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传

作者:万能狗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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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誓言(2)


      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
      乱山残雪,乌云低空,白芷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万籁俱静,只余此声。
      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那间被雪覆盖的屋子已经被甩在身后,遥遥回望,如同一个雪丘,分辨不出是屋子了。
      白芷兀自揉捏着袖口绣着的茉莉花,走了许久,忽地停住脚步,仰头望着眼前这一片橘林。
      风夹杂雪花扑面而来,墨发被吹的翻飞乱舞,她拨开贴在唇上的一缕发丝,发梢似乎还带着寒香。
      或许是这里的橘树吸纳了云雾泽的灵气,异常耐寒,在这样寒冷的地方也能生结橘子,只是橘子熟透无人采摘,大多落在地上腐坏成泥,寒雪覆着橘树,携着淡淡橘香缭绕周围。
      她就这样站在树下,看着橘树许久,直至,身后有邪风而来,白芷顿时回过神来,自乾坤袋中取出长剑起了个防护势,转身之时,衣袂飞舞,带起周遭飞雪,如舞。
      在半空中停着,头微低,似在审视。
      白芷见是它,叹了口气:“原来是你这畜生,又来找打不成?”
      盘旋着身子缓缓下落到白芷面前,低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白芷见状收剑,拍了拍它巨大的头,而后收回手。
      拳头大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瞅着她,胡子轻轻绞着她的手再次放在它头顶,它似乎很喜欢这种接触方式。
      白芷微笑着拍了会,自顾自地说:“饮冰万载,终凉热血……”
      “你跟我的原身叨咕什么呢?”天极忍不住开口。
      “不久后,你就能跟你的原身合体了。”白芷看着宓,笑道:“否则以你现在这幅样子,出去了会被人当做珍奇异兽,或驯服,或被人骑在□□,或杀了制药,于宓来说,应当是屈辱不幸的吧?”
      “老子宁肯死也不做那低等走兽。”天极阴狠狠的说:“要不是当年你哄骗我……”
      “诶?打住,谁哄骗你了?你我的血契怎么签订的,你我心知肚明,你要这方天地,我要溯洄从之,我们各取所需,谁骗谁了?”
      “哼!”天极冷哼。
      “你这原身就在这方天地里逍遥自在吧,我和檀凌明日就走,这是你的地盘,我们就不叨扰了。”
      宓兽闻言,忽地起身飞起,在橘林里来回穿梭,橘林里噼里啪啦不多久,雪地上落了一地红彤彤的橘子,他爪子十分灵活,一爪能抓七八个,送到白芷前面的,足有三十余个橘子。
      白芷看着橘子,笑逐颜开,问它:“送我的?”
      点头,然后舒张开身上的鳞片,显得十分愉悦。
      将这些橘子都收入乾坤袋里,白芷说道:“有天极死,怨气不散,则化为宓。”
      宓许久未动,也未曾流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静默的看着白芷。
      “唉,去吧,别来烦我了。”白芷说完,往回走。
      落雪何霏霏,疾风催人寒,宓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终于一飞冲天,遨游在广袤天地之中去了。
      回来时,白芷轻轻推开门,烛火跳动,屋内寂静无声,阖了门,白芷来到桌前静默坐着,目光瞧着躺在床里和衣而睡的檀凌,他背对着她,即便是盖着被子,这背影也极好看。
      她终于收回目光,右手放在桌上,不知在深思什么,只是漫无目的的以指尖敲着桌子,声音略略沉闷,并不大。
      敲了一会,她自乾坤袋里取出几个橘子,开始剥橘子吃。
      橘子还带着特有的寒气,很凉,她只是静默的吃着,吃完了又将橘子皮拿到鼻尖轻嗅,味道清新微甜。将橘子皮扔到桌上,她又漫无目的的瞧着其它橘子,许久后目光再次放在檀凌身上,睡梦中的他转了个身,烛光将这张俊郎的面庞点亮,看着看着,她突然苦笑。
      白芷看着檀凌留给她的半张床,并无与他同床而眠的意思,白芷也不顾形象,趴在桌上渐渐睡着了。
      天色渐渐转白,那是白芷睡的最熟之时,她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抱起,然后放在了十分温暖柔软的地方,她舒展了下身体,趴桌而睡实在太累,这地方如同温柔乡,令她忘却了身在何方。
      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拥着她,如同楼西岳的怀抱,安全而温暖。
      “你这个骗子……”
      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如同诉说情话,似又咬牙切齿恨意十足。

      这一觉睡得尚安稳,醒来时屋内不见人,白芷推开门,天空湛蓝无垢,凌冽的风卷着雪在地面翻滚,雪已然停了。
      门口不远处堆着一个近乎一人高的雪人,以两颗橘子镶了眼睛,又以树枝做鼻子,白芷笑了,笑的很柔和。
      白芷踩着雪走到雪人面前,方才看到靠着雪人后背坐着的檀凌,雪人将他整个身子都遮住了,难怪白芷看不到。
      檀凌仰望着天际,问白芷:“你可喜欢雪人?”
      人间有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雪人也终究化成一滩雪水,滋润大地。说喜欢么,谈不上,只是觉得憨态可掬好玩罢了。
      白芷走到檀凌面前,低头看他。
      他容颜卓绝,肤色近乎似雪,左手随意搭在支起的左腿上,手背的青色脉络根根分明,如同玉中青髓。
      “还行吧。”白芷随意回答。
      “那你喜欢打雪仗吗?”檀凌嘴角噙着笑。
      白芷觉得檀凌的笑有些狡猾,她刚回过味来,檀凌的右手已经将一团雪砸了过来。白芷来不及躲闪,被雪打中胸口,闷疼闷疼的。这口闷气怎么吃得下?她气急败坏的踢了脚下的雪,雪迸发而去,划出彩虹般的弧度,溅了檀凌满脸满身。
      檀凌速度飞快的弹跳起身,抓起雪团继续向白芷扔,白芷狡猾的逃着,可还是被砸了后背,于是她再次抓雪,两人你来我往,欢笑声犹如冰雪融化成溪流,淌过心间,冰释前嫌。
      白芷的衣领里被檀凌塞了雪,她的体温融化了雪,冰水流淌在灼热的皮肤上,激的她娇声求饶:“阿凌,阿凌,别!别往衣服里塞行不行?!”
      檀凌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天地之中,他将雪球抛掷左手,又扔回右手,好不正经的说道:“你方才还往我怀里塞呢,我们俩算扯平了。”
      白芷示意他停手,假装摇头喘气:“好好好,扯平了扯平了,不来了,累了。”
      “服了就行。”檀凌走过去,伸手去拉坐在雪地上的白芷,她递檀凌左手,右手暗中捏了个雪球,用了个巧妙的劲儿,檀凌重心不稳,被白芷拉的摔倒,白芷又将雪球往檀凌领口里塞,檀凌自然不肯,两人在雪地里翻滚着,互不相让,一个执意塞雪球,一个不肯被塞。
      他们两人,一定会有一个如愿以偿。
      最终,如愿以偿的那个是白芷。
      檀凌放弃抵抗,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上,任白芷往他衣领里塞雪。以体温化雪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檀凌甘之如饴。
      白芷骑在他的腰上,还抓着雪猛塞,泠泠笑声回荡着,檀凌双手忽然揽住了她的腰背,将她往下压,紧紧贴在了檀凌怀里。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只听他道:“我们去把你失去的记忆找回来好不好,我觉得,你失去的那些记忆,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白芷被他抱的紧紧贴在他的胸口上,她能听到檀凌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声声如同春雷。
      找回失去的那些记忆?那些记忆对檀凌来说十分重要?白芷微微尴尬,问道:“你在胡说什么呢?”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了,白芷想起身,刚起了一下,又被檀凌压了下来,他就那么抱着她,他说:“让我再抱一会。”他又喃喃说道:“不会错的……这感觉不会错的……”
      白芷以为他又在犯春了,气的白芷随手抓了一把雪,狠狠拍在檀凌脸上。
      檀凌放开白芷,胡乱擦着脸上的雪,只听白芷怒斥:“冰天雪地的大白天,又犯什么糊涂呢!”
      白芷又向他踢雪。
      檀凌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
      哀嚎声求饶声绵远悠长……
      两人闹的累了,最后一同躺在雪地上,呼出来的气变成了白雾,檀凌看着白芷的侧脸,问她:“曾经你也堆过以橘子做眼睛的雪人。”话未,还特地加了句,“你还记得吗?”
      白芷微愣,随后狐疑的看向檀凌,探话似的问:“阿羽师弟与你说的?”
      那是许久前的事了吧。
      “羽行君?”檀凌回看白芷似是有些懵懂的眼神,发现她并没开玩笑,而是很认真的在问他,“为何会是羽行君?”
      “因为那个雪人是我堆给阿羽师弟的啊!”白芷更加不解的望着檀凌,她道:“我们化作两个公子哥去下界游玩,不料被女大王掳去,声称要我们做压寨夫君。”
      白芷回忆着:“那天大雪纷飞,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阿羽师弟伤了脚踝,我们在一座冰封湖边找到一间渔人闲置的破屋子,就在那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雪晴了,我就堆了个雪人,以橘做眼,阿羽翌日睡醒推开门就看到了雪人。”
      檀凌猛然坐起身,脸上笑容尽散,不可思议的看着白芷,这么冷的天,额角竟然露了薄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那你可还记得,你亲手做过一件若竹色的圆领袍?”
      白芷一副看着怪物似的模样,用眼睛剜了剜檀凌:“是肩上绣了云纹的那件吧?”随后白芷小声嘟囔:“他怎么会与你说这个……”
      檀凌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颤,心中有什么破茧而出,萌生了一些惊世骇俗的想法。
      如果说白芷亲手做过另一件若竹色圆领云纹袍赠与迹墨是巧合,那被女大王掳去,就绝对不是巧合,在冰封湖的渔人破屋外,她堆的那个雪人,则是敲定了白芷的记忆出了大问题。
      白芷不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的记忆,还出现了错乱。
      因为这些都是白芷与檀凌的过往,而非羽行君。
      她到底怎么了,失去内丹而已,怎会令记忆残破不堪,混乱无比?!

      霜雪初霁,云凛凛飘。
      檀凌是怎么走出来的,自己都不知。眼下回过神来,人已在竹林里,墨黑的眸子瞥了眼棋盘,坐下随手抓了把棋子把玩,仔细回想着。
      檀凌神态恍惚,仿佛还在回忆着。白芷走出结界时是那么自然,结界与她浑然天成,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那么自然的穿身而过,而白芷也从未发现结界的存在。
      而檀凌,他穿过结界时,感觉到了明显的抗力,凭借那枚指环发出淡淡光芒,才助他过了结界。
      假如结界是白芷所施,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时间太过久远,檀凌仔细地回忆着一些细节。当年冲击真神,几次陷入危险之中,被天光伤了眼睛,身上大伤小伤无数,所以需要汲取天地之气来修养。
      只是外伤虽好了,眼睛却一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后来,诀澜拿来了素心竹月,说对他的眼睛有好处,诀澜给他冲泡的素心竹月带着一点点血腥气,像被血浸泡过似的。
      那是他第一次饮用素心竹月,以为这就是素心竹月应有的味道,但是后来,自从诀澜给他的竹林里移植了素心竹月,饮了新竹叶做的茶,他便发现,原来素心竹月是清香微苦,并无血腥味。
      但是当时的檀凌,并未放在心上。
      是诀澜伺候他起居生活,无微不至……
      如果说诀澜照顾他这段时间里有何异样,那就是有一次檀凌起夜,听到门外诀澜在与人交谈,檀凌问诀澜在与谁说话,诀澜却答是清辉,已经离开了。
      但檀凌听到的分明是一个女声,而且当时并无踏雪离去的脚步声,檀凌现在回想,那人当时就应该是在场的,而诀澜,撒了谎。
      在场之人是白芷吗?
      或许是的,或许连素心竹月,都是白芷采来的。
      这一切都是檀凌的猜想,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可以告诉他答案。

      阴暗的殿内,清辉的面庞隐藏在黑暗当中,殿下跪着两名神将,一同向他禀报了情况。
      清辉阴郁的眸子里满胀了杀气,狠狠一拍扶手,扶手已经化为齑粉,吓得两名神将更加埋低了头。
      “没有看错?”清辉饱含阴郁的目光再次问。
      “属下绝没看错,檀凌真神跟在白芷真神身后走出来的,那模样心事重重,不知发生了什么。”
      “可知他们是从哪个门进入云雾泽的?”清辉声音威严极了。
      “事发突然,还不曾打听到,左不过就是其他四个门了。”
      殿内静了一会,清辉冷冷道:“去打听清楚再来禀报。”言罢,推了推手示意他们离开。
      神将离开,四处奔走打听去了。
      自阴暗处走出一位女子,正是流玉上神,流玉一反常态,目光清冷,略施了一礼后问坐在上座的清辉:“师父,可需要徒儿去扶光台走一遭?”
      清辉沉思了会,摇摇头,却道:“你与步秋尘关系如何了?”
      流玉失落的摇摇头:“没什么进展,那是个软硬不吃的主,眼下也不在上神界,已经去了苍梧山了。”
      “哼,步秋尘虽与檀凌有些交情,可他的爱徒承浅心向白芷,在承浅温言暖语劝说下,恐怕这颗墙头草也要倒戈。”
      “师父,不然,徒儿想办法除了承浅,栽赃嫁祸给白芷,令白芷和步秋尘反目?”流玉到是流露出了异于常态的阴狠,与在白芷面前的开朗纯粹完全不同。
      清辉起身,施法将被他拍为齑粉的扶手恢复如初,又信步走到流玉面前,低声问她:“可有把握?”
      流玉凑到清辉耳边,轻声说了些话。
      “好!”清辉大笑着对流玉道:“就照你说的办,去吧。”
      流玉微笑着应声,又听清辉道:“你去告诉饮火,她那边也不要懈怠,尽快挖出檀凌与白芷是否重归于好。”
      “是。”流玉退出大殿。
      清辉眯起眼,一丝狠绝精光流露而出。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白芷啊白芷,你能输一次,便能输第二次,这一次,你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既然你不遂吾愿,也怪不得吾心狠手辣了。
      风云诡谲暗涌的上神界沐浴在夕阳下,日暮归处,天光云影共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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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神界篇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中皇篇啦,还有个七八万字就结束了,哪天心情好,一次都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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