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施与棏拍了名单发给丁律师他们，发语音给了一个指示：快查他们信息。
　　马子峻把自己这份攥手里，指着名字一个个说。
　　“董启东，28岁，师范毕业，现在是小学老师，结了婚有一个女儿，1米7 ……”
　　“下一个。”
　　“徐杨，26，做动画的，结了婚，一儿一女，龙凤胎，1米75……”
　　“下一个。”
　　“赵天旭，29，出租车司机，结了婚，没孩子，1米78。”他停了一下，没听到哥喊，接着说，“住在文化宫后面，离这很近啊。”
　　他自觉在这个名字上打了个记号。
　　“聂成浩，28，水警，未婚，1米75……”
　　“下一个。”
　　“龚轩，30，外地打工……”
　　“下一个。”
　　“宋青枫，大哥，我接个电话，是范哥。”
　　马子峻接通了电话，手上不停，干脆拿笔写资料。
　　施与棏咬着牙看着他手里那张名单，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心里那些可怕的胡思乱想。
　　“什么！”马子峻突然提高音量站起身来，电话都忘了挂跟他说，“董晶晶死了，被人捅了好几刀。”
　　“电话给我。”
　　施与棏没等他同意，一把抢过手机和范永嘉对上话。
　　“我老婆被他带走了，你必须同意我看案件所有资料。”
　　“什么！你确定，那人为什么要带走你老婆？”
　　“我非常肯定，把资料传给我，我在等他联系我。有信息我也会共享给你。尽快。”
　　施与棏没有把手机还给马子峻，“你继续写，尽量把这些人信息写详细。”
　　洪队还没回，范永嘉去找唐叔说明。
　　这边搜证的警察有了发现，餐厅最里面那把餐椅抽出来，上面居然有一把带血的水果刀。
　　马峰刚才在旁边安静一会了没出声，这下直接凄厉地叫出来：“岫岫！”
　　施与棏从前爆炸案血肉飞溅的场面都经历，可现在，看到刀上的血迹，他头晕目眩，心悸，喉间还有一种要压抑不住的恶心。
　　他晃了晃身体，重新站定。
　　罗警官打了个电话给局里，然后和其他警察交代了一句，自己先打包了证据争分夺秒先赶回局里。
　　他离开之后，屋子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马子峻突然给自己重重地扇起了耳光。马峰冲过去拉了他的手，两人哭做了一团。
　　施与棏没有哭，他必须冷静，点开刚才范永嘉发过来的资料，一页一页地翻开。
　　真不是警察无能一直查不到，而是这个变态太缜密，留下的线索不仅少还有误导嫌疑，就凭这些，真的无从下手。
　　施与棏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他一遍一遍地翻看着。
　　范永嘉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
　　“施与棏，你这是得罪了谁？刀上血是董晶晶的，这又是要栽赃给你。我去，把我们警察当宝耍了。真TM窝火。”
　　施与棏沉默了一会，然后跟范永嘉说：“你叫警车一路闪警灯，到这边来带我走，对外公开说抓到了疑犯。就现在。”
　　范永嘉懵了，“唉，不是，大哥，我不想再闹一次乌龙，就这刀，你要真杀了人，往江里一扔，那不比随便藏家里强……”
　　施与棏没空解释，只说：“快，快来，架势弄大点。”
　　直接挂断电话，他打给肖齐。
　　“找两个记者来，拍我被警察带走的照片，立刻到。钱的事不急了。”
　　血不是岫岫的，那岫岫还有生机，那人带走她留下刀必有他的用意。钱肯定不是他的最终目的。

　　外面“与民那个前任老板又杀人了”传到热火朝天时，施与棏已经和范永嘉、唐叔在说他的想法了。
　　“董晶晶是他手里的王牌，现在死了，而且死法完全不同，我怀疑不是他杀的。事情一定失控到让他做出随意丢凶器这样有失水准的行为。我不能让他破罐破摔，伤害我老婆。”
　　“所以你让我们特意把‘凶犯被抓’弄得人人皆知，让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范永嘉懂了，看向唐叔。
　　“嗯。马子峻，你过来。”
　　马子峻现在跟个鹌鹑一样，老实蹲到办公桌前，他这个罪人没资格坐。
　　“这名单上的人，你跟谁多次抱怨过岫岫不好。”
　　马子峻因为自己连累妹妹，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低垂着头说：“我……我吐槽惯了，好像都说过。”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施与棏吐了那口怨气，继续问：“你跟谁感情好，谁愿意掏心掏肺待你好？”
　　马子峻点了点三个名字：徐杨，刘铭宇，宋云起。
　　范永嘉问：“跟马子峻有什么关系？”
　　“找出一切可能。”
　　施与棏点开律师发过来的资料，他们查得详细，从出生地家庭背景求学经历，每人有几大页。找到这三人份的，飞快地浏览，看到宋云起，他停了下来。
　　“马子峻，你是不是说过，董晶晶把QH挂在嘴边。”
　　“额，是的。她学生都知道，因为她总是鼓励学生把QH当目标。”
　　“宋云起哪毕业的？”
　　马子峻一愣，然后回答：“QH研究生。啊，大哥，不会是他的，他人……他人很好的，而且……他有女朋友的，对，对，他女朋友胸是平的，人还丑。他不是……他……他不喜欢大……胸妹子的。”
　　范永嘉突然插嘴，“这人我见过，开包子店的，生意好，店子就在兴华路和宝石西路交叉口这里，我去吃过几次，卤肉包做得很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确实长得好。”
　　要不提到他，真心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可要说到了他，又觉得处处可疑。
　　长得好又是名校毕业，可不就招女人呗，名校毕业跑去卖包子，人帅找丑女，可不就是思想异于常人。就是这审美对不上号。
　　虽然目前他最可疑，但是施与棏完全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人有过什么交集，宋云起和他完全不相识，不至于会恨他。
　　到现在，还剩下一条线索，他放下手机，对唐叔开口请求：“霍曦阳转移了吗？”
　　唐叔刚才一直在想事，听到他问，就答：“还没有，明天上午。”
　　“我想见见他。”
　　唐叔叹口气说：“反复审问过了，他嘴紧的很，认了，就是自己作案，没人帮。巷子里那人是谁，完全没地方查起。”对方有意伪装回避，有监控也没拍到有用的画面。
　　施与棏知道霍曦阳恨他，不可能帮，但现在，他必须抓紧每一根稻草。
　　唐叔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去吧，戴上手铐，避开着人，让小范陪你。”
　　范永嘉从前对施与棏是羡慕嫉妒恨，现在是同情大过天，这人太优秀了也不好，招恨，没安生日子过。

　　霍曦阳见到施与棏没有了第一次见面伪装出来的那种浮于表面的崇拜和好奇。施与棏托范永嘉转交给他的“真相”像有摄魂术似的，现在的霍曦阳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听到脚步声，他没动，仍低垂着头专注地摸着自己右手食指。
　　“霍曦阳。”施与棏心急，先开了口。
　　霍曦阳慢吞吞地抬起头，斜着看向他们，扯扯嘴慢悠悠地转动了一下头部，嘴唇扭动了几下，像在为说话做热身运动似的。
　　在施与棏耐心告罄前，霍曦阳终于开了口，他舔了舔嘴，说：“施与棏，我还是恨你啊！”
　　施与棏调整了一下位置，站到了霍曦阳对面，说：“我没有害你，那个叫你做这件事的人害了你。你本可以好好活着的。”
　　霍曦阳抬起右手抠了抠左肩，笑出声来，带着嘲讽说：“施与棏，没有什么那个人，你不用跟我说你关心我这样的狗屁话，打感情牌对我没用。”
　　如果真没有这个人，最后这句话就不对。
　　“霍曦阳，我恳求你，请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帮我，我可以帮你照顾你妈。”
　　霍曦阳笑声渐大，露出两排白牙，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晃动着脑袋表达此刻的得意。
　　“施与棏，你这么能耐的人，也有求人的时候啊，唉，可惜了，我帮不上你。哈哈。至于我那个妈，随她要饭去！”
　　范永嘉看他这个疯疯癫癫的样子，心里暗叹一声，出声喝止：“霍曦阳，你自己曾经是个警察，还记得你的使命吗？现在一个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你于心何忍。”
　　“这些话都说烂了，还有新鲜点的不？她无辜，我就不无辜吗？这世界谁TM无辜了。”
　　施与棏对着范永嘉微微摇头，两人走了出来，回到唐叔办公室。
　　唐叔一看他们脸色就知道结果。
　　“我让马子峻去找那个宋云起了。”
　　施与棏担心，“马子峻心糙，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唐叔摇头说：“不要小瞧了他，他为人是不细致，但只要是交代给他的任务，他绝对是那个最专心的。”
　　人已经派出去了，施与棏再不放心也只能尽量放心。
　　他把刚才和霍曦阳的对话说了。
　　“唐叔，肯定有这么个人存在，这案子不好现在结。能请你帮我查查霍曦阳的人际交往吗？”
　　“可以，等下我在工作群里说一声。不过，我估计作用不大，做这种事，他们来往肯定是避人耳目的。”
　　施与棏坐下来，垂着头，抬手捏捏眉心。
　　“小范，唐晶晶的尸检在做了，你去那边看一下。”
　　范永嘉应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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