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依之人

　　回到王府，云泽轩还在睡，唯依脱掉夜行衣，钻进被窝蹭进云泽轩的怀抱。

　　云泽轩没睁眼，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她的腰上。

　　唯依想，潜入皇宫一事，清婉定会告诉云泽熠。她或许猜到自己就是木绵，不知道身份暴露后，她还能不能留在皇宫。

　　闻着熟悉的气味，困倦席卷而来，唯依想，无论如何，只要阿轩不讨厌她，她总有机会回到他身边。

　　……

　　数日过去，云泽轩仍如往常一样，清婉和云泽熠也没有找唯依的麻烦。

　　唯依想不通，清婉既然知道她是木绵，肯定会告诉云泽熠，两人还不对她动手，在打什么算盘？

　　谨慎的人最是难缠，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无论如何，唯依十分珍惜和阿轩、云晟在一起的时光，在没有彻底暴露身份前，她不会走。

　　一切仿佛归于平静，但清婉提起００２宛如蝼蚁的模样，一直印在唯依脑中，外加夜四的遭遇，总是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她一直在想，云泽熠与清婉对她做的事，阿轩知道吗？若是阿轩知道，却没阻止，她该怎么办。

　　心绪纷乱，很多事没有想清楚，阿轩又突然出现怪异行为。

　　从前云泽轩在房事上以温柔居多，会照顾她的感受，这几天却略显粗暴，还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

　　是云泽熠和清婉说了她的坏话，阿轩生气，在惩罚她？还是她在夏国安插的新暗线被发现了？

　　唯依不敢开口问，她怕她一问，两人就开始冷战，她不喜欢冷战，冷战不能和阿轩亲密。

　　她忐忑不安联系花二，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动，花二说没有。

　　唯依微微放下心来，那应该是云泽熠和阿轩说了什么，他在生气。

　　生气无妨，至少她还在恒王府，在阿轩和晟儿身边，只要阿轩不赶她走，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一个月过去，唯依发现云泽轩越来越奇怪，似乎在躲她。她终于忍不住问他怎么了，云泽轩说没什么，眼神却没看她。

　　唯依觉得他有事瞒着她，又查不出是什么事。

　　云泽轩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府上开始传出流言，说恒王已经腻了侧妃。

　　唯依心中不安，她没怀疑云泽轩对她的感情。只觉得云泽轩像是生病了，白天躲着她，晚上又对她异常热情，行房时，他总是双目通红，似乎在和什么做斗争。

　　唯依提出让雪三给他把脉，云泽轩一口回绝。

　　她既担忧又惶恐，耐着性子吻他，云泽轩没拒绝，不一会却避开这个吻，然后狠狠折腾她。她喊疼他也没停，像是在发泄什么，事后又和她道歉。

　　唯依不明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阿轩离她很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莲国发来密报，说边境被小国攻打，催她回去；这边，清婉托人传消息，约她比武。

　　清婉说，若唯依能赢，她任凭唯依处置。若她赢了，唯依需离开云泽轩，永不得再见。

　　赌约很诱人，唯依若赢，可以为００２和夜四报仇；若清婉赢，也只是离开云泽轩，她没有损失。

　　她若偷偷和云泽轩在一起，清婉又能如何？

　　怎么想都是稳赚不赔的约定，唯依当然会赴约。

　　她也想过，会不会是清婉的阴谋，后来又想，无论用什么方法报仇，都得承担风险，只是风险高低不同。

　　报仇机会摆在眼前，没有不去的道理。

　　唯依隐约觉得，她会提前离开夏国，尽管心中不愿，赴约前，她还是通知花二，让行动不便的夜四先回去，剩下的人做好随时回莲国的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唯依挑了个云泽轩不在的时间，到皇宫见清婉。

　　×××

　　清婉选的地方叫未央宫，宫殿偏僻，是个冷宫。唯依仔细探查四周，并未发现有埋伏，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莫非清婉真的只是想同她比试一场？

　　左右她都不惧，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被抓，相信有阿轩在，他们不敢对她如何。

　　唯依推开宫殿大门，冷冷清清，只有清婉站在那儿背对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听见声音，她转身过来，淡淡道：“你来了。”

　　唯依出剑，说：“来吧。”

　　在莲国这些年，她的剑已经比匕首厉害，她想速战速决，比试完，还得回去给云晟讲故事。

　　清婉亦抽剑，她欣赏莲唯依直奔主题的性格，唇角不可察觉地弯一下：“来了！”

　　话音刚落，她气势骤变，清冷变森冷，不像是要和唯依进行一场点到为止的比试，倒像是决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唯依心下一凛，表情变得谨慎，她猜测清婉受过杀手特训，这气势只有从死人堆中淬炼出来才会有。

　　瞬息间，清婉已掠到跟前，剑如万钧之势，直指心脏。唯依身若惊鸿，以攻为守，迎面相对，只听得‘铛’一声，两人皆后退一步。

　　唯依不停，几个残影掠到清婉身后，反身出剑，气势骤变，令原本压唯依一头的清婉微微讶异。

　　这气息……清婉眯起眼，旋身格挡，她突地加快速度，剑若残影，她眼神狠厉，仿佛要置唯依于死地。

　　唯依不落下风，从容应对，不过瞬息间，两人已过手百招，好似分不出胜负。

　　清婉心中震惊，莲唯依也受过特训？！为什么一国皇女，竟会受杀手特训？

　　唯依猛烈的攻势打断她心中所想，她不得不全心应对。

　　唯依目的明确，不想耽搁时间，出招越来越猛，清婉想以速度取胜，她丝毫不惧，拼力气和内力，她都有可能会输，唯有速度，她不会输给任何人。

　　清婉也发现唯依的速度比她快，逐渐落在下风，她握剑的手有些发麻，表情却依旧平静。见唯依一副想置她死地的模样，开口道：“要杀我？你来这，泽轩知道吗。”

　　听见云泽轩的名字，唯依的手微滞，速度慢半拍，清婉抓住瞬间空隙，从怀中掏出小刀猛地射向唯依。

　　小刀含着真气，角度十分刁钻，若唯依不停，剑与小刀相碰，十有八九会把她震开，清婉定能抓住空档，反败为胜；若唯依停下，气息反噬，她可能会受伤，清婉怕是会立即获胜。

　　一闪而过的考量，唯依没有停，以牙还牙，从袖中甩出小刀，同样含着真气。

　　只听得‘叮’一声，两把小刀相碰，瞬息间，唯依弯唇，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拉着小刀回来，清婉那把则‘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趁着清婉诧异时，唯依再一次将小刀甩出去，真气凝聚刀尖。这一回，她断掉丝线，小刀犹如子弹般直直刺向清婉，尽管清婉猛地后退，小刀依旧刺入她的肩膀，血迹渗出。

　　一举得手，唯依攻击更加凶猛，她想起００２死不瞑目的双眼，想起夜四茫然的神情，心头像是点起一把火，烧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杀手，不管用什么手段，只为达到目的。

　　小刀刺入血肉，清婉突然感觉身体脱力，意识到刀刃上有药，她眼也不眨，拔出小刀扔到地上，还未有下一步动作，剑气已到眼前。

　　清婉意识到，唯依要杀她，就像她杀陆成那样，一剑穿心。

　　她猛地屈身滚到地上，堪堪躲过一剑。

　　见清婉倒地，唯依一下子静下来，她不急着杀她，她要把清婉对夜四和００２做的事，一件件讨回来，先碎她经脉，废她武功，再杀她。

　　看在她对阿轩好过的份上，她动作会快点，不让清婉感觉到痛苦。

　　还是那句老话，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唯依一步步走过去，表情平静，她收起剑，出手欲点清婉几处大穴，突地破空一声响，有东西打在她的手上，隐隐作痛。

　　她抬眼看，是一枚玉佩，瞳孔猛地一缩。

　　是她的玉佩，当初送给阿轩的玉佩。

　　只见云泽轩快步走来，他没看唯依一眼，扶起清婉唤她：“清婉姐。”

　　清婉捂着肩膀，摇头：“死不了。”

　　唯依的身体像被什么定住，目不转睛看着云泽轩，阿轩怎么会来？还是……他一直在这？

　　怔忪间，又有一人走过来，声音中透着威严：“轩儿，朕早和你说过，身为帝王一切会以国事为重，这次她能杀清婉，下次她也能杀朕。”

　　听见云泽熠的话，唯依心中茫然，她从未想过杀云泽熠。

　　云泽轩转头看向唯依，此时唯依才发现，他的眼睛很红，不正常的红，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厌恶。

　　唯依觉得自己看错了，眨眨眼再细看时，云泽轩似乎已经恢复正常，看她的眼神平静，什么情绪都没有。

　　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惊慌：“阿轩？”

　　她唤他一声，有些不确定眼前之人是不是云泽轩。

　　云泽轩望着唯依，眸中闪过诸多情绪，快的让人看不清，最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闭上眼，开口道：“你走吧。”

　　唯依以为自己听错了，走的意思，是赶她回莲国？

　　她定定看他半晌，才艰难开口：“阿轩，你是在赶我走吗？”

　　云泽轩睁眼，没有半分犹豫：“是。”

　　仿佛轮回，四年前在莲国，唯依让云泽轩走，如今倒是反过来，他让她走。

　　但当初唯依让云泽轩走，是他自己想走，而如今，云泽轩在赶她走，为什么？

　　就因为她想杀清婉？

　　云泽熠在一旁站半晌，终于开口：“怎么？朕好心放你走，还不想走？若是不想走，不如留在夏国做客，朕定会‘好好’招待。”

　　他特意加重“好好”两个字，唯依读懂其中的意思，若是她还不走，云泽熠会把她关起来。

　　唯依不答，只是看着云泽轩，她不相信这么明显的圈套，阿轩看不懂，清婉约她过来，怕就是要阿轩看到她出手，看到她对夏国的敌意。

　　云泽轩移眼不看她，说出的话凉薄又冷情：“陆成死的那天，是我放走清婉。”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是，云泽轩知道陆成是谁杀的，只是没有告诉莲唯依；第二重，在云泽轩心中，清婉比唯依重要。

　　唯依心脏猛地一痛，强迫自己冷静，她眼尾微红，看着他：“为何现在才告诉我。”

　　云泽轩说：“不懂？我的意思是，若硬是要在一起，注定两败俱伤，分开吧。”

　　唯依不懂，完全不懂：“你是阿轩吗？”开口已有了颤音，她不信她的阿轩会说这样的话。

　　云泽轩的面容有一瞬间扭曲，他忽然上前两步，死死抱住唯依，摁着她的脖子狠狠吻她。唇齿交缠，他吻的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吞进肚。

　　口腔中很快弥漫出一股血腥味，他咬破了她的唇。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吻。唯依不再犹豫，正要伸手抱他，云泽轩突然一下子推开她，用力很猛，唯依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滚，给我滚！”云泽轩低吼，转身背对她，像是很艰难地从喉咙中吐出这几个字。

　　唯依喘息着，不太适应这样的云泽轩，但又莫名感觉熟悉。

　　那个人有段时间，也是这样喜怒无常。

　　云泽轩见背后没动静，继续道：“本王既已同你和离，断然没有再复合的可能，看在晟儿的份上，本王放过你一次，再次见面便是敌人。”

　　唯依碰碰自己唇上的伤口，她不愿信他说的话，但依旧忍不住问：“在你心中，哥哥，还有这个女人，比我重要？”

　　“是。”

　　没有半分犹豫的回答，让唯依的身子晃了晃，胸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碎掉。

　　云泽熠眉头微蹙，见唯依还没有动作，开口道：“前些日子听闻花满楼漏缴税款，已经被户部查封。”

　　“若你还赖着轩儿不走，别怪朕不客气。”

　　唯依微怔，她怎么没听花二说过？

　　随即恍然，这段时间她忙着对付清婉，忙着处理莲国的事，花二定是不会拿这种小事来打扰她。

　　唯依知道，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她身份败露，已经没有再留下的可能。

　　她看着云泽轩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离她好远，她总觉得他生病了，但是以云泽熠爱护弟弟的程度，会让他生病吗？

　　脑子一团乱麻，她闭上眼，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走。”

　　阿轩有他想保护的人，她也有。

　　像是多看一秒都舍不得走，她跑出殿内，几个闪身翻/墙而出，背影颇为狼狈。

　　听见声音，云泽轩忽然身子一抖，半句话没说，转身掠出去，追着唯依离开的方向。

　　殿内只剩下云泽熠和清婉，只见云泽熠的身子摇了摇，猛地吐出一口血。清婉赶紧扶着他，脸上皆是担忧与不赞同。

　　云泽熠用手擦掉唇角的血，压下心口的疼痛道：“无妨。”

　　这是达到目的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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