时就加进去了。”
　　比起重新装修浪费钱，当然是安全更重要。
　　唐叔脸色明显地好看多了。
　　施与棏却没有，等肖齐说完了，他接口道：“(爆)(炸)物能毁了，但硝酸铵吸水会大量吸热，它的混合物遇水还会产生有毒气体，吸入有损健康。”
　　马子峻看着他，大声说：“所以我去就好了。你们教我怎么用，我会把岫岫救回来的。”
　　施与棏瞟他一眼，接着说：“肖齐帮我装修的房子，每一套都有基本的安全装备。”
　　肖齐回答：“是的，这趟房子门口的鞋柜里有防毒面具这些，但数量只有四个。”
　　马子峻高兴起来，说：“四个够了，包括……”云起都可以戴一个。
　　施与棏盯着他，面无表情地说：“就算一切情况理想，我们能安全解除(炸)药危机，戴上防毒面具。但你不要忘了，还有一个失踪的许雯芳，也许就在那里。宋云起这样的人，弄个双保险再正常不过。”
　　马子峻懵住。
　　施与棏转向唐叔：“所以，必要情况下，我可能会选择放弃救他。”
　　唐叔懂他所指的那个ta是谁。
　　救人是第一要务，至于这重刑犯，如果不得不……
　　“嗯，随机应变，有事我担责。”
　　施与棏抬手看了下表，已经过了3点，他看看马子峻，说：“走吧。到了再说。”
　　唐叔和范永嘉跟着他们上了同辆车，肖齐开车，施与棏坐在副驾上。
　　公安局离邦泰不远，上车后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施与棏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模拟。
　　马子峻在想着等会见了宋云起自己能说些什么打动他。

　　车子驶入邦泰地下停车场，先一步来执行疏散的指挥车在这里，唐叔领着他们找到小雷。
　　有技术人员围上来，给他们几个身上佩戴设备。
　　施与棏对着眼前这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女孩态度恭敬地说：“辛苦你了。等会我们进电梯前麻烦切掉视频，不要让他看到，等电梯到了16楼后再切回。屋内的真实监控共享给他……”
　　指指肖齐，他接着说：“拜托了。”
　　如果一开始就让宋云起看到他带着马子峻来涉险，难保他不会恼羞成怒提前引爆，他不能冒险。
　　小雷虽然技术水平过硬，但因为她是女的，且身形娇小，日常都难免受些质疑，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别人对她的敬意，忙不迭地点头说：“没问题。”
　　范永嘉等他们说完了，立刻对施与棏说：“我也去吧，多一个人……”
　　“谢了，面具不够。”没必要多拉一个人冒险，假如宋云起用的不是硝酸铵呢？
　　也对。
　　施与棏深吸了口气，对洪队说：“现在就找救护车来吧，不要闪灯。等我们进入16楼，交通可以开始管制了。(炸)药没有解除威胁前，警察不要上来。”
　　如果有意外，提前发生(爆)炸，(爆)炸损坏的物品喷溅掉落可能带来附加伤害。宋云起可能自备了监控设备，提前管制会引起他的怀疑。
　　肖齐收起手机告诉他：“马德林医生还有谭爱玲医生几分钟之内能赶到。”
　　施与棏点点头，他心慌意乱没想到的，肖齐替他想到了，他真的非常感激。
　　有救护车，还有两位急救专家，他的心里安定了些。
　　看看表，已经3点44分了，他深吸了口气，对着马子峻点点头说：“走吧。”这是邦泰商贸的地下停车场，要走到邦泰住宅中心的电梯口，还需要几分钟时间。
　　马子峻跟上，肖齐跟在最后。
　　小雷控制着整个邦泰所有监控，等他们靠近了之后就切掉了电梯监控，楼上宋云起能看到的是一段提前预录的画面。
　　等宋云起看到切回来的画面时，他气得站起来狠踢了一脚面前的椅子，被蒙了双眼恐惧无限放大的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闷叫了一声，但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
　　刚踏入16层的施与棏和马子峻都听到了这一声，心悬到半空。
　　电梯正对的这一扇门开着，这是宋云起特意留的。
　　施与棏朝马子峻打了个手势，先他一步踏入房间。
　　马子峻跟上他，在脑海里将从前训练内容飞快地复习了一遍。当他走进房间，见到离他们十来米远，坐在窗边的宋云起，他之前准备的那些话全忘光了，只张了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来。
　　施与棏停了脚步。
　　进门的餐厅没有亮灯，相连的客厅里宋云起只留了一盏小灯，光线虽然不强，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调整了一下两腿的距离，身体前倾，将手里先前把玩着的打火机摁出火苗亮给了他们看。
　　宋云起尽量不去看跟进来调整位置站到了施与棏右前方的马子峻。
　　“施与棏，你果然一如既往地卑鄙啊！”
　　“云起……”
　　施与棏打断了马子峻，开口问宋云起：“我一直都没搞懂，我跟你，能有什么过节？”
　　宋云起冷笑了两声，没有回答。
　　马子峻心急，哀求他：“云起，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你放了岫岫好不好？”
　　宋云起仍然不敢看他，只说：“子峻，你不要管这事，你走，我不想伤害你。施与棏，我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牵累他。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子峻对你不好吗？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就不要拉他下水。”
　　“云起，我妹妹才是最无辜的，混蛋的是我，你让她走好不好，我来绑，(炸)药我来绑，我保证不反抗。”
　　宋云起盯着施与棏，看他不发话，心里的火气更盛。
　　“子峻，不要只知道掏心掏肺地对别人好，让别人欺负你。马子岫这样的贱人，总是欺负你，早就该死了。没有她，你能过得更好，至于我……反正是个要死的人了，我来帮你做这件事，算是补上一份生日礼物。子峻，你听我的好不好，现在就走，我来跟他们了断。”
　　马子峻自然不肯走，他抹了把眼泪，扇了自己一记耳光然后说：“云起，你以前听我说的那些都是我脑子不清白乱说的，我们家里是偏心眼，但那是偏心我。家里给我买了房买了车，岫岫什么也没有。从小到大，我犯糊涂，大家都舍不得说我，我就以为自己满是道理，其实都是岫岫在让着我而已。真的，我以前真TM混蛋，还到处说岫岫的不是，其实岫岫跟我吵都是为我好，希望我不要被人骗，我……”
　　宋云起十几年的印象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话就改变对马子岫混世魔王的看法。
　　他出声打断马子峻：“子峻，好了，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没有用的。现在我只求你，赶快走。”
　　马子峻把脸上的眼泪抹了，摇摇头，人还往里走了两步，彻底挡住施与棏。
　　宋云起气得站起来，对着窗帘后被捆绑在椅子上的女人狠狠踹了一脚，换来一声闷呼。
　　马子峻要冲上前，施与棏对拉住他，略微摇摇头。
　　这不是马子岫，他一进门就看出来了，虽然人掩在窗帘后，但老婆的身形他怎么会认不出来。
　　马子峻立刻明白过来，停了步。
　　宋云起收回脚，又平静地坐了下去。
　　马子峻摆明态度，“云起，我不会走的，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我们听着。只要你……别伤害岫岫。”
　　宋云起沉默了。
　　施与棏开口：“我知道你想让我死在这，我既然来了，就想求个明白。”他向前走了几步，越过马子峻，来到客厅与餐厅的交界处。
　　他盯着宋云起，宋云起盯着他。
　　他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摆出一副我就在这等你解释的姿势，右手在腋下飞快地做了手势。
　　马子峻立刻跨步越过他，嘴上说：“哥，你站我后面，你给我挡过一回(炸)药，这次我帮你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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