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雪

作者:柳幽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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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语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


      元旦假期结束,夏浅回到宿舍,便行色匆匆的跑过来找尘诺,她拽着尘诺跑出了宿舍。到了操场,方肯停下来,她拉尘诺坐下来,怔怔的看着尘诺说道:尘诺,他在宿舍自残被救下来了。
      尘诺傻了眼,问道:现在怎么样了,你去看过他吗?
      夏浅说:没敢去,学校已经联系他父母把他领回去修养了。
      夏浅说的他,叫顾城,夏浅的高中同学,跟夏浅算是一见倾心的那种。像夏浅说的那样,这世间有些人,风一吹,就散了。他跟顾城被这世间的缘分,吹散了。顾城被红尘眷顾,喜欢上了后宫佳丽三千的放浪不羁。夏浅也是因为迷了路,选择了离开北京,择一林间幽静,独自疗伤。
      只是如今顾城,想把丢了的夏浅找回来,却忽然发现夏浅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苦不得脱的他选择对酒当歌,之后引刀割腕。室友救下顾城,并联系到了夏浅,希望夏浅过去劝阻,此时的夏浅,也乱了心智。
      这世间所有的孤注一掷都是弱不禁风的,这浪得虚名的海誓山盟,你可还敢相信。尘诺轻声问道。
      夏浅说:当初不解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好不容易走出来的,曲终人散应该是最好的归宿吧。
      年少时期的爱情,或许是因为给不起,也输不掉,才有那么荡气回肠的宣誓。所谓的持之以恒,也或许,也是在萌芽期,弱不禁风,又仿佛摇摇欲坠。对于成长而言,是一种积蓄能量的修行,所以修行结束的时候,或许会不舍,或许会难过,但深山里的深入简出,总会造就一番仙风道骨的魄力。当我们不再那么难过了,便能深刻理会到岁月无恙归的美好。
      最后一门学科结束考试的时候,尘诺长长的吁了口气,她挽着夏浅的胳膊,从教学楼出来,经过桃花岛的时候,面朝着夕阳,她们闪烁着大眼睛,幸福的笑了起来。两个人面对着太阳坐了半刻,便手牵手回了宿舍。
      而到了晚上7点的时候,夏浅打电话给尘诺,说老乡同学聚会,约她去唱歌,到了楼下有车子来接,感觉心里忐忑,所以给尘诺打电话,希望尘诺可以陪她一起。尘诺意识到什么,便匆匆下楼,见到了车子里的夏浅,还有同班的2个男生,心里也便踏实了。尘诺上了车。车子驶出校园,驶进了繁华的都市,她们进了开封最繁华的歌舞厅,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吵得尘诺头晕目眩。她感受到了惊悚,却没有退路。
      进了包间,是一群醉生梦死的少男少女,划着拳,置着色子,夏浅已被灌的微醉。而尘诺被这满屋子的酒气吓得瑟瑟发抖。这时候,一个同班同学似乎意识到尘诺的惊恐,走了过来,替她档下了所有的酒水。年少无知的尘诺并不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这个环境不是她能够消受的,她踉踉跄跄逃到了洗手间洗了把脸,从卫生间出来,尘诺被一个酒鬼拽住了手臂,拉她去迪厅蹦迪,她尖叫着用脚踹他,这时替她挡酒的男生走了过来,推开了那个酒鬼,护着尘诺回到了包间。尘诺回到包间,拽着夏浅往门口走,那男同学也跟了出来。尘诺央求道,让我们回去吧。
      男同学引领着她们出了歌舞厅,在路边拦了出租车,付了车费,摆摆手说,注意安全,回去吧。
      出租车驶出了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都市,尘诺第一次被这盛世光华吓出了眼泪。她那么那么的想念夕枫。对成人世界的厌恶,让她对未来心生恐惧,如果说,未来这些举世混浊的局面是成人世界里的常态,那久在樊笼里的自己,会在未来的世界里如何安身立命。
      尘诺想起夕枫说的格格不入,也仿佛是一刹那的醒悟,让尘诺意识到,自己是活在圣人的世界里,她自持读的是圣贤书,行的也是圣人之道,然而,在世人的眼里,就成了格格不入的模样。然而,她是不能愤世嫉俗的,皮囊在这俗世里生长,提醒着她修炼成那参天的模样。她在日记里悄然写到:
      欲语心情梦已阑,镜中依约见春山。
      环佩只应归月下,钿钗何意寄人间。
      寒假里的同学会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尘诺是不喜热闹的,然而经不起几个要好同学的邀约,去了清茶园喝茶。尘诺坐在一旁,看男生们斗地主,安详的享受着清闲的时光。
      正月里的一场雪,如期而至,夕枫发信息给尘诺,出去踏雪。
      尘诺戴上帽子,披上围巾,出了门。她和夕枫沿着爱情开始的地方,安静的走着。似乎这条河畔也是应运而生的,为这座小城的少男少女增添了不少的爱情故事 。
      白雪茫茫,簌簌飘落。或许是兴致所向,尘诺竟欢快的跳动起来。她用手接住雪花,然后看着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忽地,尘诺恁了一株柳条,在雪中挥舞起来,口中喃喃吟诵道:
      梨花雨,紫薇雪,饮水阁上,才情半两,铸成桃花劫。
      夕枫静静的看着尘诺,看着她为一草一木疯狂,嘴角竟浮出浅浅的微笑。
      他们沿着河道走了好久好久,眼见着大地银装束裹,洁白无瑕。
      尘诺说:在一个浪漫的地方,等一个永远不会出现的人,是一种幸福。夕枫,是这样吗?
      夕枫用手拍了拍尘诺的肩膀,揽她入怀,缄默不语。
      尘诺想,如果可以将柴米油盐打理成温润如玉的样子,哪怕荆棘遍野,执一人终老,也将不负此生。

      短暂的假期结束,尘诺跟夏浅习惯提前2天回到学校,俩人窝在了一起,各塞着一个耳机,聊着假期里未完待续的故事。
      叶谛与夏浅的爱情如行云流水般,清澈见底,温暖可爱。而夕枫跟尘诺,在岁月静好的氤氲下细水流长。
      尘诺与生俱来的宿命,便是眼见着一切灾难的发生,仿佛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来人间一遭,看兴衰成败,事不关己,最终成为那个写故事的人。而尘诺的存在,便是眼见着一家人的风雨飘摇,祸不单行。
      晓春将至,尘诺便夜不能寐,精神恍惚,她上洗手间,将手机掉进下水道,去水房打开水,碰倒暖瓶烫伤了脚,她去食堂,刚打好饭菜,餐盘从手上滑落,去超市买生活用品,撞翻了货架上的玻璃瓶。尘诺惊恐,她的第六感觉,一定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发生,但她无法感知,会是什么事情。
      夏浅抱着惊恐万分的尘诺,安慰着她。噩梦连连的尘诺,惊神未定,整日魂不守舍。终于在一个下午,收到了小妹的信息才得知,哥哥已经被送到医院。爸妈已经去了医院有一个星期。尘诺惶恐万分,因为手机坏损联系不上哥哥,她急的大哭起来。
      她忽的想起哥哥的□□,便上网用哥哥的□□账户登录,通过哥哥的同学才知道哥哥所在的医院,以及哥哥的情况,尘诺请了假,按事先查询好的路线,乘坐了班车去了医院。当她出现在病房时,父母疲惫不堪的面孔,让尘诺心如刀绞。她趴在哥哥的病床前,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不敢落泪。被病魔折磨的形销骨瘦的哥哥,听到尘诺的呼唤,微微睁开眼睑,用手抓住尘诺的手,轻轻摇动着说:没事的,别担心,我没事的。尘诺终于忍不住,用手拼命的擦着眼泪。忽然听到过道里护士叫道:303病房续费。尘诺惊愕的抬头看了一眼父亲,便站起来陪着父亲走了出去。
      父亲说:没事的,尘诺,你别难过,哥哥会没事的。父亲又问,你是怎么找到医院的。
      尘诺说:我一路问过来的。
      当尘诺看到缴费单上,一天5000元的支出费用时,尘诺傻眼了,他忽然意识到父母一夜白头的缘故,也忽然不知道如何安慰父亲。
      父亲交完2万的手续费,回头看到尘诺怔怔的站在那里。便轻声说道:尘诺,别担心,没事的。你既然来了,就陪陪你哥说说话,劝他吃些东西,他心思比较深沉,这次病的这么重,他心里是有很大顾虑的。
      我今天下午还是需要回趟老家酬手续费。你照顾好你妈妈。
      尘诺的记忆里,父亲是严父,母亲也是严母,童年对于父爱母爱的缺失,总是让尘诺对于亲情心生畏惧,她很少直面母亲的温柔,也很少见识到这般慈祥的父爱。或许这一次,父亲母亲真的害怕到了极点,他们对于最坏结果的承受能力,是尘诺无法感知的。但尘诺明白,她不能失去哥哥。哪怕用她余生所有的康健来换取,她都愿意。
      父亲走后,尘诺坐在哥哥床前,紧紧的抓住哥哥的手,看着一瓶瓶药水输进哥哥的体内,哥哥痛苦的忍受着,脸色一阵白一阵黄,尘诺对于世事无常的憎恶,罄竹难书。
      母亲或许是太累了,趴在哥哥的病床边睡着了,这一个星期的担心受怕,终于将母亲稳稳的打趴下了。
      病痛反复折磨中的哥哥,依然是镇定的,温柔的,他知道如果自己放弃了,这个家就垮掉了。他醒来的时候,总是强打起精神,听尘诺讲学校里的生活,以及对于未来的期许。尘诺相信,苦难终将会过去,只要她再坚强一点,或者再坚强一点。
      陆陆续续有同学来看望哥哥,就着当时的情况,哥哥的室友帮哥哥办了休学手续,大家来看望的时候,好心的同学带过来几本名人传记的书籍,供哥哥打发时间。在哥哥痛苦不堪,闭目养神的时候,尘诺读给哥哥听。
      这一次,父亲通过高利贷筹到了10万的手续费,接二连三的家庭变故,年近五旬的父亲,近乎走投无路了吧。然而,上天垂怜,在哥哥坚韧的毅力下,病情有了好转。半个月后,医生告诉父母,哥哥的病情得以控制。
      哥哥总是一个带给别人力量的人,主治医生被哥哥的镇定,以及哥哥的修养震撼了,被父母的坚强感动了,他帮这个家庭节省了一切不必要的费用,并帮忙申请了医院的一笔救助款,他帮父母准备齐全证明,告诉父母,可以拿着这些资料去申请医疗报销。
      人生的每一场变故都是猝不及防,尘诺感念上苍,虽然伤痕累累,却也都能挺了过去。对于每一段际遇里的人和事,感激自是不必说的,人间存在的一些善念,总是在告诫尘诺,一切都将会过去,一切也都将会到来。风沙很快会淌平这些记忆,但生活不会辜负每一个负重前行的人。
      经历过这场变故,尘诺自知自己对于苦难的认知过于肤浅,对于灾难的承受能力,仅仅在于纸上谈兵。尘诺开始明白临江一路披荆斩棘的求学路,是如何的不易。而在不易之中,追求的一点岁月静好的模样,需要怎样的勇气。
      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里,尘诺登上了□□,想跟临江聊聊近日的一些心境,却突然发现,临江的□□已经被她的女朋友用上了。并且,对方满满的敌意,让尘诺明白,临江终究是被自己弄丢了。
      出了图书馆,尘诺坐在季子湖畔的草地上,掩面痛哭,些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现已如释重负,些许是因为忙忙人海中与某些东西的背道而驰。
      尘诺开始了勤工助学的路,她用忙碌来氤氲自己多愁善感的凄迷光阴,她突然意识到衣不蔽体才是柴米油盐该有的常态。她把自己安排的严严实实,希望在这份忙碌中,学会为自己遮风避雨。
      对于这一段际遇,尘诺不敢跟夕枫提起,她想起曾经电影里的一句话:门当户对的爱情,不一定幸福,但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一定不幸福。一场接一场的变故,让尘诺逐渐意识到跟夕枫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能够成为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他站在一起,那么宁愿岁月的风餐露宿,不再消磨她在夕枫心中最唯美的样子。
      或许是临江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让尘诺在困境中积聚的烦恼,枪林弹雨般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临江被失去理智的尘诺吓懵了,听完尘诺的痛骂,才明白□□的事情。临江拼命的道歉,拼命拼命的跟尘诺说好话,才让泣不成声的尘诺止住了眼泪。
      也或许是上苍不希望尘诺的人生一目了然,所以,才让此生的她,挣扎的千疮百孔。
      夏浅跟尘诺,在某个天朗气清的日子,还是会相约一起去户外走走,看花红柳绿,看四季轮回,这样的心境,应该是忙碌之后,对于生活的另一番感悟吧。看着公园里形形色色的人群,尘诺体会到沧海一粟的渺小,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自命不凡,在人潮涌动的公园里,各自上演着属于自己的美轮美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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