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壑

　　正为难呢，马子峻回来，他不劝老太太，直接说：“她这是惦记家呢，老了不挪窝，她留家里，要去做检查我给送，等刘阿姨来了住我房，我去住那边好了，大房子多好。奶奶住屋里，爸也不用两头跑。”
　　女护工个子高块头大，睡马子岫那儿童床肯定不合适。
　　马峰一听，这主意好，搓搓手看向马子岫，“岫岫，你看……你放心，小施，就借住一阵子。”
　　马子岫看向施与棏，虽然房子写的她名字，但房子是老公买的。
　　施与棏没发表意见，只对她笑。
　　马子岫转向奶奶，问她：“奶奶，你想住家里是吧。”
　　马奶奶立刻点头哦哦哦，她虽然不能自行走动，但现在比刚出院那会已经好了很多。
　　“行，那就先这样定了。要是去做康复训练不方便，就再换回来住那边。”
　　马子岫把自己钥匙取了下来，递给马子峻。
　　“刘阿姨那个钥匙先让她留着。”杨阿姨只做到六月中，钥匙已经给了马峰。
　　马峰要去拿自己钥匙，“岫岫，你的你留着。我那片给你哥就行。”
　　施与棏开口道：“明天我让人来换个密码锁吧，方便点。我们明天回东冧，我让换锁的跟子峻约时间。”
　　“这个好。”马子峻支持，他是个马大哈，忘钥匙是常有的事。
　　马子岫收回自己那把，很自然地说：“今晚我们睡那边去，家里住不下。”
　　马峰张了张嘴，想说“你们要注意点，怎么能睡一块呢”，可家里那小床实在寒碜，他没好意思开口压着女儿继续挤。
　　董静中午接了她妈电话以后就一直是那张冷嘲热讽脸，这会重哼了一声，撇了嘴开口：“没皮没脸的，不怕被人说。”
　　领了证以后，马子岫自然地把心态调整了过来，并没有觉得自己和他住一起有什么不合适。董静说的酸话，她也麻木到不会往心里去。
　　“我们走吧。大哥。”她特意大大方方地拉起施与棏的手往外头走。
　　“你！”董静气极，马峰强拉了她进卧室。
　　关了门，施与棏摸摸她的头发，揽了她肩膀进电梯，问：“你爸为什么不离婚？”看得出，马峰并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痴情。
　　马子岫勉强笑笑，语带嘲讽地说：“他觉得欠了她吧。他求过，吵过，道理天天讲，对方不痛不痒，就是不改变也不肯就医，一施加压力她就寻死。他也没有办法。抑郁症嘛，免死金牌一个。一有不好，就是家人不关怀忽视了或者刺激了，总之她不会错，错的只有我们。”
　　电梯里没有人，他弯下腰亲亲她，然后站直了拉她出电梯，说：“下次我们带个心理医生回来观察观察。”
　　董静表现出来的像抑郁又带着点偏执狂的迹象，让他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借病装疯。

　　到了星鑫家园，马子岫把他们带过来的行李箱打开，把洗漱用品和睡衣拿出来。
　　“老公，你先洗吧。”
　　施与棏没去，圈住她腰，亲亲她的发丝，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马子岫拍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头顶蹭蹭他下巴，“明天下午吧，肖齐和我们一起走吗？”
　　他头埋在她头发里，手上稍微带点力往一边歪，两人从站姿变成了叠坐在床上。
　　马子岫挣了一下，推他，“让我下来，不要坐在你腿上。”今天走动多，本来就该让这腿多休息一下。
　　他拨开她耳侧的头发，亲亲脸颊，说：“没有关系，你每天给我按摩，已经好很多了。岫岫，我等下要出去一下，施明城那有点事要处理。”
　　马子岫摸摸他的眉心，问他：“要我陪你去吗？”
　　那个疯子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吧！
　　施与棏帮她理好刚才蹭乱的头发，说：“不用，我只去一下，你在家休息等我回来。”
　　“嗯。”
　　“老婆，你先洗了休息，我早去早回。”
　　“好。”马子岫帮他整了整衣服，让他去了。
　　马子岫洗了澡，躺在床上边看剧边等他。
　　施与棏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只去一下，一直等到12点，他才回。
　　马子岫看得出他很烦躁，因为他对她那一笑都有点勉强。
　　马子岫放下手机爬起来，帮他倒了杯水，看他一口气喝完了才对他说：“你的东西我都帮你放好了，你直接去洗。”
　　施与棏眼睛有点发红，看着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看了她一会，然后乖乖去了卫生间洗澡。
　　等两人躺下，马子岫像往常一样挪进他怀里，却明显感觉到他身体有些僵硬。
　　“怎么了，老公，出什么事了？”
　　施与棏没说话，一直看着她，拉着她的手反复地摩挲。
　　马子岫亲亲他，接着说：“你这样我好担心。”
　　施与棏闭上眼睛，开口说：“岫岫，我有时候恨我自己不够狠。”
　　对别人心软，就是主动递上了让别人伤害自己的刀。
　　“做个好人很难，但这才是对的。我喜欢这么好的你，老公，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施与棏睁开眼，对上她关切的目光。
　　“施明城想杀我，再一次。”
　　马子岫惊到翻身起来，挣开他的手，掀了被子在他身上到处摸，“你没事吧？我们报警。”
　　施与棏抱住她，让她重新躺回来。
　　“我没事，凭他的身手，伤不了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知道了遗嘱，明知道即使我死了，他们也弄不到钱，为什么还是要走这一步？”
　　因为还能赖吧，这世道就是父母大过天，他们是他唯一的血亲，可以说遗嘱是假的，官司打下来，谁知道是什么情况。
　　“以后再也不管了，随他什么麻烦。赡养不赡养的，让他告我们去。”马子岫摸着他头发，恨恨地说。
　　“嗯。”施与棏享受这难得的被宠时光，窝在她胸前应道。
　　这一晚，两人都睡得不太踏实，第二天上午两人窝在家里没外出，施与棏电话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皱了下眉才接起。
　　马子岫以为还是那讨厌的施明城，坐起身听着他接电话。
　　“我是，我在扬德。”
　　“星鑫家园3栋15楼，中间那户。”
　　“你放心，我会在这。”
　　施明城挂了电话，脸色竟然比前一晚更难看。
　　“老公，谁的电话，怎么了？”
　　施与棏看着她，脸上的笃定第一次消失了，他长呼了一口气，蹲在她身前，郑重地叮嘱：“岫岫，接下来你有事就和肖齐商量，别的人说什么你都不要管。记住，除了你家人和肖齐，别的你都不要信任。包括我妈！千万记住。”
　　“怎么了？”马子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这样像交代后事的一样，弄得她心好慌。
　　“施明城死了。”
　　啊！马子岫惊得跌坐下来，然后又快速坐起身来，抓着他问：“所以警察怀疑你是不是，刚才是谁打的电话？”
　　太不巧了，他昨晚才去见了施明城，怎么办？
　　“是唐叔。岫岫，我如果出了任何事，你是唯一的接替人，所以接下来，公司的事可能要你做决策。你和肖齐商量，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背叛我的。其他人……”如果他出事的消息传开，他也没办法保证从前忠心耿耿的人会不生异心。
　　不是施与棏悲观，刚才接到电话的那一刻他就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是专门针对他的一个坑。时机太凑巧了，刚好他和施明城起冲突，还有昨晚施明城开始东拉西扯的不说正事，又翻出他小时候的事煽情。途中他数次打断，施明城都没有生气，反倒两人因为等人，没吵的时候他突然就拿刀攻击，当晚人就死了，一切都太反常太诡异。他们碰面的酒店走廊和大厅都有监控，他没有办法否认他去过现场。
　　马子岫抓着他的两只袖子，浑身抖着，她泪眼婆娑地问他：“你教我，我现在该做什么？对了，律师，给律师打电话。”
　　施与棏抱住她，“岫岫，你信不信我？我没杀他。”
　　马子岫抱紧了他脖子，哭出声，“我信你，我永远信你。”
　　“岫岫，别哭，会没事的，现在只是带我过去问话而已，会没事的。”你信我就可以了。
　　“嗯嗯，嗯嗯。”
　　警察来得快，施与棏给马子岫擦擦泪，给她穿上掉落的拖鞋，然后弯腰亲亲她才走到门口，开了门，对门口的三个陌生警察说：“我是施与棏，麻烦确认下证件。”
　　那三个警察还是头回遇到要看他们证件的，不过唐局交代过“这人特殊，不要起冲突”，三人对视了一下，妥协了，拿了证件给施与棏看了一下。
　　施与棏看过，回头跟马子岫说：“岫岫，我去一下，你别担心。害怕就给肖齐打电话。”
　　马子岫咬着嘴唇，点头。
　　施与棏配合地跟警察走了，警察还要走了他的所有个人物品，包括洗完晾在阳台上的衣服。
　　马子岫腿软到终于撑不住，跌坐在门口地上，抹了把泪开始扒拉手机。
　　找到肖齐电话拨了过去，她深了口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把从昨晚开始到今天的事跟肖齐说了。
　　那边肖齐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开口：“我知道了。你顾好自己，我会安排的。”
　　“好，我能做什么，律师的电话你有吗？”
　　“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先顾好自己，不要离开家。”
　　“好。”
　　才挂了电话，马子峻慌慌张张跑来了，一进门就问：“他呢？”
　　他没叫大哥，所以呢。
　　“马子峻，你也以为是他吗？”
　　马子峻没回答，他不想相信这个，但这回跟上次不同，他在局里已经看过所有证据了，他很难回答说“不是”。
　　“他走了吗？”
　　为什么不去自首？马子峻此刻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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