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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天宫(1)
已是月影疏朗,一派清冷色上枝头,扶光台寂静无声,芷园院子的角落里,一方小桌旁坐着两人,白芷微拢广袖,秀手提壶斟茶,温热的水将茶碗里的竹叶烫的卷成一团,茶汤渐渐流露出淡淡的嫩芽色,恰如此时月色。
“素心竹月沏茶,尝尝吧。”白芷边说边给自己斟了一碗。
承浅饮了口,觉得好喝,味道清致淡雅,微苦,却又回甘:“神上,我可以再饮一碗吗?”这一小碗下肚,竟还想饮第二碗。
白芷微笑着摇摇头,劝道:“此茶不宜多饮,会产生幻觉。”
“好。”承浅放下杯子,转而提道:“神上,我离去后,你们是怎么脱身的?”
白芷垂眸微笑,看着茶碗里翠芽似的茶汁,似勾起一些回忆:“云雾泽里有只宓,宓被我驯服,倚着它,我们离开了蛊雕的追击,去了处橘子林……”白芷顿了顿,眸子看向一处,喃喃道:“奇怪,云雾泽里怎么会有橘林呢?”
“云雾泽本就有各种奇珍异兽,珍稀植物,有片橘林,也不算很奇怪。”承浅分析。
缀饮了口茶,白芷点点头,没在想橘林的事。
只是她觉得今天回来时,檀凌好似心不在焉,不知谋划着些什么,恐怕又是要她性命的阴损照数吧。
祖神之徒如今未剩几个,却还要互相残杀,祖神一定很失望吧……
“我想着蛊雕门太凶险,就引了檀凌从震天钟门回来。”白芷说着,将壶中剩下的热水就地倒了,壶嘴泄出的水如弯月。
“不会被震天钟前的神将看到吗?”承浅蹙眉。
那双眸子里似是藏了波澜,她再转眸看承浅时,眉眼里尽是温和的笑容:“就是要让他们看到。”
承浅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有些惊讶。
是的,就是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不知道,清辉怎么知道?清辉不知道,又如何分心关注檀凌?白芷需要檀凌这个挡箭牌,她才好按部就班的实施着计划:“承浅,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啊……”
承浅挪到白芷身边,忽然靠在她的肩膀,阖上了眼,说道:“不会,神上一定有神上的理由,我支持您的一切决定。”
白芷身子微僵,问:“即便违逆天道么……”
承浅没说话,坚定的点了点头。
白芷拦着她的肩,拍拍她柔弱的肩膀,宽慰道:“我晓得你从前吃了许多苦,好在都已经过去了,你只需顺应自己心意而活就好。”
承浅重重点头,于承浅来说,白芷是为她开天辟地的那个人,给了她所有能给的和不能给的。
“别担心,韩奕不会有事的。”白芷坚定的说着。
“嗯,他不会有事的。”承浅说完,吸了吸鼻子,直起身子问白芷:“神上,过两天我们去东海仙市,把东西换好吧。”
白芷微笑着:“承浅,我有事交待你做。”说罢,她取出一只木质指环递给承浅,“你是灵体,可自由穿梭六界,也最容易掩人耳目,你以此为信物,悄悄去一趟昆仑墟,第六层,找一个叫夕夜的人……”
夜色静寂,只余交谈之声。
屋瓦凝晓露,风堕昙花片。
檀凌应时而来,扶光台起风了,花瓣被凌风摧残落地。
扶光台在风中显得摇摇欲坠,上神界岌岌可危,也许上神界真的要保不住了,这种想法已经存在于檀凌心中许久,天神之位不好获取,当年清辉勉力登顶,而今又有何人实力可逐势一上?
无。
檀凌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声,屋内有窗帘遮挡,不太光亮,绕过屏风,床上的白芷沉睡着,脸色煞白,眉宇间似是凝了寒霜。
她好像很冷的样子,有人来了,也不知晓。
檀凌也不催促,随意地坐了下来,一席锦袍潇洒自在,甚有风月兰亭之姿。手上随意把玩着一把墨骨折扇,偶尔以折扇敲着掌心,眼睛里仿佛有着流光溢彩,专注地看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今日初八,时辰已经不早,白芷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檀凌看着看着,心中略有些烦躁,目光移向绣着白孔雀的屏风,发现屏风散出淡淡茉莉清香,檀凌起身来到屏风前仔细观摩,白孔雀收羽停在山石上,奇石旁种着白茉莉,而花香,正是由此花散发而出,当真绝妙。
他神情专注地研究了会,兴致也便消了,想叫醒白芷时,恰好见她醒了。
白芷睁开眼后先是没动,仿佛没意识到檀凌的存在。
被子下的身体动了动,似是忍着极大的痛苦的坐起了身,这时,才看见檀凌。
怎么说呢?檀凌觉得现在白芷的眼神,过于懵懂,过于清澈,不像是属于她的。她那样望着檀凌,偏头垂眸沉思了许久,正待檀凌等不及时,她仿佛试探性的问道:“檀凌?”
檀凌啧了声,扇骨敲在桌面上,问她:“今天不是要去东海仙市,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起来!”
白芷神情古怪的看着檀凌,瑟缩道:“你先出去,我要梳洗换件衣裳。”
檀凌瞥了她一眼,起身出去了。
他刚走了几步,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回眸望去,只见屏风后透露出隐约身影,她似拿着震铓剑看。
檀凌又绕步回来,白芷惊慌不已的把震铓剑又收回到乾坤袋里,檀凌问:“你看什么呢?”
“你管我呢!”白芷冷哼,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后又推推手,示意他快走。
檀凌狐疑的转身去屋外等着了。
过了一会,白芷才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着了套菖蒲色男装,头发束的整洁无比,无半点饰物,也无半点妆容,这幅素颜仿佛裹着云烟,温和从容。
她说:“我们出发吧。”
“承浅不去吗?”檀凌问。
“她需要潜心修炼。”白芷答,并给檀凌递了个眼色。
檀凌还不明因由,并没想出来她要做什么,只听白芷道:“开传送阵啊,难道你想招摇过市的走天界之门去人界吗?”
“你为何不开?”檀凌蹙眉问,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
白芷干笑两声,模样欠揍极了:“因为我现在修为大减啊。”
东海归墟上,有座仙山,仙山高耸甚有擎天之势,然而此山无根,漂浮在汪洋之上,如同巨船。
鼎天宫,就在这座无根仙山的山顶,而东海仙市,位于这座山的山脚下。
此山运作有所规律,每月初八是它与陆地接壤的时间,每月十五,割岸而去,如同巨船起锚驶离,最终隐在仙雾之中。
眼下,白芷与檀凌立身于栈桥旁,看着络绎不绝的人通过此栈桥前往仙山,仙山门前,有几名穿着千草色衣裳的修仙之人把守栈桥尽头,似在等着什么。
白芷与檀凌一对璧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众人暗中揣测,大抵是哪里的得道散仙,来此散心了。
更有甚者,蹭到檀凌身边问:“这位仙君身姿不凡,敢问是哪门哪派?”
檀凌垂眸,看着不到他腰身高的小老儿,那小老儿被这冷冰冰的眸子看的浑身一抖,识趣儿的连连道歉:“打扰,打扰。”而后遁了。
白芷看向檀凌,檀凌也看向白芷,两人四目相对间,白芷率先呛声:“如今四海升平,妖魔神仙和平无争,众生平等,你端着副高高在上的真神架子,摆那副灭人祖宗十八代的脸面给个小妖儿看,也不怕失了身份。”
檀凌不由冷笑讥讽:“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竟也自甘堕落帮个小妖说话。”伤人的话在不经意间出口,檀凌见她不曾反唇相讥,微凛的回眸望着他,方才醒悟过来,她身怀魔气也是为了上神界……
这时白芷淡淡开口:“心有恶念者易被心魔牵引误入歧途,心中阒然无垢者光明磊落,遂污浊不敢近身。”
檀凌见白芷目光巡看四周,仿佛眼前这些人并非妖魔鬼怪,众生平等,殊不知白芷只是在寻找古容一行人。
檀凌收回视线,有心事在身,没再关注白芷。
白芷瞧见古容狗哥猫哥在前面站着,时不时回眸瞄她一眼,白芷这时方才看到他们,只得暗暗摇头,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来认。
他们也是懂行的,猜到她不太方便与他们同行,逐收回视线,不再张望,只是暗暗琢磨方才回眸一望,瞥见与白芷同行的那位公子,举手投足间潇洒倜傥,皎如玉树临风前。禁不住猜想,难道这位公子就是白芷口中的“族人”之一吗?
可仔细观察下来,两人模样不似亲昵同族,反到互有心事,面色凝重,似在沉思。
这时猫哥按耐不住,问身旁的中年男子:“鼎天宫的仙子们还在等什么?现在都初八晌午了,早过了开市的时辰,是出了什么事吗?”
中年男子摇摇头,是以自己并不知晓。到是前面的人回头说道:“听闻有大神莅临鼎天宫,好似掌门要亲自来接。”
猫哥咂咂嘴,把大神二字嚼了嚼,对古容小声道:“莫不是我们这位大神?”
古容也眺望着前方,摇头否定:“要是我们那位,恐怕已经来迎了吧。”更何况,我们那位大神魔气滔天,能让鼎天宫掌门亲自接待的,只能是正道大神。
猫哥兀自点点头,化作猫形,一下就蹿到古容身上,古容眼疾手快,将黑猫抱在怀中,猫哥立瞳渐渐圆了,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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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前方景点:鼎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