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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笺纸一溪春
江年低头露出一抹笑,心里想到从前江寿鹤说的古人说宦官娶妻乃是“娶女闭之,逆于天心”,既然都逆于天心了,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正如此想着,江年大腿又被云笺狠狠拍了一把。
“哎不对,江年,你怎么对婵月楼了解这么多”。
“你别误会”,之后江年在云笺审问的目光下连说五个“我”字,好不容易才说出,“去年太子带人去曲江游船,召了几位姑娘,我就是跟陪的”。
云笺不再瞪着江年逼供,而是想到少阳院里集宠爱于一身的姐姐,转而叹息一声。
“老爷、夫人,萧家六姑娘到了”。
“快请”。
萧文被带到了凉亭,下人们上了一些桂花酒,几叠点心小菜。
江年一捋袍服,正襟危坐,“我不该用你的婚事偿还我对韩家的愧疚,你姐姐已经怨过我了,但我想既然订过婚不如就见上一面,但你若是真不喜欢,我就亲自去韩家把这婚事退了”。
萧文抬头露出诧异,又赶紧低下头以免失礼。
“你不用怕,你姐夫他说话定能作数”。
萧文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过不久韩岳灵也到了,江年与云笺去前迎,只留萧文一人在亭中。
韩岳灵下值后还回府上换了一身白色的袍服,自认为这般会显得人儒雅清朗。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韩岳灵高了江年半头,剑眉星目,理好衣冠便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此时韩岳灵一踏进江府大门倒是显得有些拘谨。
“韩大人”,云笺先开了口,“我妹妹就在后面的凉亭里等你,不过她胆小怕生,要是哪里得罪了,还望不要见怪”。
“我堂堂八尺男儿,自然不会跟女子计较”,说时韩岳灵还将下颚抬得很高。
“那就让小南子带你去园子,我们就不跟着了”。
说罢,云笺拉着江年就走,留韩岳灵一个人愣住了一下。二人弯弯绕绕在亭后桃林悄声偷看了一阵,又拐回园子旁边的二层楼上,远远张望着。
韩岳灵到庭前顿足片刻,而后撩袍快步上了台阶,弯下腰睁大眼睛看了看这低头的女子。
“好香啊”,韩岳灵鼻间一吸,似在陶醉。这让萧文不禁面颊一红,而后韩岳灵又道,“这是兴安寺下的酒家酿的桂花酒,里面还加了龙眼和陈皮”。
萧文不知如何作答,但竟然克制着紧张斟了一杯酒,将杯子往前挪了挪,“公子请”。
韩岳灵接过杯却并不饮,而是欣然一笑,“姑娘,你前世可是在洛邑卖酒?”
萧文有些疑惑地抬起头,与韩岳灵四目相对,一张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脸映入眼帘,萧文竟不顾失礼盯了许久,缓缓道出,“我确实会些酿酒的技法,但公子也闻得出这酒并不是我酿的”。
“那我前生一定在你的酒家饮过酒,醉后宿在你的酒坛边的长凳之下”。
“以后有机会我会酿酒给你喝”。
韩岳灵心中一喜,凑近了些坐下,“若是能喝到你酿的酒,那我一定要醉在你的裙边花下,梦里成为酒中仙人,就算是天子来呼我也听而不闻、视而不见”。
俊美的容颜与如诗的情话如江流涌来,萧文顿觉自己的容颜黯淡无光,却又陶醉在韩岳灵的言行中,既悲于微弱,又暗暗生喜。
而韩岳灵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如松间微月可化凡尘,又如幽林深处可泊孤舟。
云笺凭栏遥看,见韩岳灵坐下后一直在与萧文说些什么,萧文也时不时用手帕掩面一笑。
直到日渐西沉,韩岳灵才起身要告辞。临走前向江年施了一礼,“江大人,我现在到有些后悔自己行为放荡,在长安城里没留下什么好名声,还好萧文她不会在心里嫌弃,可我自己有点嫌弃自己”。
另一边,云笺与萧文在房中坐在罗汉榻上。
“你真的愿意嫁?”
萧文点了点头,“嗯,他挺好的”。
“可我听说他......他有点疯”。
萧文赶忙辩解道,“他不疯,他只是压抑太久了”。
留萧文吃了顿饭后,二人像是耗尽了精力,云笺一个大字型瘫在床上。过了会,江年沐浴回卧房,连坐下都显得有些吃力,云笺赶忙寻了艾盒,点燃后放在江年腰上。
江年舒舒服服趴在床上,眼睛一闭,如释重负,“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看对眼了”。
“是啊,萧文还说先前是自己不知而妄议,今日见了韩家公子很惭愧,不过他俩互相称意也好,省的你再去退婚了”。
“不过平心而论,韩大人确实是个卫玠潘岳般的人物”,江年顿了顿又补充道:“果然这起名儿还是得讲究,是不是叫岳的都长得英俊,叫云的都长得好看”。
“可我觉得他跟你差不多,都是浓眉大眼的,就是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江年噗嗤笑了,心道自己哪里浓眉大眼了,“小跟屁虫,你夸人的胡话怎么每次都能说这么诚恳?”
云笺笑笑不答,一侧身搂上江年的胳膊,“江年,你的名字也好听”。
“我生父本就姓江,不知道怎么起名了才叫江年”。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你如江边皎皎月光,我遇到了你,你照亮了我”。
良久,江年清了清嗓子道:“这么快就把韩岳灵的腔调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夜来生凉意,云笺一拉被子就睡着了。但江年却瞪着眼观赏着夜里的黑,看不清房上梁木,床前帷幔,只有身边人浅浅呼吸是真真切切的。
虽然韩岳灵不过是七品拾遗,品级还不如自己,可他才高八斗容貌昳丽,还是相府的公子。
连萧文那样平淡无奇的女子都能嫁入相府了,真可惜了身边的云笺。
江年终于合上了眼,不敢再多想。
-
北方一股寒气袭来,又遇到长安的暖阳正盛,春日的阴阳交汇,让人常冷暖不定,不知如何穿衣。
近来宫里又事头颇多。
先是萧妃的车辇被几只疯狗冲撞,但萧妃竟然平安诞下皇子。而后陈良娣有了喜,接着云阳也再度有孕。
太子为了让云阳心里踏实亲自去找江年,要让云笺来少阳院陪着。太子前脚离开内侍省,后脚萧妃身边的画溪也来,说是萧妃生皇子时受了惊,想让云笺多去陪一陪。
主屋里放了四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吃的用的。
江年见此默默叹息一声。
“能不能跟太子妃商量商量,每旬能放你回家一次”。
“姐姐给了我令牌,回家方便得很,但我就是不放心,我怕......”
江年又叹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是我眼皮子浅了,太孙平安出生太子也好坐得更稳”。
“瞎说什么,我不过是担心我姐姐,怕她又受苦”。
“但太子妃那找你也就罢了,贵妃原先那样苛待你,怎么现在还好意思让你去陪她?”
“亲爹又不管用,娘家没人了呗”,云笺嘻嘻一笑,有些得意。
江年点了点云笺的脑袋,“你还真是心善”。
少阳院内,云阳侧卧在李惟膝上,闭目享受着蒲扇的阵阵凉风。
李惟一边扇扇子,一边看着云阳安稳在怀,心里一阵踏实。嘴里叹了句,“还是我的云阳最心善了,要依着我的意思,她想死的时候就不该拦着”。
云阳嘴上露了丝冷笑,“左右你的孩子都得管我叫母亲,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李惟仍是叹了口气,“但愿她生的是个女儿,不然本宫可就真得下手了”。
云阳笑了笑不再说话,但陈良娣有孕这事云阳想了很久仍是拿不准主意。
李惟一心想让云阳诞下嫡长子,可不巧的是,陈良娣饮了汤药仍是不慎怀孕了。
陈良娣被诊出喜脉后,竟然一副受了折辱的样子,当着太医的面想要撞柱而死,却被人拦下了。
事后太子想借此除掉陈良娣,却被云阳拦下了。但这事像个疙瘩,李惟一想到此就觉得晦气。
过了几日,江年把云笺送到了少阳院,看着内侍把云笺住的屋子全都摆置好。
刚拉起云笺的手准备说两句话就走时,常青在门口低声唤了句,“江大人,太子那边请您去一趟”。
江年推门进了侧殿,还不及行礼就被李惟扶住了胳膊,“江年,刚刚太后那边的内侍来信,说她老人家要召江陵王回京”。
江年迟疑了一下。
“此事陛下知道了吗?”
“应该还没,可李惕要是真被太后弄回来了,崔相那群人哪还能再扶持本宫?”
“太子殿下先莫慌,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有我们的人,容我先回去禀一下”,话至此江年停顿了一下,江寿鹤已经在赴安西的路上了,此时此刻江年不能再做一个通禀传话、得令执行的人。
“殿下且先当不知此事,容臣......”
“太后这事做得不合制,可却拿她没办法”,云阳从里走了出来,然后瞥了一眼江年,“除了让陛下知晓此事,江大人可还有高见?”
江年手心捏了把汗,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江年放慢了语速道:“政事堂里怎么能少陛下心腹,既然父亲已经去了安西,不如建议陛下让怀大人回来”。
“然后呢?”云阳再问。
“江陵王入京也并非只有少阳院急,在京城里当闲散王爷的江夏王定然也急”
此言一出李惟点了点头,“就算李慎不急,李嗣忠也得替他急”。
“内侍省都是殿下和江夏王的人,太后若是想召江陵王回京,一时半会这消息怕也递不出去,还请殿下容臣回去思虑周全一些再来禀报”。
“下去吧,不必如此优柔寡断,我信你,太子也信你”,云阳袖掩红唇打了个哈欠,一拽李惟的袖子,“走吧,咱们先回去歇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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